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血是冷的,一年四季,浑身上下,从头顶到尾巴尖都是凉飕飕的,透着阴冷的寒气。
它成了她之后,血倒是热了,可从里到外,从心到肌肤还是冷的,只因,突兀的到来并非它所愿。
它感受到了她心中的炽热,只为了一个在它眼中犹如灰尘微粒的男人。
他是神王吗,它只是依循常理推测罢了,因为它早已失去了卜算的能力,不能窥视天机。
它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了,或者该说一条彻头彻尾的蛇,即便活在金碧辉煌,人上人的皇宫,它也没想过要做人。
它从不想做人。
午后斜阳,光线透过珍珠粉的窗纱射进了静谧的寝宫,满室都浮舞着粉色的微粒,化成一道道缤纷的光束。
床上,春被里,黛黛缠在他身上,肌肤相贴,温热摩挲,他却睡的安甜无比,长眉舒展,俊眼下的青影仿佛也在一点点的消散。
偌大一个国家,外有夷敌戎贼扣边滋事,内有各省灾乱盗匪不绝,朝廷自身又有吏□□败,国库空虚,经济不调,赋税冗沉民不堪重负等等让人熬干脑汁亟待解决的事情。
他,被寄希望于中兴大燕的年轻君主,已是尽心竭力在想办法解决,日日勤勤恳恳处理政务从不敢有丝毫懈怠,却仍是感觉吃力。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大燕的衰颓已是积累了数代帝王,一朝一夕想要改变现状,真的是难如登天。
自从夷敌侵略开始,他时时刻刻都担心会成为亡国之君,两年来,他就没睡过安稳觉,夜夜枕戈待旦,不敢酣眠。
也许是因为知道了夷人之患已解除了的缘故,也许是因为盖在身上的这条丝绸被子太过贴身的缘故,头一沾枕头,放松身心,他便睡着了,如坠棉絮,如返胎囊,静心舒适。
而黛黛却醒了,没有花妖所酿的百日醉,她并不能睡太多,否则便会头晕脑胀。
帷中,淡香飘渺,处处锦绣绫红,弥漫温柔缱绻之韵,姬烨所穿的白绫衫子早已被黛黛于睡梦中钻剥开了,浅铜色的肤色,肌理硬实带劲,用手指尖轻戳一下都没有痕迹。
黛黛浑身一震,如猴灵活的便跳开了去,静静的趴伏在绮丛软被里抬头看他。
心口突兀的一跳,像是在那一刻断了命。
她一手捂着突突冒汗的脑门,一手捂着疯狂乱蹦的心口,妖娆的玲珑眼里便迅速铺盖了一层又一层的荡漾水光。
熟悉又陌生,撕裂的痛处一瞬袭来,濒临灭亡一般的感觉。
眸色倏忽清明,深邃,远沉,像是从亘古开始一直追溯至今,一幕幕,一片片,嘈杂,悲苦,兽吼,血腥,嚎叫,欢愉,分离,毁灭。
眼前一黑,她猛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心口在狂跳,“咚咚咚”,都把姬烨吵醒了。
黛黛跳下了床,长及臀下的青丝像一块黑纱包裹住了那单薄的身子,姬烨怔然,那一瞬的对视,是否是他看错了。
眨眼再看却又是:懵懂纯真的眸色从她眼中发出,如玉无邪。
两侧分列了共六个高几,每个紫檀木高几上都放着一盆圣品牡丹。
魏紫姚黄青翠蓝,赵粉团红白玉冰,每一盆都娇艳欲滴。
青丝垂臀,粉润娇躯,那美人浅浅俯身轻嗅香花,那一低头的妩媚,无邪纯然的眸光,究竟是谁,才能把纯然与媚惑两种极端的风情融为一体。
他迷醉其中,禁不住便走到她的跟前来,抬手轻勾垂落在耳畔的一缕青丝,贴着肌肤,轻柔抚摸。
这一刻,他把她当成了一颗宝珠,拿在手里把玩戏弄,怕摔了怕毁了又怕不能发觉宝珠的美好。
面对着浑身无衣的娇媚身子,他确确实实没生起杂念,光线银红,闺香幽情,他只想在花下静静看她。
这一会儿,她竟像是一本无字天书了,眸色纵然纯净,可最纯净的水里却不知包含了什么惊天洞窟。
这竟是一个扮猪吃天龙的女子吗。
以往难不成都是他看走了眼?
黛黛摇摇头,抖去那沉重的大手,拿起搁在烛台上的一柄钩挑火头的银针就往花盆土里戳,她毛手毛脚,一下便弄的黑泥四溅,顺势便打破了缱绻迷蒙的气氛。
姬烨回过神来,自嘲的笑笑,系好自己的衣衫,转身拿了一件黛黛的广袖轻纱衫子过来给黛黛披上,不无宠溺道:“何时添了这不守闺训的毛病,光着便到处乱走,你这是想处处勾引朕吗?”
黛黛抖抖秀气的肩膀,那月白纱衫便轻飘飘落了地,她扔是光溜溜站在花盆前戳黑泥,还朝她深深粉舌以示威胁。
自然,他除却看见了诱惑亲吻之外,是没感受到一丝一毫危险。
“穿上!”一想到他不在时,她就光着满地跑,那脸色登时就难看了,哪怕甘泉宫上下除了宫女就是太监。
“不穿,穿上就疼。”还是累赘。
黛黛哼了他一声,银针从黑泥里挑出一块脏污的东西就往他身上扔。
姬烨自小习武,反应灵敏,闪身到一旁,只被气的跳脚,磨牙低吼:“尤黛黛,你要造反啊。”
正是气恼攻心,他可没认出黛黛戳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好了,好了,我要是出了这个屋子就会穿上的。”
黛黛又转去下一盆花里戳土。
精致的金地花卉纹丝毯上,黑泥颗粒撒的到处都是,其中一块用褐色不了包裹着的大块坷垃就尤为显眼,姬烨眉梢青筋一跳,忙上前去一下扛起黛黛就往床上走,笑着道:“朕亲自为我们主子娘娘穿衣着裙如何?”
也不管黛黛的挣扎,扬声便喊:“李福全,你给朕滚进来。”
外面,靠着博古架闭目养神的老太监一个哆嗦彻底清醒,忙垂首弓腰进来听命。
“朕看那些牡丹花都快要枯萎了,都收拾了去,再给你们主子娘娘换几盆鲜艳干净的。”
李福全一进来就瞅见了那一块他亲自埋进去的要命东西,耳朵里又听清楚了主子爷的暗示,忙唯唯应诺,“圣上放心,奴婢定会处理干净的。”
床幔半透,李福全只恍惚看着圣上压倒了主子娘娘,他忙趁机利落的把东西藏入袖中,又轻悄悄的叫了人来把花盆都搬走。
黛黛捧着姬烨的脸往一起挤压,揉搓的扁扁的,自己嘿嘿直乐。
这会儿他只有讨好身下这小女子的份,万万不会生气,只把她的手掰开压上头顶,整个人侧躺在黛黛身边,瞧着黛黛便笑,“不穿衣裙,可是存了这心思诱惑朕?”
“你抱抱我,亲亲我吧。”
黛黛在他旁边游曳,媚眼如丝,吐气如兰。
姬烨只觉遇上了妖精,专为坏他修行而来。但,他只是天子罢了,何曾修行过,甚至他不信道不信佛。
红尘色相,他在其中游刃有余,何曾被蛊惑过。
他可不怕这小小女子。
这仅仅是个能撩动他情^念的国色天香罢了。
“若想要,便自己来,朕还困倦着呢。”他往后一倒,舒展身躯,眉眼含笑,一副任卿采撷的丰姿俊妍模样。
黛黛似被他蛊惑了,骨酥筋软只是表象,内里心弦像是演奏了一曲高山流水。
“王,我就叫你王好不好,无论你是还是不是。”
他情不自禁的紧紧搂抱住这滑不溜丢,仿佛随时都能抽身而走的妖孽,眉梢眼尾具是漫无边际的宠溺,“我本是王,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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