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番外四. 你是江小月吗?我是江今月啊。

蓝遇旸在蓝家是二儿子,赶上计划生育,蓝家因此罚了不少钱。

他的学生时代,每次期末开完家长会,蓝家爸妈总鞭策他:他的生命很贵,所以他每个学期都得是三好学生、考年级第一,成绩不能比大哥差。

大部分家庭的第二个孩子,总是嘴更甜、情商更高的那个。江今月也曾想过,如果自己有个弟弟妹妹,一定比她懂得如何与父母沟通,不会如她这般忽冷忽热、至近至远地相处了这么多年。

蓝遇旸则更加懂得老二出生就要抢占资源,包括情绪价值资源。所以,他讨厌寒暑假,因为他总是被送回艾城爷爷家的那个,无论平时他多么能讨父母欢心。

父亲对哥哥蓝骄阳再严厉,他都觉得那是父亲对儿子的期许,蓝遇旸又猜测这是父亲对他的测试,测试他有没有长成男子汉,能否独当一面……所以他每次都不表达反抗和失望,回到艾城认真陪伴爷爷,爷爷也喜欢这个小孙子。

虽然蓝遇旸和爷爷的感情日渐浓厚,他也很享受祖孙情,但依然耿耿于怀于哥哥和父母共享一个半月的假期……

爷爷经常对蓝遇旸说起,邻居家小女孩多么乖巧可爱,见人就笑弯了眼,特别讨人喜欢,有个小孙女也不错。蓝遇旸听罢脑中警铃大作,难道父母是希望自己是个女孩?毕竟哥哥已经十分优秀……除了不如他会说暖心话,但作为男孩子,似乎也没必要会甜言蜜语。

蓝遇旸后期磨练了他的天赋——让他喜欢的人以及需要喜欢他的人,精准无误地喜欢自己。

蓝遇旸初见江小月,是在爷爷的花园里。

六岁的江小月依靠在挂满花苞的槐树下。花园外几个小孩在丢沙包,一个小孩喊她一块玩,她微笑摇头,一抹腼腆的笑浮上面颊。

“别带她玩,她跑步可慢了,拖累咱玩儿!”

“听她爸爸说,她身体可不好了,我和她同年同月生,我都能跳可高了,她还需要奶奶扶着走路,一松手她就倒下了哈哈哈哈!”

蓝遇旸听了那些孩子的话,有点替江小月生气,之前对她那零星的嫉妒化作乌有,被好奇取代,不知不觉站在矮树后看着她,听她自言自语:“小朋友们在玩耍,我在旁边看槐花,槐花开得多美丽,香香甜甜不落下。”

十一岁的蓝遇旸对男孩之于女孩的“喜欢”已有朦胧概念。他听罢江小月念出的小诗,心中迸发一个强烈的念头:“为她爬树摘花。”

后来,在春娱里,蓝遇旸给江今月讲,他第一次看见她的场景,“有点像不矫情版的贾宝玉见林黛玉葬花”。

江今月是记得她此生“诗歌处女作”的。她说,她喜欢的是薛宝钗,如果她这辈子的第一首诗,是在吃螃蟹时写的就好了。

江今月也有“为赋新词强说愁”的阶段,只不过那股鸳鸯蝴蝶派的婉约矫情,很快就结束了,后来她发现自己最喜欢的,竟是薛宝钗借咏螃蟹而作的“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

初识江小月后,蓝遇旸总是向爷爷问起她。不仅消弭了对江小月莫名的芥蒂,甚至为江小月被爷爷喜欢而开心,因为将体察他人感受为天赋的蓝遇旸,已经感知到江小月是个不快乐的姑娘。她的不快乐比自己的更多一些。

听说江小月是独生子女时,蓝遇旸甚至想过,如果他们俩的人生调换,他是独生子,而江小月有个宠爱她、护着她的哥哥,是不是他们的童年都会轻松快乐些?

后来,江小月的父母离婚了,蓝遇旸总听爷爷说她是个可怜的小女孩,但蓝遇旸不这么觉得。她还是和之前一样,在爷爷的花园里玩,盖城堡自言自语地编故事,有时还会假装自己是故事里的女主角,说出几句台词,有几次发现被蓝遇旸看见,会害羞一笑,紧接着告诉蓝遇旸自己在作诗……蓝遇旸在法国时回忆起她,后知后觉江小月父母离婚后,她的确是更沉溺于自得其乐的游戏了。

原来,她为自己建立了一个铜墙铁壁的桃花源。

在法国时,他交往过的女孩子都很认真。但凡认真的女孩都会好奇男朋友的情史,不分国界。

蓝遇旸回答她们的答案总是“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是邻居,那时她才六岁”。被问为什么没有在一起,蓝遇旸总是垂头沉默一下,开口道:“是我辜负了她。”大概他过于真诚,长得过于好看,那些女友们没有一个人相信,都认为蓝遇旸定是爱她极深,无论如何都是那个“骄纵小女孩”的错……这大抵就是颜值即正义吧。

蓝遇旸在春娱里和江今月重逢时,便一眼认出了她。

那一刻蓝遇旸是震撼的,的确是他留存在记忆里最清晰的女孩,除了单双眼皮变成桃花眼,她的五官没有特别多的改变,但又有哪里不一样……重逢那天夜里,他想了很久才想明白,原来是童年那躲在槐树下和自己玩,用自说自话冲淡寂寥脆弱的状态不见了。

如果说江小月是柔弱娇小的,江今月则出落得温柔而有力量。

蓝遇旸自觉无耻地回味当年她对自己的依赖,在电话里语调上扬的那份惊喜,追问自己去法国什么时候回来时的忐忑……他在她生活里突然离席的这些年,她不仅没有被生活击败,反而走了出来,走到这里与他重逢。

蓝遇旸不敢想象她这些年是如何度过的,因为他会内疚。他也会想,如果他没有离开她,她在自己的身边会成为什么样子,会有现在闪光而耀眼吗?

十年后的蓝遇旸,喜欢江今月的情愫更深。最初以为是童年旧情的生长,后来发现当年和现在的她,是可以分开来的。

但,现在的江今月,已然不是故乡那轮映照自己的月了。

如果一定要说清,江今月哪里变了,便可说当年她看向自己的笑眼是弯弯玄月。现在,坚定的瞳子里,是圆月。

很多年后,蓝遇旸在江今月出版的第一本小说里,看见了这样的一段话:“如果我喜欢过什么,但是我不要了,是因为我承担不起,例如:太阳,我喜欢过太阳。太阳将许多星星照亮,我作为一轮月亮,没有钱财买下他所有的光。不幸中的万万幸是,后来我知道了,我是与众不同的月亮,因为有人看见了我的光。他,也是我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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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不识月
连载中晚安2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