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江百黎也朝这边走过来。
那人还想趁此继续追问,至少也要给饭桌上来些谈话的内容,“你等会儿,我还没问完。”
“没问完?他不是都回答你了吗?”
那人咀嚼着这话分秒,一拍手,说:“对啊,这不就是最好的答案了吗,江百黎都给他画画了,这俩人的关系再不济也是……..”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他便和同伴远走,将其余的揣测推断通通讲给同伴听。
“江百黎,这节课下课了,我们先去吃饭吧。”顾林说。
江百黎点头,却转身先去收拾自己的画笔画具。
“不回来接着画了吗?”看着他的动作,顾林问。
江百黎点头:“嗯,改天再接着画吧,我姐晚上要到我家里来,她没说具体时间,我先回去等着,不然她进不去门。”
这话只是推辞,他要是真想画,江念郁进不进得去门哪里是他会想的问题,他门口的一个小角落里就藏着他家的钥匙,江念郁找得到的。那藏钥匙的方法还是江念郁教给他的。
他只是觉得有些……..不想继续画了。
江百黎收起东西,背在背上。
“我替你背着吧。”顾林主动说,他伸手去拿,却被江百黎避让开。
“我自己来。”
顾林叹了口气,说:“你是不喜欢被别人碰到画具吗?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我只是怕你累到而已。”
江百黎只是摇头,“不是。”
便没了多余的解释。
顾林也没再坚持,说:“那先把画具送回家,然后我们再一起去吃饭吧,可以吗?”
江百黎点头。
江百黎住处离这里不远。
打车也就十分钟。
坐在出租车上,江百黎沉默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顾林曾想搭话,但他说了一句,江百黎像是出神严重,没听到,他便闭上了嘴,没再打扰他。
顾林也看着窗外,但陡然,他不知想到什么,从兜里掏出手机,直接打开微博,随便翻了一下。
看到了。
那个他想要的帖子。
顾林嘴角翘了翘,他点开那条微博看了看,又点开发布人的主页去看,果不其然,就是那节课上的人。
顾林收了手机,笑着看窗外。
送了画具。
二人便去吃饭,随便找了家小菜馆。
江百黎没什么胃口,他吃所有东西都是差不多的味道,吃了两口就停了筷子。
而顾林接着吃了几口,也停了筷子。
顾林主动要送江百黎回家。
江百黎没什么感觉,他本想拒绝,但顾林却坚持要送,江百黎干脆就由着他。反正也不过是路上多说几句话罢了。
上了电梯。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站在其中。
在即将到达目的楼层时,顾林自然地问:“江百黎,剩下的画什么时候画?明天?我明天的课不多,时间很多。”
“叮”
恰好电梯门开了。
“…..可以。”话落,江百黎抬眼,刚要抬脚往外走,却就此顿住。
有两个人正站在他的门口。
江念郁、樊也南。
江念郁手里拎着钥匙,念念有词道:“江百黎这备用钥匙是多久都没用过了,上面落的灰都快比我的大衣厚了。”
樊也南单手插兜,另一只一手拿着手机,屏幕上的光映在脸上,半张脸埋在阴影里,他嘴里叼着烟,却没点燃,听见电梯声,他冷漠地抬眼,与此同时,顾林的那句话也一字不落地进了他的耳朵……..还有江百黎的应答。
烟被他拿了下来,扔到垃圾桶里。他视线锋利直白地死盯着顾林。
“……..”
“下午好。”顾林笑笑,主动打招呼。
江念郁听见这声音,侧头看过去,似是觉得好笑,她嘴角抽搐了下,才压住弧度,嘴上却不饶人,她揶揄了句:“瞧,刚刚好。”她轻瞥樊也南一眼,“新老缪斯会面,精彩得很。”
“……..”
江百黎走出电梯,顾林下意识地也跟了出去。
但江百黎却回头看了他一眼,直言不讳:“你不走吗?”
顾林看着他,又退回到电梯里去。
电梯门关上那瞬间,江念郁彻底忍不住笑。
“太绝了,草。”江念郁说。
江百黎却没理她,而是问樊也南:“你来干什么?樊也南。”
“……..”
樊也南没吭声,而是直接把手机立在他面前。
江百黎看过去。
【kopl:顾林是凭着这张脸成了江百黎的新缪斯吧!!江百黎特意到学校来给顾林画画啊!!】
江百黎眨眨眼。
樊也南说:“你说过只有我一个缪斯的,你骗人,江百黎。”
“……..”
江念郁连连咂舌,自觉避让,整个人退到楼梯间去,却探着个耳朵毫无负担地偷听。
关心弟弟有什么错?!
没有!
“骗人是小狗。”樊也南又上前走了一步。
他这一凑近,江百黎才闻到他身上那层淡淡的酒精味。
他喝酒了,江百黎想。
江百黎理应否认。
顾林不是他的缪斯,他该直说。
但此刻,看着樊也南黑漆漆的眼眸,他只说:“因为那时候你答应要给我做一辈子的缪斯,所以我才那样说的,樊也南。”
“现在我不是你的缪斯了吗?”樊也南轻扯着江百黎衣袖的一小角,艰涩地问。
“你在问我吗?”江百黎不解,他现在甚至觉得,或许他根本不懂樊也南的所有话,“难道不是你先说的你不想要见到我了吗?”
“……..”樊也南阖了阖眼。
江百黎的话如同冰刃,插出来的伤口流着淋漓的血,留下的伤口还带着刺骨的温度,“你怎么又反悔了,樊也南,这样不对。”
樊也南不说话,他去牵江百黎的一只手,大拇指摩挲着江百黎手背上的疤痕,说了句毫无关联的话:“江百黎,还疼吗。”
“不疼了。“江百黎低头去看那道道疤痕,说:“早就不疼了。”
“你就是想问我这句话吗?”江百黎问。
樊也南说:“没有。”
“那你还想干什么呢?”江百黎问。
樊也南再次沉默。
两人无声地对视着。
“…..为什么突然想见我了呢,樊也南。”江百黎问:“为什么突然变了。”
“我……..”
我一直都想见你。
这话他往肚里咽。
“我想你了。”樊也南数着日子过,他声音压得特别低,就像低声下气地在求一个人一般,生恐惊动了什么:“我们五年没见了,五年。”
“我知道。”江百黎说。
“江百黎,我的人生太干瘪了,就像是个枯空的死树一样,我没有多少色彩,对于你来说,五年可能不算什么,眨眼就过去了,但——”
“为什么你觉得五年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呢?”江百黎问。
樊也南怔怔,说:“江百黎,对你来说,五年转瞬即逝,你跟楚松砚讲的时候,我听见了。”
江百黎盯他两秒,迟缓地垂眼去看地面上两人无比贴近的脚尖,“因为我那时预计的五年,是有你的五年,樊也南,我发现,时间过得很慢,五年太长了,长到我每次想起你说的那些话,我都有点儿疼,我胃疼心疼脑袋疼,我想着你说你不想见我那些话,我都想不明白,樊也南,你为什么要说出那样的话。”
原本楼道里开着一扇小窗,有着细微的风。
但这话落地,风停了。
樊也南的耳边聚拢着江百黎咬字的每个细节,太过清晰了,就像是无数个日夜江百黎趴在他耳边呓语一般。
江百黎说:“后来我想,或许是太痛了,在我身边的你活得不够好,你可以有更好的生活的,或许你想要自由,樊也南。”
“我想要你自由。”
“……..”
樊也南的尾音在不自觉地颤。
他垂着头,他看江百黎眉间拧起的褶皱,他抬起手想去抚平,“江百黎,你没发现吗,那时候的我哪里都不好,而你才是那只该飞走的鸟。”他又开始摩挲江百黎手背上的疤痕。
江百黎去看樊也南的手背上,但视线落在那就像是人彻底踏入了难以逃脱的泥潭,就此深陷。
樊也南的手背上赫然有着一道狰狞可怖的疤痕,那疤痕横穿整个手背,增生得严重,像是长久难愈后导致的。
江百黎看着那疤痕,说:“我不是鸟,樊也南。”
“……..”
“鸟不爱你,我爱。”
江百黎又问:“这疤痕是哪来的。”
樊也南摇头,不回答这句,只说:“是我自以为是,是我擅作主张,是我的错。”
他想去抱江百黎,却被推开。
江百黎仍问:“伤从哪来的呢。”
江百黎在微博上刷到过太多,樊也南这道疤痕是在手上,他是个弹电吉他的,每场演出,他人有多辉煌,他的疤痕就有多备受瞩目,那疤痕像是难以消融的狼狈与不堪,网上有太多猜测,但没人知道这疤痕究竟是从哪来,包括江百黎,他也不知道。
他本应知道的。他本应知道樊也南的所有。
但分离将他们彻底劈开,连同他们之间牵扯的所有亲密。
“不小心伤到的。”樊也南像是刻意隐瞒。
江百黎抬眼瞧他,说:“你别骗我。”
江百黎那眼神像是有穿透性,直接穿过樊也南的所有伪装,直接深扎在他心头。
樊也南别开眼,不说话。
江百黎便伸手探到樊也南的衣摆下。
他的手很凉,樊也南条件反射地想躲,又克制着动作,他扭头去看江百黎,下一刻,便听见江百黎说——
“这里是因为我留下的,那手背上呢,是因为谁。”江百黎摸着樊也南腹部那道凸起的疤痕。
“……..”
“…..我和樊博科断了关系。”樊也南说。
“他伤的。”江百黎笃定地说。
樊也南没吭声,江百黎便当他是默认,沉默着摸那道伤疤。
事实上。
那疤痕是樊也南自己留下的。
没了江百黎后的生活就像是永无止境的空白,让他害怕。樊也南寻不到江百黎爱,他的感情无处安放,他只能念叨着江百黎的名字,喝着酒,坐在床头,直到天亮。
至于那伤口。
江百黎曾经说过想同他一起痛,他也想在自己手背上留下与江百黎同样的痛。
他有些疯了。
江百黎对痛更敏感。
他只能让自己的伤口再深一些,再痛一些。
就仿佛。
他们的灵魂缠在一起。
他们一起痛着,依偎着。
“还痛吗。”江百黎也问这问题。
樊也南摇头。
“……..”
“那腹部的伤口呢,还痛吗?”江百黎又问。
“不疼,都不疼了。”樊也南说。
江百黎“嗯”了一声,说:“不痛就好,不要再痛了,不要痛了。”
樊也南用下巴抵着江百黎的肩膀,嘴唇贴在江百黎耳旁,像是在诉说着什么秘密似的:“江百黎,我就像是个空白的笔记本,我等着你在我的人生里落满字,哪怕是痛的字,我也满足,或者,用你偏爱的色调,在我的生命里留下一幅幅画吧。”
“那你别再当小狗了,樊也南。”江百黎说。
樊也南无声地笑笑,说:“我宁愿我是小狗,我就能眼泪巴巴地看着你,祈求你爱我。”
“你不当小狗我也爱你。”
“可你说只有百分之一了。”
“嗯。”江百黎叹了口气,一字一顿道:“所以,我也是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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