这不对,陶然决定去城隍庙传信给忘川元君,一定是弄错了。
可是宋安之没打算放他走,揽着他的肩不把自己当外人:“陶道长打哪儿来的?在此地什么地方落脚?”
“啊?这个暂时还未定下来,贫道冗事缠身得先行一步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被弄错了,陶然岂有不慌之理,这是第三世了,最后一世了,再出个岔子他永远别想回九重天了,回不了九重天事小,说不定因为屡教不改数罪并罚落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陶然步履不停往城隍庙去了,临走之前还不忘跟宋安之说一声:“明日一定来赴宋信士的生辰宴。”
“嘿,你这个道人别给脸不要脸,我家少爷问你话也不答。”宋前见陶然不买自家少爷的面子,招呼了一声,想让小厮直接给人扣住。
宋安之却不恼,摆手阻止了手下的那帮狗腿子,摇着扇子淡定道:“急什么,他总要住客栈的,让每家客栈的掌柜留意着,探到他住哪儿了及时回我。”
陶然着急忙慌地将书信呈给序州城隍,序州城隍看起来和陶然差不多的年岁,大约是常年被信众叫“城隍爷爷”,所以说起话来也老气横秋。
漫不经心地将信搁在供桌上,“年轻人,急什么,你当我这儿是九重天呢,一封飞涵发下去片刻就有回音了?地府的鬼差过来也是挑时辰的,他们就是把信带过去了也要层层上报才能到忘川元君手里,这一来一回哪有那么快,你还是耐着性子等等吧。”
陶然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冷静下来便想起了白天的那个宋安之,“城隍爷,你辖地上的宋安之是哪路神仙啊,忘川元君弄错的信息就是他,可否给我看看他的生平?”
凡人的生平在当地的城隍庙都有记录在案,陶然很好奇这个人。
序州城隍看了陶然一眼,似乎纠结了一下,最终说道:“年轻人,你我虽是仙僚,可你到底不在其位,擅自看我辖地的文书怕是不妥。”
陶然是个明事理的,“城隍爷说得对,这些事原该在市井里打听才对。”
序州城隍不知是不想太得罪这位天仙,还是太久无人闲聊了,又拉住了陶然:“你跟我打听岂不比在市井里打听的更齐全些?文书不能给你看,又没说我不能说啊。”
陶然又坐了回来,连连道谢:“多谢城隍爷,我明日来给你老人家送功德钱。”
序州城隍摆摆手:“我要钱有什么用,你给我烧柱香吧。”
陶然恍然觉得好像只有自己这个不成器的神仙才要花钱,还多是花在吃喝上了。
“等等,你叫我老人家?我很老吗?凡夫们叫叫也就罢了,你这声老人家我可担不起?”序州城隍后知后觉地说道:“要说老人家,你想打听的那位宋安之才真的是位老人家。”
陶然有些惊疑:“这叫怎么说的,宋安之的年纪放在凡人里也就是年轻人,何来老人家一说?难道这是按人间的说法,有钱大三辈?”
“添更童子,说起来你也是个有仙职的正神,怎么老是把钱挂在嘴边,莫非是在财神座下当差的。”序州城隍这种正经修炼成仙的哪怕久居人间也很难理解陶然的爱财之心。
陶然没接话,心道你没过过凡人的日子,自然不知道钱有多重要。
序州城隍接着道:“宋安之还没出生之前就有地府的鬼差跟我打过招呼,不止是我,序州地界上所有的地仙,什么财神、药神、门神通通招呼过,说是上仙要来人间享福,要确保他平安富贵,不光不能有灾祸,连烦恼都不许有。这得是个什么高位的上仙能有这福德,若生生世世都如此,我还当什么神仙呢?所以你说他是不是仙家里的老人家。”
这话说得陶然也好生羡慕,才要附和,突然想起镜灵从前说过上仙历劫会一世比一世过得更好,然后流连红尘难以自拔,仙人福德消耗殆尽便永堕人间了。
想到这一说法,陶然有些笑不出来了。
序州城隍不知道陶然的心事,细细给他讲了宋安之的生平:“这位上仙投胎的时候也没选个好人家,闭着眼睛在一户走卒贩夫家降生了。先发愁的是我,这对夫妇就是一对路人,饿得面黄肌瘦骨瘦如柴,怎么生得出好看的孩子来,我去求了百花仙子施了花容之术,才把他变成今天这副模样的。”
原来如此,陶然明白了为什么宋安之一介凡人之躯却有神仙之姿。
说完这个序州城隍又有些幸灾乐祸地说:“接下来就该财神爷发愁了,那对夫妻一穷二白,可谓家徒四壁,多了个孩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养活,财神爷使尽了浑身解数才让他加富裕起来。”
这一段听得陶然有些心痒痒,“使了什么招数让一个走卒贩夫变成了全城首富?”
序州城隍脸色有些古怪:“这我哪知道,都是财神爷干的,总之这位上仙从小就是锦衣玉食呼奴唤婢长大的,没受过一丁点的苦。
他父母都是久贫乍富之人,根本不懂管教孩子,只一味地溺爱,要一奉十,跟别的富贵人家相比,他除了生活丰裕之外,还没有世家规矩约束。”
这于凡人来说确实是没有烦恼了,大多数的穷人为了几两碎银奔波一生,而富人家虽没有物质上的困境,却被繁文缛节所束缚唯独宋安之占尽所有的好处。
“那这么说来他当真是一点烦恼都没有。”陶然有说不出的羡慕,上仙就是上仙,哪怕在人间也比他这个谪仙好过。
“天道忌满、人道忌全,这世上哪有完全之事啊,哪怕这神仙庇佑的人生也不能圆满呐,这位宋大公子处处顺心,事事如意,独在这姻缘上处处碰壁。”序州城隍道。
陶然笑出声来:“莫非忘了跟月老打招呼?婚姻是大事,怎么在这上头疏忽了?”
“我曾问过月老,月老说九重天上曾传信让他关照的,至于为什么至今还未成婚,月老说天机不可泄露,说不准有个好的在后头也未可知,这就是上仙的命运。”哪怕没有姻缘序州城隍说起宋安之来也不无羡慕之情。
问过了宋安之的身世,陶然越发确定是忘川元君弄错了,万九郎几世凡人,哪有上仙转世这种好命数。
也难怪一看见宋安之就心生亲近之意,原来同是仙僚,虽然他是上仙,自己是一个小小的童子,不过一点也不妨碍彼此有仙缘。
捏着那张金箔请帖,陶然心想既然上仙都发了邀请,岂有不赴约之理,混个脸熟将来九重天上也好有个照应。
天色不早了,乌云低低地压了下来,隐隐有闷雷从远方传来,陶然没有落脚的地方,可偏偏序州城隍也没开口留他,眼见香客越来越稀少,住庙的道人开始洒扫了。
序州城隍一直没现形,所以旁人只看见陶然在城隍庙中盘膝闭目坐了一下午。
”道友,咱们庙小,既不挂单也不留宿,也到了关门的时辰了,你看…”陶然虽身无长物,可气度不俗,住庙道人说得也十分委婉。
陶然脸皮不算厚,没好意思强留了,只得起身告辞了。
才走到门口,就听见一个小道童隔着老远在跟人打招呼:“宋信士,天要下雨了,回府里还有十来里地呢,来小庙躲躲雨?”
陶然循声望去,是一架气派的马车,车夫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多谢道长的好意,咱们家的马车是防水的,前面就有咱们少爷的别院,就不歇了。”
车夫身旁的宋前一眼就看见了陶然,他家少爷没在城门口守到媳妇,心中正烦闷,宋前正搜肠刮肚地想法子想逗少爷一乐,恰好看见了陶然,掀开车帘道:“大少爷,那个俊俏道长是城隍庙的道士呢。”
宋安之果然饶有兴致地掀开了窗帘,正好看到陶然往他的马车看过来,连忙叫停了马车。
从车上跳了下来,“陶道长原来在城隍庙驻庙,以前怎么没遇见过你?是闭门修行呢,还是新来的?我看着城隍庙也太简陋了些,想必住着也不舒服,明日我叫人来把周围的地买下来,再扩建几个院子,弄个七进的大院,再重塑一下城隍爷爷和城隍奶奶的金身……”
这出手够阔绰的,陶然忙摆手:“倒也不必,我不是这里的驻庙道人。”
“道友若是不嫌弃。可以在小庙挂单的。”方才撵陶然走的道人此刻满脸堆笑地挽留陶然。
陶然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愣愣地反问:“你不是说贵庙既不留宿也不挂单吗?”
那道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那是因为小庙太小了,若够大自然能容纳八方来客。”
宋安之是个人精,一听便知道陶然在这儿碰壁了,“有道理,这地方太小了,住着憋屈,陶道长的法地在哪儿,我给你修缮,我来供奉道长。”宋安之追问道。
“我只是路过贵宝地,路过而已。”这份热情让陶然有些无措。
“都说这是宝地了,有缘路过不如就留下吧,你自己看看哪个位置风水好,我给你立个庙,你安心修行就好。”宋安之不达目的不罢休。
陶然算是见识到了有钱没处花烧得慌是个什么样了,要是每次人间之行都能遇到这样的贵人就好了。
陶然不算贪心,只提了个当下需要的要求:“我只是暂留此地,宋信士有此美意不如给我寻一家实惠的客栈吧。”
“好说,上车吧,我送你去客栈。”宋安之一指自己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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