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一清。”叶自闲一把掰正他的脸:“你听我说,不管现在心里多么愤怒,一定要控制住,不能让煞气狂躁。”
“我...”
“我知道近期煞气暴动之前几乎毫无征兆,你...”叶自闲忽的顿住,视线飞快地在他双瞳与鼻尖游移,几番来回似是下了很大决心道:“我发现你的灵丹之中沉寂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可以试着引一点点出来,照九转镇煞运行即可暂时封锁煞气。但是...过程中灵丹或许会出现意外,有任何不适第一时间叫我!”
江断云向着祭台步步逼近,宁从风悬在台边的手似乎动了一下。
“宁从风还有救,不想折损五百年修为就拿出你的刀去西北角,看准时机破坏咒墙!”
骤然暴起的灵气鼓动叶自闲的衣袍,法自掌心起,阵如涟漪一圈圈展开。
不需国主下令,他们身后的溟鬼尽数回到咒墙之后一字排开。
“仙君。”国主缓步走向江断云:“七百年来,承蒙照顾。由我来动手吧,我的子民替你护阵。”
叶自闲的法阵撞上了咒墙,正如上次交锋那般,咒文飞速爬满墙面,咒墙开始微微震颤。
而墙的另一边,一众溟鬼皆是双掌贴壁,混沌之气的注入,使得咒墙再度固若金汤。
江断云抬眼扫去,嘴角上扬却是嘲道:“事到如今,谁动手都没有区别了。”
“江大哥?”宁从风醒了,微眯着眼迷糊道:“江大哥你的手没事吧?这是哪里?我...”他想坐起来,身体却似灌了铅难以挪动:“怎么回事?江大哥?我怎么动不了?”
江断云看着他,面上失了往日的亲切,言语却如往常一样柔和:“小宁,你能帮江大哥一个忙吗?”
宁从风想,大概是自己受伤暂时动不了,心里便轻松了。虽闻言略有不惑,却是两眼弯弯,天真一笑:“我也有能帮到江大哥的地方吗?太好了,你快说,等我恢复了一定照你说的去做。”
“不,你乖乖躺着就是。”江断云轻笑道:“我会将你葬于灵气旺盛之处,会安抚你的魂魄;我会让你投生名门望族,保你来世衣食无忧,不再如此生命途多舛。”
“...江大哥你在说什么?”
“如果你要怨,就怨叶自闲多管闲事,怨辰一清不肯等到契约结束再进魆市,怨上仙界那些家伙等不及要置我于死地...”
当钢刀的银光闪过眼眸时,宁从风才留意到塔桑泊国主那张邪气四溢的脸。他失声叫起来:“江大哥!你你你你看得见这个人吗?他他为什么拿着刀?”
“小宁!!快起来!”
宁从风脖子也动不了了,这才感觉到事有异常,急问:“江大哥,穆彤也在吗?他在哪里我怎么看不见他?”
“江断云!你这个混蛋!”穆彤眼见国主手中化出乌黑钢刀,心口凉去半截。
可那咒墙有混沌之气加持,竟不露丝毫破绽,急得手中一顿乱劈,大骂起来:“宁从风身上有什么是你要的?就算他做错何事,你也不能杀他啊!混蛋!混蛋!枉我尊敬你、崇拜你!我真是瞎了狗眼!”
叶自闲指诀一变,满墙咒文发出亮光,爆发的灵气使得咒墙霎时剧烈抖动起来。
穆彤眼前捕捉到一处气息薄弱之处,毫不犹豫使七星横劈上去。咒墙发出低沉的轰鸣,刀锋过处,裂纹横生。穆彤乘胜追击,岂料混沌之气顿时蓬勃,裂纹眨眼便得到修复。
穆彤一颗心重重地坠了下去。
叶自闲口中暗骂,指诀再变,连续两次驱灵气突袭却毫无效果。
然而咒墙之后,祭台之上,江断云摸出个浑圆金亮的东西。
三人顿时怔然——那是一粒灵丹。
宁从风当然不懂这是何物,但听了穆彤的话,当即反省起来,手脚不断挣扎,眼泪就下来了:“江大哥,我我听你的,去江州,去念云画院,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叫这个人把刀放下...我害怕...”
话没说完,宁从风便感到腹中一阵绞痛。
“江大哥,我是不是伤着肚子了?你快救救我...那幅画,还有一点点...嘶...就差一点点...我肚子好痛,你救救我江大哥...”
江断云自顾默念咒文,手中的灵丹光晕渐强,宁从风一身冷汗眨眼浸透了衣袍,而他却似乎看不见,听不着。
叶自闲额角汗滴接连滚下,无数次灵气暴击,穆彤和辰一清无数次全力劈砍,咒墙裂纹皆在瞬间修复。
混沌之气运用于溟鬼、溟咒,他们都是头回见着,宁从风命悬一线,根本没有时间仔细琢磨对策。
不对!叶自闲脑中闪过一道念头,如果江断云能利用混沌之气,那么此地结构或许跟魆市相同,必然有法阵链接输送!
他几乎没有犹豫,回头对辰一清喊道:“你怎么样?灵丹有没有异常?”
“没有!这他妈什么破墙!什么邪术!根本...”
“你和穆彤继续找破绽,我去去就回!”
“你去哪!”辰一清一声暴喝,回头见那处只余残影一道,霎时热流直冲头顶,不及开口叫骂,宁从风惨叫起来。
祭台之上早已鲜血淋淋,一团浓血包覆之物自宁从风破裂的腹间缓缓升起。
缕缕金光穿透残血,一片形无规则的残片浮于半空。它发出的光芒洒在宁从风苍白的面庞,将他的嘴唇染成金色。
“这是...什么?”宁从风口角涌出热流,眼神也有点涣散,他在惨叫之后完全失去知觉,此刻异常平静。
“谢谢你,小宁。”江断云没有回答他,只面带微笑地说:“我承诺的事一定做到。”
“江大哥,我看到的那个人...大概是鬼...所以你看不见。”宁从风断断续续地说:“人家都说...倒霉的人最...容易看见鬼...我一向运气不好,就是...这样...”
“我以为遇到你们...是我转...转运了...谁知...可这是为什么呀...”
“以后不会了。”江断云伸手缓缓遮上了他的双眼:“你会有三世好运。”
“江断云!”辰一清大喝道:“撤掉咒墙!东西取出来了,说什么补偿人三世好运!你他妈要补偿就让穆彤进去把他救活!”
“大将军,我也不想害你折损五百年修为。”江断云倚靠祭台,继续道:“可是仙尊那么宠你,五百年修为用他几粒金丹便可补回。所以,你没有必要怪我...”
“别他妈废话!”辰一清再次挥刀砍上咒墙,狠狠道:“宁从风要真死了,你也完蛋了!赶紧让...”
江断云微微叹气,手指在宁从风眼、耳分别一点,道:“他活不了了。凡是硬取元神残片,载体不仅无法存活,死前还将经历巨大痛苦,我会结束...”
“江断云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辰一清愤怒至极:“你这一路走来属实不易,若早有这盘算,当初为何要跟我说想来景耀殿?又为何要我来给你做这个证人?”
“因为事情本身不是这样的。如果不是你非要火急火燎地二进魆市,不是叶自闲非要管塔桑泊旧事...”
“好好说话!别老怪在别人头上!”辰一清顿了顿又道:“那是谁的元神残片,值得你赌上最珍视的仙途?如果你是被逼的...”
“没有人逼我。”
江断云直直地看着他,语气平静得像在做报告。
宁从风的呼吸逐渐急促,浑身血络因血液流动过快导致凸出皮肤,失血过多而苍白的面孔,在体内混乱、未知的翻腾下越来越红,口角鼻翼开始扭曲。
江断云信守承诺,在巨大的痛苦开始之前,便将他结束了。
乌黑钢刀刺入宁从风心脏时,穆彤抡起七星,发疯般连劈带砍,尖叫、咆哮、嘴里叽里咕噜一通骂,可不仅咒墙丝毫不动,江断云也置若罔闻。
江断云拿起元神残片,衣袖挥去,宁从风的尸体消失了,祭台的血迹消失了,就像这个人从没来过这里,也从没来过这个世界一样。
江断云走过的地方,靴印便亮起来。
很快,地面繁复的咒文法阵交织着亮起。江断云阔袖再挥,阵中现出一具由无数碎片组成的,沉寂的元神躯体。
咒文从地面腾起,一条条裹上已拼接最后一片的完整元神,翻腾的风浪带起无数灵光飘散,片刻后,那元神成了一只巨大的茧。
穆彤早丢了七星,大叫着反复往咒墙撞去,辰一清几乎要抱不住他,在记不清第几次被他强力的前突带偏脚步时,二人毫无防备地被吸向咒墙。
闪现的玉虚及时将二人拉了回来。辰一清一声唿哨,穆彤便被五花大绑起来。
“大将军你说得对。”穆彤一双圆眼布满血丝,满腔悲愤震得牙关打颤:“谁他妈要他赔三世好运!宁从风到死都不认为江断云会害他!这样的人...这样的人他根本赔不起!”
“怎么样?”叶自闲从白光中抢步出来,见咒墙没消失,那法阵仍在运转,不由一怔。
“我是赢不过他,但我可以去把宁从风找回来!”
穆彤眨眼变作云团,速度快到连玉虚也没反应过来,还维持着绑人的动作。
云团犹如一道拖着长尾的流星,在洞中划出数道光弧,每个人耳边都听到风声呼啸,眼睛却追不上他的轨迹。
“他要去哪?”叶自闲闪身要追,辰一清拉住了他:“他说去溟界,我叫吴元律阳跟着。”
“那漠县...”
“塔桑泊溟鬼到齐了,除去刚刚掐死的五个,不多不少,正好三十二。”辰一清说着骤然倒吸凉气:“他是...谁?”
浮于半空的茧不知何时停留于地面,咒文重新开始穿梭、流动,金光中现出人影,咒文再次附了上去,灵光四散时,一个相貌俊美,身形瘦削,着碧山青长袍,一派仙风道骨的男子缓缓睁开了眼。
咒墙在频闪中逐渐消融,溟鬼向国主靠拢,没有人说话,但每个人面上都满怀期待。
江断云将领口捋平整,迈步前做了几次深呼吸,走到男子面前单膝触地。
“少初...”
他的嗓音低沉而沙哑,似是觉察失态,很快收回了伸出的手,说:“师叔,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少初?...凌少初?”叶自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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