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呼！”
“上啊！”
"别怂啊！"
辽阔荒芜斗场，人声喧闹鼎沸，输赢分晓后，一阵刺耳唏嘘。
“卡帝军校的学生就这样？”
“区区一级星兽的应付不了，就这个水平了？”
“下去吧！”
半场外，是只脓疱推积成形的庞然大物，八只触手张牙舞爪，像是庆贺胜利的喜悦。
尤安瘫在地上，像个破布娃娃被人拖下场，鲜血随着呼吸大口大口的外涌，血迹一路逶迤，触目惊心，连续3天的格斗，已经压榨尽他的价值。
耳边的声音虚虚实实的，尤安听不真切，他费力的睁开眼，血肉模糊里，看见那双堆积在脓疱里的眼珠子，诡异深沉，也正盯着他，似是要穿透他的灵魂。
清冷的月落从窗户落进来，洒一地清灰，风顺着窗户缝隙进来，带起窗帘一角轻晃。
尤安颤得下睁开眼，直愣愣的盯着天花板，胸腔起伏剧烈。
“醒了？”
唤他的声音温和，带着不敢惊扰的小心"怎么了？又是噩梦么？"
幽深的恐惧感还停在神经末梢，尤安用力闭了闭眸子，在睁开时，一片清明。
“嗯。”他撑着床坐起来，薄被顺势滑落，堆积在腰腹。
发根被汗湿，病号服也粘腻的贴在宽阔后背，尤安不耐的扯了扯领口，入夜的凉意顺进去，压下噩梦余韵的烦躁。
已经被救回来两个多月了，还能时不时的梦到斗场的怪物，尤其是那双眼睛，就算隔着梦，压迫的恐惧仍有实质，突兀又深刻的撞击意识海。
哨兵状态慢慢平稳，艾斯塔松了口气，操作光脑调低了白噪音，轻声松缓他的紧绷“现在是安全的，别担心。”
“我几天前查阅过资料，高等级的星兽是具有精神力的，在你虚弱的时候攻击了脑域，会出现连续噩梦的情况，不过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很久，等向导疏导......”
艾斯噤了声，手僵在悬浮板面上一时没动作。
完了。
他艰涩的滑了滑喉结，脑袋飞速运转想要补说些什么，还是闭上了嘴，小心看他。
无论选哪种说辞安慰，都无疑是在人伤口上撒盐。
气氛沉默渐渐凝固。
尤安耷拉着眼，看不出喜怒，语气还算淡定"我去个卫生间。"
后背被汗湿浸透，有些难受。
艾斯塔怔怔点头，等卫生间的门啪嗒合上，才懊恼敲头。
怎么就没注意呢？
治疗期间，尤安的身体各项机能都恢复得很好，断裂坏死的骨头筋脉在治疗仪的辅助下，飞速生长愈合，现在基本能自理了。
但一直检测不出精神力波动，也释放不出量子兽。
量子兽是哨兵最信任强大的武器，失去精神力唤不出量子兽，对于哨兵来说，无疑是致命打击，尤其是对一位军人。
尤安是卡帝军校的a级学员，因为超强的作战实力，破格被卡帝军校校属军队录取，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已经晦暗。
镜子里的哨兵面容冷峻立体，薄唇紧紧抿着，半挽袖口露出的小臂，喷张的肌肉上嶙峋着陈伤刻痕，都是战场上留下的。
水珠滑落进脖颈，最后没入病号服里。
尤安手冷下眼，一拳砸在瓷白洗漱台上。
嘶——
力度带着气的，生疼。
他出来的时候，艾斯塔已经走了，房间里响着白噪音，细微的雨声，淅淅沥沥的。
艾斯塔很怕自己。
刚醒来那会儿，他一时难以接受自己成了个普通人，脾气格外暴躁，整个人充满攻击性，艾斯塔是他的照护医生，忍不少怨气。
尤安垂眸看着满地银霜，闭上眼凝神构建脉络网去探究周围细小，这是精神力最简单的使用方法，哪怕是个护卫都可以做到。
良久，黑暗里，落下一道轻嗤。
“呵—”
尤安所在的医院，隶属军方，拥有除首都星外最顶尖的医疗资源，尤安的情况棘手，多方协商过后，决定将人送往首都星接受治疗。
此次接送的总负责人是卡帝军校格斗教官，西莱。
一个深蓝色眸子的哨兵，量子兽是一匹北美灰狼，总是笑眯眯的，看起来亲近，下手机绝不手软。
跟随的士兵团也是卡帝军校的学员，好几个尤安都眼熟，一起训练过，还是玩儿过命。
但现在，看向他的目光，无一例外的是探究，是怜悯。
复杂的混合在一起，落在身上密密麻麻的刺挠。
飞舰在轰鸣声里腾空，尤安站在玻璃板看着军医院一点点变小，最后彻底消失。
“你是第一次去首都星么？”西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旁边儿，一身军装肃穆，脚边跟着他的精神体。
无论是高精密仪器，还是优秀的向导，都表示尤安没有精神力，状态只是个普通人。
但他还能看见别人的量子兽。
尤安嗯了声，侧过身朝向他“西莱教官，有事找我？”
西莱眸子常含笑，淡蓝的瞳孔像是阳光下的湖泊，泛着细碎的波光，很吸引人。
但尤安今天这么看着，总感觉这波光下藏着汹涌。
“苏菲小姐来了，她想见见你。”
曾经在卡帝军校，他的一个狂热追求者，因为疏导任务有几次交集。
尤安没形象的打了个哈欠，站得松松垮垮的，不以为意“没必要吧。”
西莱只是笑，很明显，没有拒绝的权利。
尤安收了半分吊儿郎当，跟着去了飞舰的休息室，电子门开了，坐在休息沙发上的苏菲转头“尤安！”
声音和眸光一样，惊喜清亮。
尤安不太自在的嗯了声。
“让苏菲小姐试试吧。”西莱按着尤安的肩坐在沙发上，力道温和不容拒绝“或许有希望。”
希望么？
起初也抱有希望，觉得是机械故障，或者向导误判，直到后来帮助他的向导，一个两个三个......
都只摇头宣告同样的结果，看他的眼神无一例外的复杂怜悯。
察觉到对方并不高的兴致，苏菲揪着衣裙布料，扯了抹笑“不介意吧。”
尤安耸肩，大大方方的把小臂递人跟前“试试。”
苏菲伸手探在他的小臂，凝神放出精神丝。
尤安盯着她动作，没有丝毫的感觉，甚至还有些发困。
时针滴答滴答的转，在安静的房间格外清脆，尤安觉着眼皮越来越重，歪着脖子靠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苏菲收回精神丝时，脸色惨白，显然是尽力，在西莱视线里，摇了摇头“的确没有精神力了。”
西莱蹙眉，分不清情绪轻叹了声“可惜了。”
尤安难得睡了没有噩梦的一觉，醒来的时候思绪还有些迟钝，眸子迷蒙好几秒，才清明。
脖颈传来尖锐的酸楚。
“嘶－”尤安捂着脖子不敢动，僵硬得像台故障机械。
他靠沙发上就睡着了，脖子歪太久，搁酸了。
“呵。”西莱看着他滑稽的动作，嗤声“真的成普通人了。”
这还是尤安出事后，第一次感受到这么直白的恶意。
他歪着脖子冷下眼。
西莱安抚的笑了笑，姿态很闲适，双手交叠搭在腹部“尤安，我代表军方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刚才的恶意倏然一瞬，仿佛错觉。
“咔吱－”清脆的骨节活络声，脖子酸楚减轻不少。
尤安呼出口气，懒懒往沙发上一靠“嗯。”
这场事故很简单。
尤安完成军校任务后，为了图便宜买了班末班星舰返回卡帝军校，好死不死被星盗劫持了，他双拳难抵激光枪，被俘获了。
西莱双手叠交在腹部，食指轻轻敲在另只手背上“你所上报的斗场，能简单还原描述么？”
“星盗或许和外星生物有勾结，他们捕获了很多异形和星兽，斗场规模很大，每次都坐满。”
......
这次绑架事件是帝国宣战星盗的直接导火索，第二军团作为主力奉命围剿，星盗难抗衡，直接丢下盘据地跑路。
帝国大张旗鼓忙活半天，最后只是捣毁对方一个据点，皇帝很生气，在议会上大发脾气。
这群星盗很嚣张啊，开战前夕，还把尤安挂在星盗旗帜上，整整飘了三天，用来鼓舞气势，直到据点攻破，他才被救下来
这事儿是尤安在军医院偷听到的，没人敢当他面儿胡说八道。
这场简单问话，不过半个小时。
西莱璀蓝的眸子凝着他，一瞬不落，似乎在衡量说辞里的真假。
尤安大大方方让他盯，西莱的精神体在尤安的脚边转悠，蓬松的尾巴若有若无的扫过他的小腿。
打破沉默的是电子音，操控室的传唤，西莱不能待下去，意味着他们谈话结束了。
尤安抬手挥了挥“再会。”
舒适真的消磨意志，尤安现在丝毫没有点儿军人的样子。
懒洋洋的随意，自暴自弃。
西莱起身理了理衣摆，从头到脚都已俨然，居高临下的看他“你到了主星之后，我刚才的问题应该会有很多人询问，最好不要说你在斗场，看到过什么不该看到的人。”
尤安瞳孔颤了颤，顿了两秒，才轻轻点头。
他是目前唯一近距离接触过这群星盗的，身体恢复后会被审问很正常的，这次前往主星治疗恐怕都是幌子。
“还有。”西莱眼里带上些许不忍“苏菲也没有在你的身上检测到精神力。”
尤安倒是很平静，垂着视线追莱西的量子兽。
灰狼，食肉目犬科动物，具有卓越的攻击力和战斗力，很强大的量子兽。
人类数千年的繁衍史，适者生存下基因进化出哨兵，向导优质人类，通过建立比□□，言语都要可靠的链接，互相强化作战，在渺茫的宇宙中，博方寸生存。
向导历经数量失衡后，能力越来越强，精神力在实战中恐怖如斯，哨兵却发生了停滞，甚至倒退，出现了基因检测是哨兵，各项体能五感都卓越，但分化不出量子兽的情况。
这样的案例，近几年是越来越多。
所以现在每一个强大的哨兵，都是帝国珍贵资源，炽手可热。
曾经的尤安也是。
“我希望能在卡帝重新看见你。”
尤安抬头，看着那双瞳孔笑了笑没接话，等西莱离开休息室，才轻声喃了句“也许吧。”
卡帝军校现在维护他，申请最好的医疗资源，是因为他是优秀的哨兵，如果他成为了个普通人，一切都会很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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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精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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