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亲兵可没有他们那么好的耐性,见他们一动不动,率先提刀就上,有人上了别人也上,卫景珩当下跨出一大步,前档后格接连挡下三四刀,而李昭微则是脚步一错,躲到他背后潜入阴影中。
耶律冶一见李昭微不见踪迹,眉头立刻拧起来,更加专注地看着战局,侧面握刀的手也换成便于起手的姿势。
就在他紧紧盯着战局的时候,卫景珩还在奋战,突然李昭微一个下蹲,抬手从卫景珩腰间射出一箭,他提刀正要打开这短箭,却落了个空,这箭擦着他飞到他身后,“啪”地一声打落了刚刚亲兵插在墙上的火把,视线瞬间暗了一半。
他的眼睛还没适应当前光线的时候,李昭微又一个转身从卫景珩肩头射出一箭,把剩下的一支火把也打落城墙。
霎时间,整个城垛上只剩下月光微弱照耀出来的一点视野,这对这些亲兵十分不利,他们虽然接受过训练,但练的都是硬功夫,还没到听声辨位的功能。
卫景珩天生耳力过人,李昭微则是师承江湖剑客,两人都有听声辨位的能力。
很快时势头往另一边倒,黑暗中接连有蛮兵亲卫的惨叫声,再紧接着就寂静无声。
城墙上位置不多,耶律冶乌泱泱的五百人,也不可能一时间全冲上来。
面对未知,人本性就是恐惧,加上刚刚才落入黑暗就折损了人手,一时间耶律冶身后无人敢上前。
耶律冶虽然也没有听音辨位的才能,但自小在草野奔走,目力过人,他才感到眼前有微弱的寒光闪过,便对上一双漆如点墨的眼睛,被薄薄的剑身照出摄人心魄的光芒。
他立刻抬刀在正前方一个格档,果真对面削来一剑,短兵相接发出“锵”的一声长鸣,耶律冶的劲道十足,震得李昭微的薄剑颤鸣如龙吟不止。
李昭微才被他的刀震开,紧随她后面的卫景珩已经一刀从斜下挑上来,耶律冶改挡为劈,再次躲过杀招。
卫景珩李昭微见接连两次出手都不能拿下他,彼此都有默契地分开而站,隐去气息,藏在暗中。
在这等性命攸关之际,卫景珩突然分出一丝心神想:“这李昭微真的是跟他赖到一处去,两人几次打架都十分下流没品。”
耶律冶在草原横着走很久了,在快要乏味的时候突然遇上此等劲敌,全身血液倒流,都在叫嚣着兴/奋。
他宁心静气,仔细视物,恰在此时凉风吹散积云,散开敞亮月光,正是此时!
耶律冶抓住这瞬间时刻,纵身一跃,飞扑过去。
陆长华和何榕放完火,立刻提着剩下的火油带人潜行,想往城墙去接应。
才到城墙下,就见从阶梯开始往下挤满了士兵,陆长华瞠目欲裂,当下提刀就想往前冲,何榕年纪较长,有行走江湖的经验,立刻拉住他,但奈何陆长华冲出去的力道过大,何榕差点脱手,他连忙倒提长刀,再加一只手合力扯住他,急声道:“陆兄弟!我们去开城门!去开城门!现在我们这点人是攻不上去的!”
“陆兄弟!你冷静点,你要相信昭微和卫将军的身手啊!”
何榕焦灼的声音,稍微拉回了陆长华一点理智,他死死咬着下嘴唇,身体发颤地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蛮兵,过了片刻,他才狠心下了决定,朝城墙上深深看了最后一眼,头也转身跟着何榕去开城门。
城内已经乱做一团,适才城墙上的惨叫声,早就将原本守门的侍卫吸引过去,陆长华他们一路没有遇到太多阻拦,就是这嘉潼关极为坚固,他们人手才一点,千斤重的门开起来十分费力。
这边何榕他们还在争取开门,那头城墙上的李昭微和卫景珩,已经同耶律冶打得难舍难分。
李昭微身上挂了好几道彩,卫景珩也不遑多让,如一开始初见,衣服已成一条一条。
虽然这两个人经历了车轮战,有些疲惫,但怎么说也是高手,对他一个草原狼崽子,不能剩他完璧归赵。
耶律冶脸上也是被李昭微削出一道剑伤,手臂也被卫景珩砍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
在他们如痴如醉地俩酣战的时候,耶律冶的手下也从下面再传上来火把,一下子将他们三人再次暴露在火光下。
耶律冶略微喘/气地看着他们俩,这两个真是硬茬子,他用窄刀撑着自己站直,边看着他们,边撕下一角衣袍,给自己手臂绕一圈扎紧。
他用牙齿咬紧布结,看着他们道:“二位身手极好,不知道尊姓大名。”
李昭微握剑的手垂在身侧,隐在袖子里不住地颤抖,这是脱力的表现,她咬紧牙关嗤笑道:“李家军听说过没。”
耶律冶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自从这少年刚刚暗中与自己对视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就转到她身上,那眼神他不会看错,也是一只刚开窍的狼崽子。
左侧高挑俊美的男子,虽然攻势极猛,力道也足,但招式大开大合,一看就是军中练出来的。
而这少年看似玩世不恭,武功路数轻轻飘飘,似乎没有着力点,却是极尽刁钻,下手也极黑,脸上的伤就是她想招呼他眼睛留下的。
没想到这样的人,会是李丰禄那个老顽固调教出来的?
耶律冶活动了一下脖子,那编发在对战中有些散开,零散地贴在脸颊,带来一丝野性的侵略感。
他缓缓开口道:“李家军?李丰禄与北狄是死仇,他的头颅正挂在王帐外呢。”
“什么?”李昭微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一回味瞬间目眦欲裂,失声吼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她原本只是随口挑衅,不曾想真的听到祖父尸体下落,再进一步意识到他竟然身首异处,李昭微差点喘不过气来,心脏在呼吸之间,像被强劲有力的手捏爆,喉咙头尝到一丝甜味。
耶律冶似乎有些疑惑,脱口而出反问道:“李丰禄的死讯不该天下皆知么?”
李昭微听到此言,恶狠狠抬头盯向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追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夜风无关国仇与家恨,无情送来了铁骑压城的声音,将李昭微的话淹没,耶律冶大惊,赶紧侧身一步到城墙边,朝外看去。
只见目力可及之处,黑浪波涛翻涌,哗啦啦震天响的盔甲行动声,万千马蹄同踩一片黄土。
天地中撼人心魄的震动,依次传递到城墙上,顺着双腿传到在场的每一个人心里。
是镇北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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