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寒山寺(一)

古刹幽深,梵音隐隐。

寒山寺坐落在半山腰间,春日的郁葱绿意将整个寺庙包裹,愈显幽静庄严。

正值上巳节,寒山寺人潮涌动,慕名而来的食客在斋堂里等着僧人的布膳,裴珩二人也跟在后头排着长队。

江知婳探出半个身子,踮起脚尖望着前方,试了几次仍未看见斋堂门口,泄了口气:“队伍排得好长,感觉得等很久才能吃上了。”

“饿了?”

“这倒没有。”江知婳将目光收回,他们来这前,在市街已吃了晚膳,“就是想尝尝着素斋的威名。”

好在队伍虽长,但很快就排到了他们。

“不愧是颇负盛名的素斋,确实是独一份的清爽鲜香。”江知婳意犹未尽道,“只可惜这素斋一年只对外开放这一次,不然真想连续吃它个几日。”

“下次我……”裴珩笑道,顿了顿,话到嘴边不动声色转了个弯,“北朝地域辽阔,北边的羊羹、糖蒸酥酪,西域的胡饼、炙肉,以后你都可以去尝尝,”

江知婳点头“噢”了一声,望着前面的人流,判断着他们通往的方向是正殿,“那有机会得去尝一尝。”

“南朝也有许多颇负盛名的美食,特别是金陵,那的蟹黄汤包堪称一绝。”

“南朝?”江知婳的注意力依旧在探路上,并未注意到他垂下的目光,“我们不是不去南朝了吗?”

裴珩抿了抿唇,话头到了嘴边又咽下,只是轻声“嗯”了一声。

骗殿内光线略安,殿角的香炉上飘着缕缕青烟,和着檀香沉沉地漫在了空气中。

二人跪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着眼,阳光透过高出的窗棂,斜斜地打在了他们的脸上,细碎的荣某被勾勒出少年们的柔和灵动。

默念完睁眼后,候在一旁的僧人将签筒递给二人;“施主,请掷签。”

江知婳将沉甸甸的签筒拿在手中上下晃动,竹签碰撞,发出哗啦的清脆声响。

“啪嗒。”

她将落在青石地上的竹签拿起。

又是一道“啪嗒”声。

是裴珩的竹签落了。

江知婳一并拾起,将签筒归还给僧人;“多谢师傅。”

跟随者僧人师傅的指示寻到解签的摊台前,已排起了长龙,江知婳攥着手上地两支竹签,签上刻着的字好似会自己发热,让她觉得有些握不住。

她将竹签翻转,却只有一片空白。

没有下一句吗?她垂眸,好看的眉毛微微蹙着,盯着竹签上落下的字,她总觉得上面的话没有说完。

身后的裴珩问道:“你不是不信这鬼神之事吗?”

江知婳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签子,移开目光,放下手,“人活一世,总是要有些地方寄存愿望,和善为人,心诚则灵,所求所愿之事若是上达天听,便也算是一种激励了。”

“队伍太长,我们便不解了,听说今日寒山寺后山处的碧落河有放河灯的活动,我们过去凑个热闹。”

裴珩点头:“好。”

染着金黄暖光的鲤鱼灯将前往后山的石子路照亮,夜间幽深,晚风间或地将茂密的植物吹得沙沙作响,越过几处拐弯后,前方的光亮隐隐绰绰地传了过来。

又走过一处拐角,迎面走来一位着月白色僧袍的僧人,削了度的头皮在细碎的月光下染上一层寒光,额间点着一颗朱红。

江知婳瞧见,放慢脚步,拉着裴珩在路旁避让,并朝僧人点头以示敬意。

掠过的浅薄乌云迅速移开,冷月清辉,一道被拉得长而清晰的人影在二人身前停下。

江知婳疑惑抬头,对上了僧人的目光,不禁一愣。

原先昏暗的环境下,原以为是位颇有世间经历的老僧人,没成想眼前这位素净的僧人,竟如此年轻,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她忙移开视线,双手合十:

“师傅。”

一旁的裴珩也双手合十微微颔首;“师傅。”

“二位施主,可是要解签?”

江知婳抬眸,对上僧人的无甚情绪的目光,似乎他只是在看着他们二人的眼睛,从未注意到已经被她塞入袖口中的签子。

可是,他是如何得知她们求了签却没有解签的?

僧人眸光未动,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声音如晨间敲过的钟,带着僧人独有的悲悯柔和;“若我没猜错,施主手上的河灯,并非是在解签台附近领的,而是在散落的摊点处领的。”

江知婳不言,确实没错,猜想是放置在各个地方的河灯制作略有不同,颔首答道:“师傅聪慧。但我们不打算解签了,多谢师傅好意。”

僧人静默着看了二人一会儿,侧过身去,江知婳颔首示意,拉着裴珩就要从他身边路过,到下一拐角处时,她下意识地瞟了一眼他的方向。

素白色的净袍隐匿在树影下,有些看不真切,但似乎一直在看着他们二人的方向。

一道从远方传来的古老钟声传来,浑厚却透亮,袅袅余音散去后,沉润的声音穿透过来。

“断楫残灯。”

“棠生烬上。”

江知婳脚步微顿,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刚刚隐在树影下的僧人不见了,衣袖处的签子似乎在隐隐发烫。

“怎么了?”注意到她不对劲的裴珩垂眸问道。

江知婳的另一只手撘在衣袖上摸着袖口下藏着的物品,“你刚刚有听见那个僧人说了什么吗?”

裴珩摇头,疑惑道:“我只听见了钟声。”

江知婳侧头,看向刚刚那僧人站立过的地方,柔和的杏眼微微眯起,不知在想些什么,喃喃道:“可能是我听错了。”

*

石子路尽头照进来的暖光似乎越来越近,人们的喧闹声也逐渐传来。

“娘,为什么他们都要在河上放灯啊?”

稚嫩的幼儿被爹爹圈抱在怀里,指着河上漂着的河灯问着一旁点灯的娘亲。

“河灯承载着我们的愿景,希望它能顺着河流飘向远方,安然到达目的地,得一处慰藉。”

被娘亲温柔地揉着脑袋的幼儿嘟着嘴巴,半知半解地点头,佯装着小大人地模样拿过河灯,挣开爹爹的环抱。

“那我也要许愿,我希望娘亲和爹爹能够陪我一百年!”

碧落河蜿蜒着贯穿东西,捧着河灯的人们在河畔留下心愿,嬉闹着将其放入河中,波光粼粼,橘光点点。

江知婳二人沿着河道一路漫步往上游去,点点河灯顺着水流争相往下,暖光在漆黑的河面上留下流动的星河。

“真好看啊。”江知婳看得有些痴迷,不由地赞叹道。

身侧的裴珩点头“嗯”了一声,目光也顺着她的方向望去河面,无数的点点橘光在河面上流动着,“像天上的星辰。”

一路往上,放河灯的人也慢慢少了,江知婳在河畔边停下,将裴珩手中的两盏河灯点燃,取过其中一盏。

将他牵到河畔旁,拉着他蹲下,橘黄色的暖光捧在手上,裹着橘色光晕的灯芯忽闪着映在他们的脸上,暖洋洋的。

“许愿吧。”

“好。”

半晌后,裴珩睁开眼,便见江知婳好奇着探出身来,暖光给她的身上染上一层光晕,“许好愿望了?”

裴珩含笑点头,清冷的眉眼里也染上暖意,显得人温柔极了。

*

月色透亮,在河畔边吹着晚风的二人西方万河灯后闲逛着,倏尔,不远处的一棵早开的海棠花树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瞩目。

“那有一棵海棠树,和院里的那棵长得很像。”

二人来到海棠树下,江知婳抬头看着被晚风吹得抖动飘落的海棠花,清新的花香漫在空气里,不一会儿,簌簌落下的海棠花落了他们满身。

“既然我们在此求的签没有解,那便留在此地吧。”江知婳说着,一片海棠花瓣飘落在掌心,她揉在手里,又将它放开,落在泥土上。

她取出竹签,垂眸看着签上刻着的两行字,将不久前在石子路遇见的僧人、所听见的声音在脑海里驱散,抬眸笑道:

“说不定汲取了这天地之气,此地的土地公公便来解了这签呢。”

“好。”

海棠花在树下落了满地,二人在选了一块地方,用掉落的枯枝在树下挖着洞。

“签子上写了什么?”

江知婳手里捏着两支竹签,裴珩接过,指腹摩挲着上面清晰的刻痕,一支上面刻着:“断楫残灯。”,另一支则是:“棠生烬上。”

指尖往下,竹签的底部刻着一字,他微愣,随即笑道:“怎么都是凶啊。”

“都是概率问题,说不得准。”江知婳将挖土的枝条丢下,拍了拍手,拿过他手里的两支竹签,并排着放在他们挖好的小坑里。

“更何况福祸相依,凶与吉不过一线之隔。”她用树枝捣鼓着挖出来的泥土,将那两支竹签完全的埋在了泥土之下。

“好啦,相信此处的土地公公会保佑我们,让我们的竹签都能逢凶化吉。”

一阵风吹过,落下的海棠花将埋着签子的地方渐渐铺满,裴珩借着鲤鱼灯的光晕看去,清浅地笑道:“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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