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宋安之好奇之下忍不住去解系在麻袋上的绳子。
“少爷别动,这里头…这里头怕不是个人吧?”宋前看着麻袋的形状战战兢兢道。
“说得对,别平白脏了本少爷的手,你去解。”宋安之庆幸自己没动手。
“啊?我去?”宋前很后悔自己方才多嘴:“要不我们还是把他推回水里去吧,别惹这个晦气。”
“嘿!亏你还是我一手带出来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知不知道,若真是个人,人命关天的事怎么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赶紧的,把绳子解开。”宋安之拿着鱼竿捅了捅麻袋。
“那…那我们去报官吧,找陈知府让他派人料理这事。”宋前说什么也不肯上前。
“报什么官,万一里面就是个装了破烂的麻袋怎么办,陈世叔虽说不会说什么,可传出去我在街面上这么混,先看看清楚。再说了真的是什么大事,一无苦主,二无凡人,他会管这没有油水的事?”宋安之呵斥道。
宋前平日里仗着宋安之的势横行霸道可威风了,却也不过是在市井小民中刷个存在感,真碰上事了就是现在这副怂样,不管宋安之怎么威逼利诱宋前就是不肯动手,说一遍往后挪一点,慢慢地挪道了宋安之身后了。
宋安之没办法,只得亲自上手,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宋前你完了,这三个月内你一个铜板的赏钱都别想拿到。”
打开麻袋之后,先露出来的是一方沉甸甸的大磨盘,宋前也提着船尾的灯笼凑了上来,却不敢靠得太近:“少爷我听闻水底沉尸案里说把人扔水里一定要绑上大石头之类的重物,免得人泡久了浮上来叫旁人发现,你说这磨盘后面是不是连着一个人?”
“要不你继续往下翻翻?”宋安之自然是了解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小厮,嘴上这么说着,手也没停下,没两下果然就露出一张人脸来。
宋前吓得腿一软跌坐在船上,宋安之也忙缩回了手,才要吩咐宋前靠岸报官,借着皎洁的月光看到这张脸分明就是去向不明的陶然,不由得惊呼:“是你?”
宋前闻言便知应是相熟之人,也强压着恐惧举着灯笼靠近了些,这一看就更清晰了,可不就是陶然。
月光下的陶然一如生前那般面庞莹润,表情安详平和,几缕乱发**地粘在额前,看着并不让人害怕,反倒心生怜悯。
宋安之还来不及心生一点什么感慨,却见陶然悠悠地睁开了眼,还冲着宋安之一笑:“宋信士好人做到底,把我手脚上的绳子也一并解开吧。”
“闹鬼了,救命,救命。”这下可好,原本已经平复了的宋前又吓得连滚带爬,可惜船太小,爬也爬不到哪里去,直晃得小船像风中的落叶一般打璇。
宋安之也被他晃得头晕,一脚踹了过去:“你再瞎嚷嚷我就把你扔进水里去做鬼。”
这一脚甚重,若不是宋前紧紧抓着船舷还真就掉下去了,瞬间就清醒了,在撞鬼和做鬼直接权衡了一下,还是撞鬼好,强忍着害怕不出声。
他看过的奇闻异事多了去,今天算第一次遇上,今天不过年也不过节的,河面上冷冷清清的,除了宋安之的画舫和小舟之外再没有别的船只,连人带磨盘抛下河得多大动静,不可能听不见。
那只能说明这只麻袋在宋安之来之前就被扔下了河,而宋安之的画舫已经在河面上漂了快大半个时辰了,任凭什么人都不可能在水里泡这么久还活着。
宋安之看见陶然这副惨状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就要上前去解救他,回过神来的宋前倒是知道护着自家少爷了。
“少爷,陶道长与虽然也算相熟,但我听说人死了就不明没有情义了,他也不知道是人是鬼,不可冒这个险。”宋前拦着宋安之,又转向陶然道。
“陶道长你知道的,我家少爷乃序州城里的青天小太爷,日断阳夜断阴,专扫时间不平事,你有何冤情现在原原本本同我说来,我一定为你沉冤昭雪。”
“我当然知道宋信士真是侠肝义胆,要不你先放开我?”陶然笑得和煦,说得也风轻云淡。
“放开你也可以,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不可兴风作浪为祸一方,有什么冤屈我家少爷自会为你做主。”宋前脑子里幻想了一遍绑在陶然身上的绳子是什么缚魂结、镇妖索之类的东西,一旦松开,眼前这个还是人模人样的漂亮道长就会凶相毕露。
“那是自然,宋信士放心,我不是鬼。”陶然安抚道。
宋前还是拖延着找借口,被宋安之一脚踹开,不管不顾地先讲陶然松绑了。
陶然并不像被人所害的怨魂那样戾气冲天,一如平日那边平静无波,为了打消他的疑虑,甚至在宋安之靠近的时候往他脸上轻轻吹了一口气:“你看,我有气息,我不是鬼。”
听了陶然的话,主仆二人都松了口气,宋前心道不是鬼就好,不然性命堪忧。
宋安之那颗被吓得快要停下的心脏也开始跳动起来,没事就好。
江心风大,宋安之飞快地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想给陶然换上,陶然却不动,一则是他的衣服无所谓干湿,他也不会着凉伤风,另一则他现在还动弹不得。
宋安之见他不领情,又顾忌宋前这个大灯泡在跟前,也就没强行上手给他换上了。
“喂,你怎么被人绑了扔江里了?莫不是陈大人给的谢银太多被歹人盯上了?”宋前见陶然没有变成厉鬼胆子也大了起来。
“瞎说,陈大人那个铁公鸡舍得给多少银钱?真被歹人盯上必定先盯我。”小船里躺不平,宋安之将陶然半抱在怀里,外衫盖在他身上。“是谁对你下此毒手,跟我说,我一定给你主持公道。”
陶然长叹一声,却不肯开口。
宋安之急了:“怎么,你打算就这么算了吗,我要是再晚来片刻你就没命了。”
陶然心中好笑,你再晚来三天也无妨,他在这水里已经泡了一天了。
今天天不亮的时候他就被陈老爷亲自指挥着两个心腹家仆绑着磨盘套进了麻袋里,然后一路马车换小舟扔进了湖心。
陶然一片好心舍己救人却落了这么个结局说不伤心是假的,心灰意冷地在河底躺了许久。
这些天他做了个**阵,将恶鬼们困在阵中,阵眼正是他自己,恶鬼们分辨不清将他当成了陈星移,纷纷附着在他身边,陈星移才得以解脱。
他倒是解脱了,可陶然却不得安生了,恶鬼们把他当做陈星移,日夜纠缠不休,陶然还得分出心神来与他们沟通,要化解怨气必得满足他们的要求。
被抢了福德的恶鬼自然也想享受本该属于他们的福气,于是提出了各种享乐的要求。
陈家夫妇不知道陶然是怎么治好他儿子的,只知道这位道长悲天悯人,以身相代,只好了陈星移,自己却变成了陈星移的模样。
于情于理都该报答一辈子,起初也好酒好菜,仆婢跟前转后地伺候着陶然。
可随着陶然提的要求越来越多,陈家夫妇心中也开始不满了。
千里当官只为钱,陈老爷也是受过贫苦的人,见陶然天天张口要这要那的,花钱如流水,心中自然也就不满了。
起初几日陶然提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过了几日便开始大打折扣,再过些时日便不许仆婢来传话了,除了三餐其余的什么也不多给。
陈家老爷丝毫不觉得亏心,原本他是将陶然当恩人待的,可陶然却不知进退,挟恩图报得寸进尺,若万事都由着他,这陈家家业迟早得败光。
陈家没有兔死狗烹扫地出门,还供奉他倒终老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陈星移因为身体问题从来不管事,大好之后也只顾着跟新婚妻子恩恩爱爱,哪管陶然的死活。
纵然人心不堪看,陶然这个神仙还不至于跟凡人的私心计较,可那群恶鬼不行啊。
特别是看到有其他的恶鬼得到了丰盛的供奉心满意足地被超度重入轮回,心中的怨恨就更重了。
常常趁陶然做法力竭后附着起身,借陶然之口大骂陈家父子。
此后三餐饭食也变成了残羹冷炙。
恶鬼们怨气更甚,往日陈家老爷不能摆在台面上说的龌龊事,被恶鬼们搬了出来,既是泄愤也是要挟。
陈家老爷宦海沉浮这么多年,哪能被一个懂点“歪门邪道”的道士拿捏住。
恶鬼们借陶然之口控诉的事,陈老爷爷不知道陶然是怎么知道的,他只知道不能再让别人知道了。
虽然陈老爷行径恶劣,陶然却还在费尽心思地用各种手段去超度那些恶鬼们,而这些恶鬼实在太多,怨气也实在太重,过去了这么多天也没有超度完。
当然假以时日陶然也能做完这事,可是如今“出师未捷身先死”,直接被陈家父子沉潭了。
陶然试着自己挣脱,可这些天被恶鬼缠身几乎耗尽了他的术法,磨磨蹭蹭到天黑想厚着脸皮找河神帮个忙,谁知被宋安之当鱼钓了起来。
也好,不必在仙僚面前丢人。
当然个中内情陶然不愿意跟宋安之说,不过他现在需要一个安身之所,布**阵、超度恶鬼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术法,再被恶鬼缠身,他现在也如陈星移一样瘫软无力。
“宋信士若真的有心相助,先给我找一个住处吧,我只留三日可好?”陶然心道又欠下一个恩情,不过眼下也只能如此了,不然露宿荒野碰上个懂门道的妖魔鬼怪,他这个无力招架的神仙还真的就变成了狼窝里的羊了。
宋安之也察觉到陶然身体有恙,便先不纠结报不报仇的事了:“你放心,我找罪好的大夫给你调理,别说三日,你想住一辈子都使得。”
踹了踹宋前:“快划船靠岸,回我的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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