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乔装

名为“清漪”的这家度假村位于京州西郊,座落在一座秀丽奇峰脚下的山坳平川之中,占地百公顷以上,三面环山独据天险,下方山涧中还有一条河流过,波澜壮阔,天赐藩篱,浑然无痕。

既然拥有如此私密的格局和上佳的风水,自然也定位于高端人士的休闲放松、沟通交际之所,特色餐饮和高级酒店自不必说,还配有包括高尔夫球场在内的全套娱乐设施。

这个周六一大早,度假村最大的停车场里,一辆黑色别克GL8静静地停在距入口不远处。此时停车场中的车还不太多,和它们相比,这辆别克的级别可就远远不够了,显得有那么几分突兀。

此时原本密闭着的车门一开,走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个年轻的女孩穿着蓝色的polo衫,白色的短裙,长发扎成马尾,收束在一顶白色宽檐帽内,脚登白色长袜加球鞋,手上还提着一个几乎快高过她肩膀的大包,令她走起来的时候一摇三晃,看得旁边的男生数度想要伸手去扶她,口中问道:“没事吧小元?”

“我没事,这身行头是小蝶的,有点儿不适应……”其小元说着奋力地将大包往上颠了颠,再回头去看跟在她身边的方孝栋时,也觉得有些新鲜。只见他穿着一件中式立领的麻制小褂,下身是白色九分裤和一双米色亚麻仿帆布鞋,露出修长的脚踝;与平时的阳光运动风不同,今天的他特意将头发向后拢起,只在前额处散落下少许发丝,耳后还架了一副太阳镜,看上去松弛到了极点,颇有些富二代纨绔公子的意味,美中不足的是始终难掩一脸的书卷气和气质里的淡雅清高,在目光刁钻的其小元看来,自然有一些违和感。

两人正好奇地互望着,忽然耳机里不适时地传来了周正一的声音:“话说,你会打高尔夫嘛?”这话明显是在对其小元说的。

“有关系吗?”其小元却若无其事地说,“我又不是来打球的。”

“哦?难道你来当球童的?”周正一问,接着又语带挑衅地说,“当球童恐怕要懂更多吧?”

虽然三人事先商议过大概的计划,其小元却没有具体说明她到底打算以什么方式开始她的调查行动。这也是她一贯的行事风格,周正一早已经习以为常,方孝栋却目光闪烁,显得有些忧虑。

“这个你就不要操心了!谁说必须当厨师才能做出好菜来呢?”其小元却用一句话就把周正一给搪塞了。

此时度假村的客人还很少,两人沿着门口的坡道走了一段,已经看得到前面的一处路口,左侧通往酒店大堂,右侧则通往高尔夫球场。其小元见状,毫不犹豫地向右走去,方孝栋在她身后喊道:“那边不行就过来和我会合!”

其小元回头朝他望了一眼,有些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不行?”说着就转身大踏步地走了,硕大的高尔夫球袋在地上半拖着,几乎分不清是人背着包,还是包背着人。

方孝栋哭笑不得地望着她走远,终于整肃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向着酒店的方向从容地走了过去。

周正一这边按下按钮,将车子的天窗打开了一个缝隙,将一个黑色的盒子嵌在了缝隙处,他自己则坐在车厢中,望向面前的三个显示屏。左边显示的是方孝栋的视野,镜头装在他的太阳镜镜脚中;右边的则显示的是其小元的视野,机关在她的遮阳帽里;正中的一面正在亮起的显示屏视野最为开阔,将度假村大门处的一切动向一览无余!

“说起来,老头子为了这次行动也下了血本了啊!”戴着耳麦的周正一感叹着,“光改造这车和置办这些设备就花了不少钱吧?”

“你怎么知道是为了这次行动准备的?”方孝栋却说。

“啊……老方,你在暗示什么?难道老头子平时还有什么特殊爱好?”周正一调侃道。

“曾经佛印说看苏东坡像佛,苏东坡却说看佛印像屎,苏大师自以为占到便宜,殊不知心里有什么,看东西就像什么。”方孝栋却认真地一字一句说。

“那咱们这样的人看谁都像是居心不良,这算什么?是因为咱们居心不良吗?”周正一却对方孝栋的讥讽不以为意,不假思索地问。

“居心不良只是动机,动机转化成行动差着十万八千里!假如凭借动机就能定人的罪,这世上又能剩下几个无辜的人呢?”方孝栋回答得也是自然从容,一看这类斗嘴就是两人多年来的日常,他继续说,“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别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圣人既已看透了坏人的动机,要有怎样的定力,才能不被这些动机诱惑而行差踏错?这才是圣人之所以为圣人的关键所在。”

“所以老头子备这辆车的动机到底是啥,你这个圣人不妨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一下如何?”周正一一旦抓住机会,当然不会忘记回到主题。

“我可没有你这么八卦,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们俩到处奔波,你守株待兔……”方孝栋却回避了问题。

“哎哎,是你提议抽签决定的好吧?要不你滚回来,我去!”周正一不服气地说。

“你俩好吵,”结果其小元抗议的声音随即响起,“再说废话我关机了!”

周正一听了一笑,顺势看了一眼其小元的摄像头,发现她已经走到了高尔夫俱乐部最外层的大厅。那里是一个咖啡厅,此时虽然是早上,但也有喜欢打早场的人已经先到,咖啡厅的若干座位上散落着外套、球袋等一些个人物品。

其小元走进去,非常从容地拖着她的球袋往前走,像是不小心在一张桌子的桌脚上绊了一下,她的身形随之就是一个踉跄!从周正一的视角来看,只是镜头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平稳,看得到其小元已经开始走向里层大厅。那里有一扇门,门上有门禁,需要刷高尔夫球场的VIP卡才能进入。

“你打算咋进去?……”周正一刚出声问道,就听到耳机中传来“嘀”的一声,画面中的玻璃门已经应声而开!

周正一一愣,想到了什么似的立刻将刚才录下来的画面向回倒转了数秒,仔细观察了一下便明白了,笑道:“可以啊你!”

在那个停顿画面中一个极不起眼的位置,可以看得到一张桌子靠背上放着一件外套,口袋中则垂下了一截吊牌的带子。

他们事先对这件度假村进行了非常详细的调查,早已得知这里需要门卡才能进入,并且连门卡的样式也已经了然,故而其小元能非常顺利地拿到这入场的最关键道具,就连选择人相对较少的早场也是为了便于行事!

其小元这个小丫头一向沉默谨慎,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手顺手牵羊的功夫,不禁让周正一觉得有点好笑。

接下来只见其小元非常从容地走向更衣室的方向,期间虽然也与少数工作人员擦肩而过,可能是凭借着专业的装束和从容的表情,倒也完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到了一处走廊的转角,周正一看到其小元抬头望了一下,那里是男女更衣室的分叉路。接着镜头一晃,眼见她毫不犹豫地向男士更衣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哎,你走错方向了!”周正一及时出声提醒。

结果其小元也不应他,脚步不停,很快就走到了男士更衣室的门口,也不先听听里面的声音就推门走了进去。

“喂……”周正一汗颜。亏他刚刚还在感佩这个女子的胆识和手速,现在又为他的鲁莽而有些头晕起来!

好在接下来便看到更衣室那偌大的一间屋内并没有半个人,周正一这才松了一口气。

此时他也才意识到其小元的目的。虽然他们不知道此次参与会面的都是什么人,但既然涉及到商业会谈,从概率上来讲恐怕男士的比例还要更高一些。其小元作为女生,想接近与会的女性相对容易,她这是想把自己不太好控制的部分先行处理掉吧。

这工夫只见视角略微起伏晃动,其小元已经达成了她来这里的目的,转身开始向外走去,周正一这边也立刻开始在手上的笔记本上进行操作,发现其小元安装的窃听设备信号正常,正心下一松想说点儿什么,却见更衣室的门一开,有人走了进来,正与打算往外走的其小元撞了一个对面!

其小元猝不及防,下意识地就抬头向面前的人看了过去,这一看之下,一时间竟然愣住了!只见来人身材高大挺拔,虽然只是穿了件简单的白色上衣、黑色短裤和白色球鞋,戴了顶白底带黑色logo的球帽,全身都只是朴素的黑白两色,但在他那张精雕细琢的脸、深邃的目光和虽然讶异却仍不失优雅的浅笑的陪衬下,显得是那么独特而充满高级感,以至于无论是谁贸然望过去,都会下意识地产生些许自卑的情绪!

“你……还好吧?”见其小元愣在当场,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来人已经站直了身子,柔声询问道,居然声音也深厚且悠扬。这个人,完美得不似来自凡间!这就是一瞬间划过其小元脑海的念头。

此时就连周正一也察觉到了其小元的反常,正要出声提醒,就听到其小元终于开口说道:“哦,我没事……”气息明显有些不稳,完全不似她平时那般波澜不惊。

“我没走错吧?哈哈!”来人笑着退了出去,向门上看了看,接着向其小元摊了摊手,示意他们所在的确实是男士更衣室不假。

“哦,我是来找我老公的,酒店门卡在他那儿。结果他不在这儿,不好意思!”其小元仓促地解释着,就脚步一动打算与男人错身而过,却突然听到男人在她身后叫道:“等一下!”

几乎是同一时刻,其小元听到耳机中传来周正一吃惊的低声呼喝:“这个人……是天合集团的总裁安迪欧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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