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楚清走后，段凛一直看着那份文件，久久不能反应过来。冰凉的液体顺着脸颊低落在手上，模糊了段凛的视线。床上的人小幅度地剧烈抖动着，泪珠一颗颗砸在纸上，将黑字晕染开来。
段凛好像忘记了腺体的疼痛，擦干眼泪后麻木地换好衣服，带着东西打车回家。下车后看到小区对面的超市，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买了把水果刀和一袋子苹果。没人注意到他发红的眼眶，但段凛还是有些慌张，跟我犯了错的小孩儿怕被人发现似的，结完账后就迅速地回了家。
段凛把苹果和文件袋放在了茶几上，撕掉了水果刀的包装后就进了浴室。随着水流声哗哗响起，热水的雾气升腾，充斥了整个浴室，段凛脱了衣服，躺了进去。热水包裹着段凛的每一寸肌肤，温暖得就好像儿时母亲的怀抱一样。
段凛双眼无神，右手拿起水果刀对着左手腕割了下去。刚买的刀刀尖很锋利，这一下就见了血。意外的，段凛感觉没那么疼，也许是悲伤盖过了痛苦，他竟然感觉到一丝解脱出来。
段凛一刀又一刀精准地对着手腕割下去，鲜血争先恐后地冒出来，衬得他本就白皙的皮肤更白，像是寒风朔雪中迎风开盛的红梅。
直到手腕上已被割的血肉模糊段凛才停手，躺在浴缸中望着洁白的天花板。
人死前总是会想很多事，比如一些美好的，遗憾的，难过的。而段凛此时想的是，是不是死了就可以解脱了呢？死后会不会看到父母，他们会不会还像以前一样厌恶我。顾衍呢？我死了他一定很开心吧，说不定过几天他就要和楚清结婚了。
段凛感受着血液不断地渗出，疼痛一阵阵袭来，他也感觉头越来越晕，视线慢慢模糊不清，直到失去意识。
43.
顾衍载着楚清去了自己结婚前住的公寓，房子每个月有人定时打扫，所以很干净。楚清本想拉着他选拍摄婚纱照的地方，但顾衍公司临时有事，先走了。
公司现在急需一份文件，但昨晚他带回家放在书房里了，便驱车去和段凛的房子。一路上他内心没来由的烦躁，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要出事。
停好车后，顾衍打开房门，却闻到了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顾衍循着味道找过去，随着血腥味越来越浓烈，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他打开浴室门，看到眼前的景象，呆愣住了——段凛躺在浴缸里，双手垂在浴缸外，左手淌血，地板上蔓延开的大片血迹已经干了一半。
顾衍心脏仿佛被针扎了般刺痛，他连忙过去抱起段凛，测探他的呼吸，已经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顾衍连忙给段凛套了自己的大衣，送去了医院。
匆匆忙忙送到医院后，看着段凛进了手术室他才安心了些。顾衍的心从来没有这么慌过，看到段凛浑身是血的样子，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害怕了。害怕段凛死去，害怕他永远离开自己。
顾衍焦急地等待着，手术室门一开他就立马上去询问情况：“医生，他怎么样了？”医生看了一眼顾衍，无奈地摇摇头说：“要是来的再早点就好了。”随后，段凛的身体被盖着白布推了出来。
顾衍难以置信地掀开白布，看到段凛惨白的脸和那没有了血色的唇瓣，不得不承认，段凛永远地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这个他讨厌了十年的人终于死了，他可以欢欢喜喜地跟楚清结婚，可为什么他这么难过？顾衍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段凛的尸体被推进了医院的太平间，他没有亲人，过几天上面就会派人来处理他的后事，顾衍没有权利留住段凛的尸体，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推走。
顾衍返回去寻找文件，却看见了茶几上显眼的印着他名下公司logo的文件袋。顾衍有些疑惑地走过去打开文件袋，里面装着他之前和段氏抢的项目的合同复印件。顾衍清楚的意识到，段凛都知道了，是他造成了段氏破产。
顾衍安慰自己，这没什么的，他知道了又怎样，但他没法麻痹自己，事实是段凛知道后自杀了。顾衍放下文件，平复着心情，去楼上拿了文件袋匆忙去了公司。
43.
顾衍晚上回来后，将外套挂在衣架上。楚清听到声响汲着拖鞋，小跑到顾衍面前：“阿衍，你回来啦。”
“嗯，今天我回去拿了个文件。撞见段凛他……自杀了。”顾衍摸摸楚清的头，声音如往常一般冷淡，听不出来是喜是悲，像是陈述一个故事。
“什么！怎么会？要是我离开的时候能察觉到他的情绪就好了，那样说不定就能救回他了。都怪我。”楚清装模作样地挤出几滴鳄鱼眼泪，将头埋进顾衍怀里，轻轻抽泣。在顾衍看不见的地方，楚清露出得意的笑容。
“不怪你，是他自己不惜命。”顾衍摸摸楚清柔软的头发，安慰着他。
楚清的情绪稳定后，抬头问他：“阿衍，喝粥吗？我做了点八宝粥。”
“嗯。”顾衍温柔地捧起楚清的的脸颊，亲了亲。
楚清盛了碗粥，放了些糖，端给顾衍。坐在顾衍对面，双手撑脸，满脸期待地看着顾衍。
顾衍舀起一勺粥送入嘴中，大米和红豆煮的软烂，甜味瞬间侵袭了整个口腔。他忽地想起，这粥，段凛也做过。刚结婚那会儿，他虽然讨厌段凛，但有时迫于父母的压力，他还是会吃几口段凛做的饭的。段凛不同于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们，段父段母因为联姻生下了他，感情并不好，经常吵架，连照顾段凛都互相推脱。所以段凛从小就学着自己做饭，照顾自己，烧的一手好菜。
楚清眸子亮晶晶：“阿衍，好吃吗？”
顾衍：“嗯。”段凛也这样问过他，但不同的是，段凛总是小心翼翼，生怕他生气。
“嘻嘻，我特地为你学的。”楚清拿起手机，翻出相册的图放到顾衍面前：“我觉得这几家店拍的照片不错，你选一个，这周末咱们挑个日子去拍婚纱照吧。”
顾衍选择逃避问题，起身进了卧室：“明天再说吧，我今天有点累。”
“砰”，门关上了。楚清的脸几乎是一瞬间阴沉了下来。手指绞紧了手机，指节都有些发白。若不是顾衍于他还有点用，他早就离开了。
44.
第二天，顾衍很早就走了。上午处理公务到一半时，警察局的人来了，带他去做了个笔录。经警察勘察，段凛是自杀，所以顾衍很快就消除了嫌疑人身份。
临走时，顾衍突然说想去看看段凛，警察欣然同意，领着他去了停放段凛尸体的房间。警察掀开白布，殡仪师将段凛的面容收拾的很干净。段凛躺在那里，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顾衍看到段凛左手的钻戒和手腕上翻飞的皮肉，心脏好像被什么抓住了，疼的他无法呼吸，喉咙哽住。
房子里还留着一些段凛的遗物，东西太多，大大小小的一堆，警局的人就没收拾走。只把段凛名下账号里的钱充公了。
顾衍下班没有直接去公寓，去了段凛住的那间房。浴室已经被专人收拾干净了，空气清新的捕捉不到一丝血腥味。顾衍推门进了段凛的房间，里面还残留着段凛的玫瑰味信息素。
顾衍很少进这个房间，从前他很讨厌段凛，但此刻那厌恶感却没那么浓烈了。房间布置的干净整洁，却没有温馨感，家具都是冷色调。顾衍坐在床边，注意到了床边没关严实的柜子。
他有些好奇地打开柜子，查看里面的东西——有个棕色的小本子，外壳上还夹着一支笔。
顾衍翻看起来，随着页数的增多，他的心脏也不可抑制地疼痛起来。里面每一张，每一页，都写满了段凛默默无闻的爱。他从前不知道，段凛竟然这样爱他。
4月30日
衍哥今天回的好早，去爸妈家里吃饭了。我做了衍哥喜欢吃的菜，他尝了几口，好开心。
5月12日
衍哥又喝醉了，他把我当成了楚清。这个时候的他好温柔，但却不是对我。好可惜，他酒醒了还是一样讨厌我。
5月17日
今天雨下的好大，回去的路上淋了雨，发烧了。衍哥说我装病，但我真的好难受。可心里更难受。
……
10月22日
今天衍哥去接楚清了，没来聚会。我好难堪啊。要是衍哥能相信我一次就好了，那样我们是不是就不会像今天这样了。
要是衍哥能把他的温柔也分给我一点就好了，哪怕只有一点点，我也知足了。
顾衍看完小本子后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晚上他回家时也没怎么和楚清说话，直接回了卧室，敷衍地说了句还有工作没处理完就关上了门。
楚清看着关闭的门恨恨的咬了咬牙，为了家里的事业，他不得不讨好顾衍。于是热了杯牛奶，轻轻敲了顾衍的房门送了进去。
“阿衍，工作固然重要，但身体是第一。我给你热了杯牛奶，你喝完就早点睡吧，晚安。”楚清放下杯子，在顾衍脸庞上轻轻印下一吻就关上门走了。
顾衍看了看那杯牛奶，并没有去碰，直到牛奶凉透了，他才尝了一口。刚入口顾衍就立马吐了出来，关上电脑和灯，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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