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越来越好奇了,前知府的墓室里到底有甚东西,让你们掌门如此大费周章。”凌泉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
“我也不明白,”他身旁端坐着的褚远画,与他形成鲜明对比,“不管苏掌门想要何物,偷偷进墓室取走便是,何必这般大费周章?”
“这些恐怕只有他们掌门自己知道了。”凌泉转向堂溪春,问,“你没想过去问问苏怀远么?”
“掌门曾经说过,赶尸人的职责就是要让客死他乡之人魂归故里。”堂溪春答非所问道,“他甚至没打算参加这届武林大会去争夺盟主之位。说实话,我还是不愿相信他会为了某样东西而残害无辜的百姓。”
“你害怕面对真实的他。”凌泉一针见血地指出。
“是吗?也许吧……我不知道。”
自己一直崇敬的人可能背地里有另一副面孔,换了谁都受不了。看堂溪春这样子,估计还没从打击中缓过神来,又或许他心中尚抱有一丝希望,认为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好啦好啦,别愁眉苦脸的了。”凌泉摆摆手,挥去空气中弥漫的悲郁,“不论如何,现在的九黎门都是在鱼肉百姓。你没有回去,就说明你不认同他们的做法。你已经躲在这逃避那么久了,难道就不想拯救梧城、挖掘真相么?”
“拯救梧城、挖掘真相……”堂溪春将这八个字放在口中反复咀嚼,最后他停下念叨,抬眼看向凌泉,失笑道:“真不出来,你还是个英雄主义。”
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夸赞。
好在凌泉并不在意,也跟着笑起来,“人就活一辈子,不干点大事总觉得对不起自己。既然坏事被人抢先一步干了,那我只能挑点好事做了。你呢,有勇气和师门作对么?”
堂溪春还在犹豫。
“……你又不是梧城的人,怎么比我还上心?”
“你说得对,反正我和这位褚公子都不是梧城的人,想走随时能走。”凌泉两手一摊,“可被困在这里的普通人就没那么好运了。话又说回来,凭你的本事,想离开也不难吧?何必留在这过食不果腹的苦日子。你又在等什么呢?”
“……随时能走?恐怕没那么容易。”堂溪春意有所指道,同时他也被凌泉的后半句话打动,也许他留在梧城,就是为了等谁来推他一把,“你们有什么计划?”
“呃,”凌泉搔了搔脸颊,“我们昨晚刚到,哪来得及想什么计划。”
面对堂溪春质疑的眼神,凌泉提议:“你先带我们去看看那五具‘盗墓贼’的尸体,也许能看出什么名堂来。”
这下,轮到堂溪春尴尬了,“可是,我已经把他们埋了。”
“你、你还真是好心啊。”
“有什么不妥?”褚远画问,“死者不就是该入土为安么?”
凌泉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你到底和谁一伙的?”
褚远画茫然地眨眨眼,“现在我们仨不都是一伙的么?”
凌泉没了脾气,“发生命案的现场在衙门的人来之前不准被破坏,是因为尸体身上很可能存在线索,随便一动,线索就断了。”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堂溪春道,“我是明确检查过一遍再把他们埋了的。再者说,如今天气炎热,就算把他们摆在原地,也早就腐烂了。最重要的是,那些变成怪物的人,会吃生肉、腐肉……我没法放着不管。”
凌泉双手抱臂,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怪不得,这里没有人之外的活动物。”
“我还记得他们埋在何处,你要去看看吗?”堂溪春问。
*
三人来到梧城西南角,这里有一小片竹林,往林里走两步,就能看到一个小土堆。
堂溪春皱着鼻子,一脸不情愿,“你真打算把他们再挖出来?”
“没那个必要,”凌泉自信道,“你忘记我是什么人了么?”
说罢,他双唇迅速开合,念着其余两人听不懂的咒。不多时,几只蚯蚓从小土堆中钻出来。凌泉咒念不止,那几只蚯蚓到他面前的空地上,转了几圈,又钻回土里去了。
眼见凌泉闭上双唇,堂溪春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虫语大师,它们说了什么?”
凌泉白他一眼,答道:“他们身上有蛊的气息。”
“你是说,尸体上被人下了蛊?”这次问话的是褚远画。
凌泉同样赏了他一个白眼,“给尸体下蛊有鸡毛用。我想,是有人借尸体给活人下蛊。”
堂溪春挑起眉梢,“你有眉目了?”
“差不多吧。”凌泉双手环胸,得意地哼了一声,“有一种名叫‘阴阳蛊’的蛊毒,能让人失去神智变为行尸走肉,攻击性极强,而且还能传染。中蛊之人不能说是死了,却也不算活着,故而可称其为‘活死人’。”
“你怎么现在才说?”堂溪春不自觉放重了语气。
凌泉不紧不慢地反问:“你师父没教过你,无法确定的事不能乱说么?”
堂溪春立即意识到刚刚语气太冲,连忙道歉:“抱歉,一时情急……”
凌泉没有回话,而是盯着他,若有所思:“你刚刚说你到梧城后还没回过九黎门,对吧?你考虑回去吗?”
“你想让我……?”堂溪春很快懂了凌泉的弦外之音。对方是想让他回到九黎门去当……内应?
“你们掌门之前待你不薄吧?你现在回去,就算他不把计划告诉你,你也能近水楼台先得月,探到更多信息。”
是这样么?堂溪春没说话,默默在心里思量凌泉的主意是否可靠。
他刚到梧城时,正值深夜,守城的士兵忙着偷懒打盹儿,压根没注意到他。这两个多月,他东躲西藏,换了不少据点。也就是说,掌门不一定知道他已经回来。这能打消不少怀疑。
可是他现在回去,该如何解释这么长时间的失联呢?
他把心中的顾虑告诉凌泉和褚远画。
凌泉狐疑道:“你确定他不知道你在梧城?”
他这一问,堂溪春又不确定起来,“难说。也许我的存在对他来说无足轻重,所以才不管。”
此前,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同届弟子中最得掌门器重的,对方搞这么一件大事,他却一点前情都不知晓,心头涌上一股沉痛的情绪。
凌泉的一连串问题却叫他没时间悲伤。
“你之前不是说李冠清住在死尸客栈,就是这家么?他人呢?”
“那些活死人晚上才出来,白天藏在哪里,那些民居?看着不像啊。”
“李冠清之前就在这间客栈,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现在和他爹埋在一处。”堂溪春理好思绪,一一作答,“至于那些活死人,不在民居中。到了没日光的时候,他们会从同一个方向涌出来,是……九黎门的方向。”
“这不是连演都不演了?”凌泉诧异道,“我以为你们掌门会装一装无辜呢。”
“九黎门容得下半个城的人么?”褚远画问。
“九黎门下方有一个巨大的地宫,我想那些活死人白日就藏在那儿。”
“地宫?”
“咳咳……”堂溪春不自然地咳了两声,“这是只有门内弟子才知道的秘密地点……罢了,现在告诉你们也无妨。
“三年前魔教极乐门四处屠戮,我们门派也死伤惨重,在魔教被灭后,掌门命我们挖出一条密道,方便日后再有意外发生。
“也是在挖密道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了地下别有洞天,还有一座荒废的地宫。我们把它修整一番,用作临时避难所。”
“既然你们是通过挖地道找到地宫的,那么肯定还有其他入口。”
堂溪春瞪大双眼,“你还想到地宫去!?”
“怎么,怕苏怀远知道你泄露了门派机密?”凌泉咧开嘴角,半是揶揄半是试探地问,“你好像还没想好自己的立场呀,小哥哥。”
纵是堂溪春不满他的态度,也无法反驳。一边是恩重如山的师门,另一边是见过几面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理智和感性在他脑海中反复拉扯。
一个浑浑噩噩了这么久的人,怎么会因为旁人一两句话就清醒过来。
“哎,你这个样子,我还真不敢让你回去做内应。恐怕你们掌门随便几句好话,你就倒戈了,可怜我苦口婆心半天,反倒给他人做嫁衣。”
他前半段话刚让堂溪春生出几丝自责,后面几句就让那点愧疚烟消云散。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哪有苦口婆心?”堂溪春尖锐地指出,“明明一直在套我话。”
“知道我在套话,你还什么都说,该不会刚才的都是假话吧?”凌泉夸张地捂着嘴。
“……爱信不信!”
未参与对话的褚远画扶额叹息,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又吵起来了?是真的气场不和还是凌泉另有妙招?
他想不明白,干脆继续不声不响,静观其变。
另外两人不知在想些什么,既不说话也不离开。褚远画不得不陪他们干站着,承受沉默的折磨。
一道人影的逼近,结束了这场莫名的对峙。
“是你?!”
堂溪春和陌生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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