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绪亭:“这辈子都不可能。”
“你就嘴硬吧。”苏霁台碰她的酒杯,“大手拉小腿,下一步就滚床上去咯。”
赵绪亭冷冷一哂,不以为意。
又喝了一点酒,赵绪亭和苏霁台道别。
酒精代表放纵,也代表麻痹。放大感官,麻醉神经。春夜的风穿进玻璃门,丝丝刺在脸上,寒冷后知后觉。
赵绪亭在霓虹灯的招牌下侧身,不被几个醉鬼碰到,两手插在风衣兜里,面无表情地走出酒吧。
黑天,昏树,柔和朦胧的路灯。川流不息外,熟悉的背影坐在公交站牌旁的长椅,好像已经坐了很久、很久,从来没想着离开;又好像很遥远,下一秒就要消失消融在奔流不息的车水马龙。
冷帽戴在头顶,黑颜色,从远看与黑发融为一体,后颈碎发又与卫衣兜帽相连,整个人笼罩在暗夜中,比城市的灯火还眩目些。
从面具到遮住大半张脸的口罩,他现在似乎很爱玩这些游戏。假面,假身份,假名字,或者说——一切都是崭新的。
重新开始,与旧日割裂,即使回来也隔着一层遮挡;抽刀断水,不留恋也不在意,迈向温暖的家庭、贫穷却充实的人生。
风吹起来,树叶沙沙。赵绪亭没有扎发,碎发扎在眼睑。涩。白光照亮路面,一辆公交车吭哧开过来,刹车时前后颤出一下重影。
晏烛站起身,离车门只一个跨步。一位妈妈牵着女儿走向车门,小女孩刚学会走路,歪歪斜斜,晏烛没有立刻抬步,伸出一只手在后面虚护着。
赵绪亭看着晏烛的背影,微微抬起下颏。
母女上了公交车,晏烛才开始挪动。
转身。
侧眸。
朝赵绪亭走来。
赵绪亭眉眼还浸着冷,眼球像黑色的珍珠,倒映两枚逐渐放大的晏烛。酒精在她脸颊上妆,薄薄的红晕,花瓣被冰水渗透了的颜色。晚风徐吹,她在风里一动不动,只有衣角被晏烛携过来的气流带动,慢慢,慢慢地拂起。
“怎么喝这么多。”
晏烛低声,再凑近闻闻,不确定道:“抽烟了?”
赵绪亭迟钝地“嗯”了一声,又说:“一根。”
“你怎么没走?”
晏烛垂眸,语气难辨情绪:“觉得我会走,所以才喝酒抽烟吗?”
“和你没关系。”
“好吧,又和我没关系。”晏烛帮赵绪亭捋了下头发,解开围巾给她系上,“我说了,出来吹吹风,没有要走。”
漆黑的夜里,一盏灯在他们头顶试探般闪了一下,不大明朗地长长亮起来。
赵绪亭不眨眼地望着晏烛,任由他将围巾缠绕在她脖颈,一圈,再一圈。
“你有本事就走。”
晏烛摇了摇头,不说话,只是笑。
如果赵绪亭神智清醒,大约可以看出他笑眼中的寒凉。
围巾是晏家还有钱时买的,过季的普通款奢牌卖不出好价,一直留存。蓝黑相间的薄围巾,与赵绪亭的all black穿着很相称。
晏烛绕过最后一圈,收紧。
赵绪亭已经别开了眼,应觉得勒,下颌抬起,修长的脖子伸得更长,拉出漂亮的线条。
即便如此,没有反抗,也许是太相信眼前的人不会害她,譬如…用这条围巾勒死她之类的。
晏烛紧紧盯着赵绪亭脆弱的脖颈,呼吸变慢,停下两秒,打了个“x”形的结。不知道为什么郑重,像一个吻。
赵绪亭把下半张脸埋进去,围巾上还有他的味道,淡淡的皂香,清爽干净,与烟草和酒味奇妙混合在一起。
“你用的什么香皂?”她突然问。
“就是超市里买到的普通香皂,不好闻吗?”
赵绪亭闷声:“一般。”
“那我换一种。”晏烛掏出手机,“是不是该回去休息了,你的司机呢?”
“我坐霁台车来的。”
“她人呢?”
“和男友跑了。”
晏烛眼睛稍眯起来一点,自然地说:“我送你。”
赵绪亭鼻腔无声哼气:“你有车?”
晏烛向她展示花花绿绿的弹窗页面,好大一个满50-5,无端端有些狡黠:“我有打车券。”
赵绪亭今夜第一次坐网约车,电车前几年风很大,双碳政策利好新能源发展,昭誉也投了一笔,但坐在后排,不知是司机水平、电车舒适度还是特调后劲的原因,一路都晕乎乎。
不想吐,就是左边同行乘客的味道在狭小车厢里格外明显,随车行颠簸晃过来,香得闷在鼻腔深处,与嗓子眼相连的部分。
姓晏的好心乘客帮她降下1/3车窗:“会好点吗?”
赵绪亭懒洋洋嗯了一声,闭上眼,风灌进来,耳朵冷。
过了一会,冷意消失了。赵绪亭以为晏烛关上了窗,耳畔的车流声却没有减弱。
赵绪亭缓缓睁开眼,一只修长、宽厚的手挡在她耳朵边,逆着光透出深深的粉红与橘黄,像烧得旺的炉火,只是不会动、不会灭。
赵绪亭呆呆看了一会,借着刹车头向后靠,枕上晏烛伸出的手臂。他僵了一下,显然已不习惯这样不算亲密的触碰。
赵绪亭居住在新天地的高档楼盘,高楼拔地而起,在黑夜里格外金碧辉煌。晏烛扶着她从电车下来,司机手机传来一声响亮的到账。
赵绪亭回眸:“你不坐了?”
晏烛:“我刚查到附近有地铁站。”
助理给过赵绪亭晏烛的住址,又远又偏,到这里需要换乘2次地铁,中间坐一次公交,最后还得步行一段时间。
赵绪亭瞥了眼身后的高楼,欲言又止,理智回笼,淡声:“手机拿出来,我给你报销车费。打车回去。”
晏烛的视线也从她居住的顶楼移下,微不可察地皱眉,眼底闪过失望。
“不用麻烦……”
“手机。”
五分钟后,晏烛目送赵绪亭走进风光明媚的大堂。
低头,社交软件最上面的好友栏,蓝雨夜的印象派油画头像“Chew”转来500。是这位大老板随手扣的数字,够他打10回车。
赵绪亭,在顶尖大学拥有数学与社会学双学位,怎么会对金额不敏感,是不想让她的旧情人吃苦,又拉不下面子。如果晏烛趁她“醉酒”做点什么,学着那人的语气说几句好话,5000,50000…都轻松到手。
但他想要的不是这个。
晏烛给赵绪亭修改备注,站在路边等新的网约车,在此之前,等来孟贯盈的来电。
“我刚应酬完,看你说有新进展。怎么样了?”
“和她去喝了酒,送她回家。”
“任务呢?她允许你留在身边了吗?”
“还没有。明天会去她安排的岗位报道,大概率在昭誉园区内。”
“也好,好!慢慢来。呵呵。”孟贯盈笑得挺得意,“从见到你时我就知道,就凭这张脸…”通话被打断,那头说:“诶,好,再聚啊老沙。”
过了一会儿走到相对安静的地方,对晏烛低语:“等真正进了她的门,你不缺钱,弟弟的病有着落;她身边有伴,我和在天国的锦书也放心。”
一辆摩托在对面马路疾驰,晏烛闲适:“孟总真是为赵总用心良苦,胜似亲父。”
“那当然,小亭是我和锦书看着长大的,她那个没影儿的亲爸,不提也罢。”
“因为公司里的闲话,小亭这些年对我有很多误会,生疏了,但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操心她,连她那个祝叔叔都不会。呵……我和你说这些干嘛,你做好你分内事就行。”
有的人喝醉了咬字懒懒,一点威风凛凛的老板架子都不再有;黑眼珠像不会转,慢吞吞定格在人身上,看得想让人把她揣进口袋里装走。有的人就丑态毕露,两方都知道他没一句真话,还要喋喋不休,冠冕堂皇。
但和丑恶虚伪的人合作,比应对好人容易得多。
因为他们是同类。
摩托在不远处的十字路口擦出火花,急刹侧翻在草坪里,一动不动,只有车尾灯鸣着红光。晏烛冷眼旁观,温和轻快地说:“合作愉快。”
嗡。
眼睛不好记性很糟糕赵绪亭:打到车了?
晏烛挂断通话,给她设置专属提示音。
晏烛敲字:en
停顿,删掉。晏烛凝眸琢磨几秒,车牌照由远及近,与打车界面的数字重合。
晏烛:嗯嗯,谢谢赵总。车刚好来了^^
正欲收起手机。叮。
眼睛不好记性很糟糕赵绪亭:香皂
晏烛:嗯?
晏烛:香皂怎么了?
眼睛不好记性很糟糕赵绪亭:不用换。
网约车的双闪灯打了好几下,晏烛才上车,坐在赵绪亭刚才坐的后排右座,摘下口罩,提起卫衣领口嗅了嗅。
司机见多识广,但不光长成这样,气质也这么卓群的属实独一份,又是在二十多万一平的地带打车去老破小,不由自后视镜偷偷打量,只见男生从鼻子、脸到耳朵全蒙着浅浅的红,车载电台点到一首经典粤语情歌,**部分,男生打开半扇车窗,似想要吹走令人烦躁的闷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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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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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薄围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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