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来说。”一个看起来年岁最小,但怨气冲天的鬼越众而出向陶然控诉心中的冤屈。
陶然在他情绪满满的咒骂声中大概理出了这段前尘往事。
原来陈家的祖宗,或者说也是这群怨鬼的祖宗吧,昔日也是一方富户。
和宋安之的老爹一夜暴富不同,陈家老祖是富了几辈的人了,但凡钱能买到的都不缺,可这世上偏偏有许多钱买不到的东西。
陈家老祖年事已高,思及过往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事了,唯一的遗憾便是家族子弟只富不贵,空有满室金银,却无权势庇佑。
陈家老祖富甲一方,他的苦闷自然有人上赶着帮他解决。
至于那些想通过教书育人来培养陈家子弟的先生,陈家老祖也不过当个闲人养着,没有多大指望,陈家子弟一向是诗书上没有多大造诣。
倒是一个风水先生的话被他给听进去了,风水先生说陈家祖坟的风水主打一个人丁兴旺财源滚滚。
这也不假,所有普通的人愿景都不过如此,只不过是陈家已经实现了才得陇望蜀的。
陈家老祖问可有破解之法时,风水先生说:“只要陈家再选一处主子孙后代平步青云的风水宝地便可解。”
法子倒是容易,可这风水宝地却不好找,谁也不知道这位风水先生是不是故意的,最后找到的那处风水宝地恰恰就是他的死对头一位江湖术士的老宅。
那江湖术士自然是不肯卖掉祖宅老成全风水先生的生意。
陈家虽去权贵,但钱财能通权贵,谁也不知道陈家老祖用了什么手段,那江湖术士不情不愿地让出了老宅。
百年之后陈家老祖顺利地躺进了那片风水宝地里。
可是陈家老祖的风水宝地并没有保佑陈家子弟平步青云,反而灾祸连连,一二十年间不光败光了家业,连兴旺的人丁也仅剩一根独苗了。
这根独苗便是陶然今日所见的序州知府陈家老爷了。
当年陈家老爷生在陈家最鼎盛的时期,却成长与最困顿的时期,没有了最纨绔子弟的资本,唯一的出路便是读书。
彼时穷困潦倒的陈家老爷遇上了刚刚发迹的宋家老爹,得以资助才考上功名,有了后续的平步青云。
“所以,你们是便是横死的陈家子弟?”陶然大概听明白了,十里峰上曾与师父闲聊,大致也知道了些人间歪门邪道。
比如说这陈家祖祖辈辈积累的福德就没有一个入朝为官的子孙,又岂是寻一处风水宝地就能逆天改命的。
大抵是执念太重求速成走了歪门邪道,既然没有人有这样的福德,那只好将族中子弟所有的福德积累在一人身上,自然也就有了。
这些小鬼便是被邪术给镇住了,像个被供体一般被困在人间将自己一生的福德供给陈老爷。
然而小鬼们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只知道自己被困在了陈家这唯一的后人身边不得解脱,怨气渐甚,但陈老爷是被陈家老祖庇佑的那位,他们也近不了身。
所以八字弱的陈星移便成了他们发泄怒气的对象。
陈老爷身边的怨魂恶鬼太多,以至于没有人敢投胎他家,也不知道陈星移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偏偏生在了这户人家。
陶然回忆了一下,前世的贾习文好像还真的干了造孽的事,为了保自己的命害了别人的命,想想是无可厚非的,不过天日昭昭报应不爽,迟早要还的。
朗朗乾坤竟有这样的缺德事,陶然觉得自己也是九霄仙君门下的弟子,遇上这种事不能不管。
至于怎么管?陶然脑子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再给忘川元君修书一封,先说这回自己找到了贾习文的转世,再说说这群被困在人间的恶鬼的事,一封信就解决了。
陶然光靠言语也安抚不了恶鬼们,幸好陈星移已经拜完堂牵着他的新娘子回来了。
宋安之这回很懂事地没有冲最前面,却也紧随其后跟了进来,一把捞起陶然:“做法做好了吧,去前厅喝酒,陈世叔给你单开了一桌。”
陶然看着这对新人正是前世的贾习文和苏妙容,错过了三世,终于走进了洞房,陶然也觉得大功告成,心中轻松,便惦记起他的好酒好菜来了。?
宋安之敬了他一杯又一杯,陶然纵然好酒也被他这么个喝法吓住了,“哪有你这么喝的,想醉死呢?”
陶然一面说一面又细品了一下这桌酒,虽然是好酒,但于宋安之来说也算不得稀罕物,值得这么玩命地去喝?
宋安之却不顾陶然的劝阻,一仰头又是一杯:“醉了好,酒后吐真言。”
“什么真言不能醒着说?醉话才当不得真。”陶然劈手去夺他的酒杯,宋安之固执地要把自己灌醉。
争执间后院更大的争执声将二人的话压了下去。
宾客们面面相觑,陈府家丁开始疏散宾客,宋安之从不把自己当外人,非但不回避,反而直闯了进去。
原来陶然走后没多久陈星移又被恶鬼缠住了,显出一副活死人的样子,新娘齐宝琴第一眼看见这个样子的夫婿,差点吓得昏过去。
当下便扯了盖头大哭受骗,哭着闹着要回去。
这等变故宋安之也是一惊,陈星移这个情况自然是不好对外大肆宣扬的,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可瞒着新娘就有些不厚道了。
媒婆上前半是哄劝半是胁迫道:“哪里骗你了,你瞧瞧这婚书上写的是不是陈家大公子,你再看看这里是不是陈府,是不是陈大公子。这三书六礼都走过了,堂也拜了,你说要回去,你回去了还是清白大姑娘吗,当众悔婚你齐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你下面的几个妹妹还找不找婆家了?”
齐宝琴到底还年轻,听了这话既不甘心又无计可施,摔了盖头把桌上的摆盘摔了一地跺脚道:“可是上次来我家相亲的人分明不是他,那个人一表人才走路生风。”
一片混乱中,差点波及到陈星移,众人七手八脚地去搀扶,可围着新人的都是些女眷,人多手杂,陈星移差点没直接跌在地上,陈家并无直系男丁,外客不好在女眷中搅合,宋安之少不得上前搭一把手,把陈星移挪出这个是非之地。
可宋安之这一露面就惹了个大麻烦,新娘齐宝琴一见宋安之哭得更大声了,抓着宋安之的衣领大哭道:“是你,就是你骗的我。”
“诶诶,新夫人,啊…不,姑娘,我这还第一次见你,你连茶都还没给我这个大伯哥端过,我怎么就骗你了。”宋安之见莫名其妙自己被牵扯上了,还道这个姑娘受不了打击失心疯了。
“上个月,就是你来我家的给我相面的,说你是陈家大公子,让我嫁给你,我见你一表人才才应了下来的,谁知道你竟和他们一起合谋骗我,让我嫁给一个死不死活不活的病秧子,我才十八岁啊,让我以后怎么过。”说道伤心处,齐宝琴也顾不上什么新嫁娘的羞涩了,当众痛斥了宋安之。
宋安之回想了一下,上个月确实有去一户姑娘家相过面,可没人说他是替陈星移相面的,只说给他寻了一门亲事,姑娘一家想看看男方,宋安之横竖无事也就去了,后来没说成,除了那句“姑娘没看上你”让他郁闷了一阵子便丢在了脑后,谁料扯出今日这一段来。
宋安之本就恼陈家做事不厚道,想寻个机会给新娘说句公道话,谁知把自己也牵扯进来了,那这事说什么也得管到底了,不然还真对不住青天小太爷的称号。
顾不得为自己辩解,忙甩开新娘拉着自己衣襟的手道:“事已至此,你待要如何,你只管说,我给你做主。”
宋安之大言不惭,全然不顾他这个青天小太爷能不能和陈知州这序州城里真正的个青天大老爷抗衡。
可新娘齐宝琴还没完全昏了头,当然不会觉得宋安之能给她做主,甚至认为宋安之更他们是一伙的,联手骗了自己。若就这么嫁了,跟守寡有何异,若退婚,堂都拜了,闹这么一出也嫁不了好人家了,还败坏齐家门风。
齐宝琴没辙,只能撒泼拉着宋安之的衣襟大哭:“我没法活了,我若死了做鬼也不饶你们。”
陈家夫妇万没料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陈星移的情况跟齐家高堂早已明说,齐家父母穷门小户又贪图钱帛,便应了这门亲事,怕齐宝琴生事端,都瞒着这一茬。
陈家夫妇也恐新妇哭哭啼啼地不好看,着人哄着宋安之骗了新娘,风风光光地办完亲事,在外人面前把排场和面子做到了,新娘再得知真相,生米煮成熟饭也就无计可施了,只能安心守着夫郎过日子了。
原以为小户人家女多是逆来顺受的,谁料齐宝琴性子居然这么烈,大闹婚堂,让陈家颜面扫地了,陈星移也一口气上不来,白眼一翻晕了过去,陈家夫妇顾着儿子去了,任由婚堂里乱成一片。
陶然头疼地看着一屋子闹哄哄的乱象,好好的酒席又没法安生吃了。
原计划是撮合了陈星移和齐宝琴,再跟他道别今生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都拜堂了还闹了这么一出幺蛾子,再看着跟着乱成一团的宋安之,今生该告别的对象也被弄乱,真是一团乱麻。
陶然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跟忘川元君汇报了,自己事事做周全,别人就挑不出理了。
首先一定要撮合好陈星移和齐宝琴夫妇,其次,告别的对象不管是谁了,对他们二人一人道一声永别就万无一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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