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暗室中,是分不清黑夜和白天的。
前段时间,凌泉都是以文鸢的到来为界限来分辨。
现在,由于不知道文鸢什么时候会来,凌泉对时间更没概念了。
平常他一觉睡醒时,都能看到文鸢带着食盒的身影。现在他都饿醒大半天了,还不见文鸢的人影。
萧逊这个烂赌鬼、惹祸精,不会要耽误他两天的饭吧?凌泉绝望地想。
“你这个死小三,勾搭人家小老婆就得了,杀什么人啊,害得我现在饿肚子……”
“此言差矣,我和她真的没什么,而且赌注是朱员外自己定的。他做不到愿赌服输,我帮他一帮罢了。怎么能叫杀人呢?”萧逊还准备说些什么,却听到外面的走廊里传来轻巧的脚步声,便住了嘴,专心整理起自己的衣领、发型来。
不一会儿,文鸢果然推门而入。
萧逊应声转头,头发一撩,含笑道:“文鸢姑娘,好久不见。”
和他的热情相比,文鸢就冷淡得多,“如果每次见面你都要带来麻烦,还是别见为好。”
见文鸢对萧逊爱答不理,凌泉心里有种大仇得报的痛快。
“嘿嘿……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麻烦……”萧逊讪讪道。
“事情已经解决了,用了千两白银,记得还我。现在你可以走了。”
萧逊讪笑道:“别这么绝情嘛,孩子还在呢,给我留点面子……”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见文鸢脸色不对,便住了嘴不继续纠缠,灰溜溜出门去了。
他一走,房间内微妙的气氛才所有消散。
凌泉迫不及待地接过食盒,顺势问道:“他是什么人,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你和他共处一室一室这么久,怎么不问他反问我?”文鸢脸上的冷漠一扫而空,失笑道。
“自然都问过了,可也不能信他的一面之词,这才想问问你嘛。”
“他是什么说的?”
“说你俩是有情人,听你们方才的对话,却又不像。”
文鸢笑着问:“还有呢?”
“还说你被朱员外强行带走,他为了救你才失手杀了姓朱的。”
“……”
文鸢沉吟道:“他说得不错,就是这么回事。”
听起来完全是敷衍。
凌泉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文鸢抢先一步。
“今天只能带你上去行清,洗澡只能等明日,委屈你了。”
凌泉摸摸下巴,暗叹这俩人真有趣。
萧逊嘴上说得深情,实际上光在寿春,就和朱员外的妾室不清不楚的,谁知道他还有几个这样的红颜知己?
这样的人谈真爱不是笑话吗?
而文鸢就更有意思了,面上表现得冷酷无情,却还是费心替萧逊摆平了这件事,甚至把凌泉的位置暴露给他。
难道不害怕被上头的人惩罚吗?
而且萧逊也说要救文鸢,他早知道窃香阁的主人很危险吗?
不论如何,两人的关系都十分耐人寻味。
萧逊带来的插曲一晃而过,若不是其留下了一副牌,凌泉都要认为那是他无聊到疯后产生的幻觉了。
凌泉又过了几天按部就班的日子。
不同的是,现在他手头多了一副牌。萧逊没有教他打牌的技巧,但他脑海中还有那日牌局的记忆,只要多玩一段时间,定能摸清对方的思路。
他几乎把所有闲暇时光都用在自我博弈上,终于琢磨出一套属于自己的打法。加上萧逊传授的出千技巧,不说镜海,在寿春的合法赌场混个饭吃是没问题的。就算再遇上萧逊,也不至于输得那么惨了。
这么想来,他是不是也该给自己想个号,比“千手大圣”还威风的那种。
*
和凌泉相比,褚远画这边则棘手得多,那日他提出哑巴画师可能还在庐江后。景璇和洛寒先是一阵欣喜,接着又陷入哀愁中。
“一个人想藏在人群中确实简单。可这样的话,他想出城也是轻而易举吧?毕竟守城的士兵都没有黑袍人进出的印象,他就好像凭空出现的一般。”
“抱歉,我没考虑到这点。”褚远画垂眸道。
洛寒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们完全没有埋怨您的意思。您愿意来庐江帮忙已经很好了。”
景璇也说:“是呀,此事相当复杂,对方肯定经过周密的准备才动手的。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须得从长计议。三公子莫要心急,先吃饭吧。洛寒,去禀告知府大人,着重调查近几个月新来的居民,顺便叫他提醒同僚,注意进出人口。”
褚远画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在客栈安顿下来,一面寻找凌泉一面寻找画师。
到今天,已经七日过去了。
他们一无所获。没有画师的线索,也没有凌泉的踪迹。那些画了影神图的人们身体状况也越来越差。
知府请了附近城中的各大名医,都无法查明病因。难道又是蛊虫所致?可惜凌泉不在,否则……否则……
褚远画结束一天的打探,回到客栈,刚踏进客堂的门,便被一阵张扬的笑声吸引了视线。
那人作儒生打扮,着一身洗到发白的天青色直裰,看着颇具书卷气,眉眼间却写满风流。此刻正倚在柜台边,和景璇说笑。
正在收拾桌面的洛寒时不时抬头,恨恨看着他们,气得牙痒痒,却没有立场说话,更没办法停下手头的工作。
褚远画隐约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
可惜他对三人的感情状况不感兴趣,正准备抬腿上楼,却被景璇叫住了。
“三公子,快过来!”待褚远画走进了后,她的声音轻了下去,“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镜海来的千手大圣萧逊公子。”
镜海,位于大亓南部,接南海,盛产鲜蚝等海鲜。据褚远诗所说,此地赌场众多,赌徒的技巧也比其他地方高超数倍。甚至专门建了个门派,叫“同花会”。
结合萧逊的外号来看,他必定也是一名赌徒。再加上此人举止轻浮,褚远画也和洛寒一样,对其生不出几分好感。
所以他只是礼貌地点头,“萧公子。”
景璇又对着萧逊道,“萧公子,这位是孤鸿山庄的三公子,褚远画。”
萧逊拱手客气道:“久仰,久仰。”
褚远画此前从未听过萧逊的名号,说不出“久仰”这类违心话,只以抱拳为回应,尔后疑惑道:“掌柜的找我过来,就为了介绍新朋友吗?”
他这话极容易让人多想,萧逊面不改色地微笑道:“难道和我认识,浪费褚少侠时间了吗?”
褚远画这才发现话里的歧义,郑重解释:“我并非那个意思,只是……”
他话没说完,萧逊就爽朗一笑,“我知道你忙着找人,没空认识新朋友,但如果我有你想要的线索呢?”
线索?萧逊的特征十分明显,若是见过,褚远画一定会有印象。可他在庐江待了七日,从未见过萧逊。一个初来乍到的人能掌握多少线索?
虽然心有疑虑,褚远画还是不放弃一丝希望,“……你知道画师的身份?”
“不是画师,是另一桩事。你来庐江最根本的目的是找朋友,对吧?掌柜的已经告诉我了。”萧逊道,“我想,我可能见过他。”
明明只是可能而已,褚远画却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是……在庐江吗?他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模样?”
“不在庐江。”萧逊脸躲在扇子后边,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审视着褚远画。“具体如何,这里恐怕不方便说。”
“那咱们就厢房里谈吧?”景璇笑道,“洛寒,快带两位客人去上雅间。”
“得嘞!”洛寒迅速移到他们身边,笑容灿烂,“二位客官楼上请!”
在雅间坐定后,洛寒又端上来一壶龙井茶和几盘糕点。“客官请慢用,有什么需要再叫小的。”
萧逊从容地给自己斟了杯茶,细细品味。
褚远画没那个闲情逸致,开门见山地问:“你见过凌泉了?他在哪里?”
“凌泉……?”萧逊带着茫然重复一遍这两个字,“没听过这个名儿啊,难道是我搞错了?”
也对,若凌泉真是被黑袍人拐走的,萧逊怎么有机会见到他。
即便内心控制不住地低落,表面上褚远画还是强装镇定,“那么萧公子为何会觉得见过我朋友呢?”
“你对掌柜的说过你那朋友身高五尺多一点儿、瞧着伶俐可爱,性子让人捉摸不透,失踪前穿一身绛紫色衣裳,是吧?”
“不错。”
“这不是巧了,我见过的那人除了衣服不一样,其他全对上了。最关键的是,他现在被关在了某个地方,和你口中的失踪也对得上。”
褚远画的心随着他的话提到嗓眼。
萧逊话锋一转,又道,“可惜,你的朋友叫凌泉,他却说他叫昧音。”
……昧音?真是奇怪,他认识的人里没一个叫昧音的,为什么他会觉得这名字耳熟呢?一定在哪里听过。具体在何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也许这是凌泉为了保护自己而借用的名字?在庆水县时,他不是也说自己有个表姐小名阿音吗?
最重要的是……
“你说的那个人,他被关在哪儿了?”
萧逊摇摇折扇,笑道:“寿春最有名的青楼——窃香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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