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第六章

霍松声从羽花楼出来才没多久便又回去了。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左右林霰还没睡,便将林霰一并拖来。

方才那顿饭霍松声还没怎么吃便被打断,他重新点菜,询问林霰说:“先生爱吃什么?”

林霰口腹之欲很浅,回说:“将军点自己爱吃的就好,我不饿。”

“那么瘦还不吃饭?”霍松声直接叫了几个大荤。

林霰脸色隐约发白:“公子,我们两个人吃不了那么多,而且我不吃肉。”

“为什么不吃肉?”

都病成这样了还挑食,难怪瘦得离谱。

林霰按了按胸口,仿佛听到那个字都令他不适:“犯恶心。”

他那样不像装的,霍松声去掉两个肉:“清炒虾仁,蒸桂花鱼,这总能吃吧?”

说着看了林霰一眼,把食谱还给小二:“再来份糖藕。”

林霰轻声道谢,还是窗边的位置,雨停过后空气清新,风将林霰身上淡淡的香味卷到霍松声这边来。

他吸了吸鼻子,觉得这味儿似乎在哪闻过。

霍松声随口问道:“先生用的什么香,怪好闻的。”

林霰放在桌边的手动了一下,随后说:“随便调的,没有名字。”

霍松声提起茶壶给林霰倒水,林霰伸了手过来:“我自己来。”

霍松声挡住他:“先生待人总是这么客气吗?”

林霰顿了顿,正要将手收回,听霍松声笑着说了一句:“这么客气显得人很假,先生觉得呢?”

林霰指尖一蜷,默默坐了回去。他有点想咳嗽,但忍住了,所以眉头皱得很紧。

霍松声给林霰倒好茶,推到他面前:“趁热喝。”

深秋季节,又下过雨,天气其实很冷了。

羽花楼内的装饰都是上等好物,终日烧着地龙,手笔极大。

霍松声进来便觉得热,脱掉披风搭在身后:“先生不热吗?”

林霰甚至捧着茶杯暖手,看起来非常怕冷。他的指尖在室内都清冷冷的,像是受不住风吹。

霍松声看见了,于是抬手关上了窗。

俩人没什么话好说,霍松声若不开口,林霰多半不会主动交谈,聊天也是霍松声问,林霰说,遇到他不想说的便用沉默代替,这要放在别人身上得是如坐针毡,霍松声和林霰倒像是很适应这种微妙的气氛。

菜上来了,霍松声给林霰递了双筷子。

他看见林霰起初是用右手拿筷子,用了一会后便换到了左手。

林霰左手筷功很不错,夹菜很稳,霍松声便多看了两眼,才发现对方用左手拿筷子是因为右手手腕绑了一圈白色纱布,那是受了伤。

霍松声这个罪魁祸首就坐在这里,倒也不觉得有几分歉疚,他招呼来店小二,让人送把勺子过来。

林霰是个聪明人,对于霍松声突发而来的善心没有任何表态,勺子拿来了他就用,神色淡淡的,恍若不知霍松声此行目的,仅仅是单纯来吃个饭。

霍松声留了一只眼睛在林霰身上,发现他食量确实不大,爱吃虾和绿叶菜,鱼也碰,但不如虾吃得多。

霍松声又让人上了一盘盐水蒸虾,等虾子端上来,他拿起一只剥壳,状似随意道:“先生怎么不问问我,这么晚拉你出来做什么?”

林霰差不多饱了,停下筷子,丝毫没有好奇心:“公子自有公子的理由。”

“嗯。”霍松声点点头,实话实说,“我带你来,就是想看看你到底对这件事知道多少。”

林霰目光坦荡:“公子为何认为我会知晓此事。”

“不知道。”霍松声颇像个无赖,“直觉啊,我看你不像好人,坏事和坏人往往同时出现,你也别怪我多想。”

霍松声擅长笑着说出带刺的话,林霰也擅长不接招。

霍松声剥完虾,将它放到林霰碗里:“若我说错了,先生不要计较,这就当是我向先生赔的不是。”

林霰垂下眼,用勺子捞起虾仁吃掉,算是接受霍松声的道歉。

霍松声剥完一只接着剥第二只,这个时辰了,酒楼里依然满座,说话声不绝于耳。

“先生,你帮我分析分析,按李暮锦所言,如若羽花楼和踏春楼真的在做某种不可告人的营生,燕康为什么还会冒着秘密泄露的危险,放李暮锦回去?”

林霰用热手巾细细擦着手,闻言说道:“燕康是遂州知府,在这里只手遮天,自然不会害怕一介女流走漏风声。”

“他确实不用怕这个,坐到知府这个位置,看人命早已轻贱,燕康大可以直接杀了她,还能省去很多麻烦。”

林霰看着霍松声递过来的第二只虾,用碗接住:“那公子以为呢,燕康为什么留下这个麻烦,没有灭口?”

霍松声又在剥第三只,他笑了声:“不是我在向先生请教么,这虾可不是白剥的。”

都说吃人嘴短,林霰吃了霍松声一只虾,便要回答他的问题。

林霰停顿片刻,说道:“愧疚吧。”

这观点新奇,霍松声放第三只虾在林霰碗里:“愧疚?”

林霰说:“公子也说,遂州知府地位很高,燕康有千百种解决麻烦的方式,放一个神智清醒的李暮锦回去无疑是最不高明的一种。可即便有风险,他还是这么做了,说明他不想杀死李暮锦,至于原因,我只能想到愧疚这一个理由。”

霍松声擦了擦手:“一个是朝中高官,一个是普通民女,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能有什么原因,让燕康对李暮锦产生愧疚之情呢。”

林霰没再回答,而是朝旁边看了一眼。

霍松声勾起唇角,擦净的手忽然端起林霰的下巴,将他的脸转过来:“先生,看什么呢。”

林霰身体的僵硬非常明显,霍松声觉得很有意思,转过林霰的脸之后也没松手,而是托着他的下巴往前带了带,接着自己也凑上去:“你紧张?”

俩人距离不断缩短,林霰撑住桌子,抓了下霍松声的手腕。

“嘘。”霍松声声音压低,警告般对林霰说,“不要乱看,小心被坏人捉走。”

说完,他松开手,往桌上看了看:“虾子吃完,然后我们回去。”

俩人饱餐一顿便要回客栈,此时时辰很晚了,街上已经收摊,空荡荡的街头已经没什么人。

霍松声和林霰并肩走着,速度不快。

月影阑珊,离得近,霍松声更能闻见林霰身上的味道。

太特别了,让他一闻就想到旷野上的风雪。

“先生。”霍松声摸着鼻子笑了声,“前有狼后有虎的,你怕不怕?”

林霰眼尾一跳:“什么?”

霍松声突然抬起胳膊搭在林霰肩上,像靠着他,也像是搂着他,俩人身高相仿,一靠近便抵着耳际。霍松声说:“害怕就闭上眼睛。”

暗夜里,林霰眼底的浮光显得很轻。

霍松声虽然笑着,但表情很冷。他用手掌捂住了林霰的眼睛,不想看见一般。

林霰视线一黑,人在失去目视力的时候会本能的产生慌乱的情绪,这样的情绪会影响人的行动和思维,可林霰没有,他被捂着眼睛,依旧照常迈步,每一步都稳稳当当,甚至能跟随霍松声的速度加快自己的脚步,毫不畏惧。

霍松声又在他耳边笑,似感叹般:“先生,你好相信我啊。”

林霰被霍松声尾音里的玩味戳中了,在霍松声掌下蹙紧眉心。

他察觉到霍松声带他拐进一条极窄的巷子,身后的脚步越来越近,霍松声将他推到墙边,覆在眼睛上的手终于拿了下来。

林霰眼前有瞬间的模糊,很快他便对上霍松声试探的目光。

他们陷身于两面墙的墙缝之间,因为距离短小,不得已贴在一起。

追着他们从羽花楼出来的人就在墙缝前来回乱转,黑暗是最好的保护色,没人发现他们。

只听对方说:

“那两个人呢?”

“跑的真快,别是发现我们了。”

“这等好皮相,没捞着可惜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波赶不上还有下波,等明天开船把手上这批货送出去,我就派人打听那两个人是什么来头。”

“看着像不像是本地的,万一他们走了岂不亏大了?”

“还能走到哪儿去?不过是你我少赚点,别人多赚点。外地来的原本风险就大,还是知根知底的好,走吧,放宽心。”

脚步声渐行渐远,霍松声正要出去,头顶落下一道脚步声,

一言满眼严厉,刀疤在夜色中略显狰狞。

“先生。”一言抓住林霰的胳膊,先将他拉了出来。

仅能容纳俩人的缝隙陡然一空,霍松声也跟着走了出去。

霍松声看着幽深街巷,冷笑道:“看来还是桩大买卖。”

林霰身上沾了潮气,不舒服地咳了两声:“将军要通知官府吗?”

“不急。”霍松声说,“别那么早打草惊蛇,这儿的官府说不准听谁的令。”

霍松声为人警觉,早在第一次和樊熹在羽花楼吃饭时便注意到附近桌子有人在看他,但那时他没多想。可李暮锦在这时出现了,告知了羽花楼和踏春楼可能存在某种联系,霍松声当时便想到在羽花楼看他的人,于是决定再来一次。

果然,羽花楼大厅内坐着的不是普通客人,他们像是猎手,假借吃饭的名义,逡巡在这座酒楼内部,伺机搜罗皮相好的猎物。而他们口中的“开船”和“送货”更是透露了一个讯息,此类交易不仅局限在遂州,甚至通往大历的其他城池。

“你少赚点,别人多赚点”更是印证了霍松声的猜想,大历多地都存在相似的“羽花楼”和“踏春楼”不是偶然,它们很可能是一面巨大的情/色交易网,正在来往不断的输送年轻男女。

“先生。”霍松声朝街那头歪了歪,“再陪我走一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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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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