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林岁愉在床上辗转反侧，这件事上前前后后都透着蹊跷，可要说哪里不对，思前想后，那真是哪哪都不对劲。
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起身去倒茶，突然窗户上闪过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形，林岁愉凑到门口，侧耳听了一会没什么动静，便抬手打开房门。
引入眼帘的就是手停留在半空，正准备敲门的尹鹤云，他的脸上还带着错愕，身后的东方既明脸上也带着一点惊讶。
……
六眼相对，林岁愉看着他俩又是一身夜行衣的打扮，心下一阵无语，侧身放他俩进门，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关上了房门。
“说吧，你俩又去夜探了点什么东西。”
尹鹤云严肃道：“冯正不见了。”
林岁愉微微皱起眉头，心道怎会不见了。
东方既明道：“下午大家出发的的时候，按理说副门主要出来送行，可他没有出现，想来应该那个时候就已经不见了。”
“可他会去哪呢？”林岁愉喃喃问道。
三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个人都在思考，都在整理脑海中凌乱的线，可压根连头都找不到，不知该从何想起。
林岁愉揉了揉眉心道：“先不管他了，你们觉得今天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东方既明道：“那可真是太多了，先不说今天顺利的异常，大会的座位你们注意到了吗？”
东方既明顿了顿查看二人的神情，见二人没什么反应，接着道：“你们发现了吗，我们前几天怀疑的人，多数都坐在我们附近，而且我们这边的泽苍门弟子也多了一点，就好像……”
“就好像为了将我们看管起来，防着我们捣乱一样。”尹鹤云接话道。
“没错。”东方既明点头附和。
尹鹤云想了想道：“倘若他们的目的一开始就不是伐山大会，而是将我们这些参加伐山大会的人带去蒿里山，那么这一切如此快速和顺利的原因就能解释的通了。”
东方既明问道：“这蒿里山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尹鹤云道：“这恐怕得亲自去一趟才能知道。”
一直没有出声的林岁愉想到了什么，看着尹鹤云的眼睛，愠色道：“你为什么今天才说冯正就是那个黑衣人。”
尹鹤云有些无辜，道：“因为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到冯正，此前他从未出现过。”
林岁愉又陷入了沉默。
东方既明道：“不错，之前一直是洪泽门主出面，副门主从未出现过，我也是那天早上才见到冯正。”
说完东方既明眉头一皱，略带迟疑地开口，“只是几次见面时的感觉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林岁愉追问道。
东方既明回忆道：“总觉得他俩的状态不太对劲，今早大会上，冯正一句话都没说，而且看他走路时还有一些疲态。但是那天早上，冯正看起来还挺健康的，面色红润，反倒是洪泽看起来有一点累。”
林岁愉脑海中闪过下午看到冯正被弟子搀扶进入房间的画面，想起他们说夜探那晚洪泽中气十足，想起东方既明提到过洪泽身上有血腥味，最后定格在千面傩师萧相峋的脸。
突然林岁愉灵光一闪，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想法，林岁愉正色道：“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尹鹤云盯着林岁愉的眼睛，似是也明白过来什么道：“你该不会是想说……”
林岁愉郑重地点头。
尹鹤云道：“难怪那天晚上，洪泽看向我的眼神里除了错愕还有震惊，这样想来，他从一开始就认出了小爷，而小爷却不知道是他。”
东方既明来回看着这俩人，疑惑地问道：“什么？什么？”
林岁愉解释道：“第一天晚上见到的洪泽面色红润，身体健康，仅仅一晚，他就变得虚弱疲惫，还有血腥味，又在短短两天后的大会上，洪泽中气十足，找不出生病的痕迹，反而是冯正，疲惫异常，这俩人换着生病，我下午还看见有弟子扶着冯正进了洪泽的房间，与其说是扶，不如说是架，千面傩师……”
听到这里，东方既明也明白了林岁愉的意思，心头一惊，道：“你是说出现在众
人面前的洪泽其实不是洪泽，是冯正带了人皮面具假扮的。”
“不错，千面傩师，只能换形，想要让人找不出破绽，除非一开始出现在大家面前的，就是他。”
东方既明后知后觉，已经惊出一身冷汗，悠悠道：“等等，那带队离开的其实是冯正，不是洪泽！”
尹鹤云道：“嗯，我们要快点追上去，拆穿他的真面目，只是现在真正的洪泽找不到，怕是已经被他们藏起来了。”
东方既明想起洪泽空置已久的房间，道：“或许冯正的房间里会有密室。”
“那我们明天去，正好有既明这个机关大师在，不信找不到密室。”说着，尹鹤云拍了一把东方既明的肩膀。
林岁愉点点头，道：“也好，那我负责引开前面守卫的弟子，给你们争取时间。”
尹鹤云道：“只是有一点我还不明白，冯正拿在盒子里的秽气是用来干什么的？”
“恐怕是用来控制洪泽的。”林岁愉走向窗边，坐在桌前，“人们只知它损性伤身，却不知它本身自成一道。”
见东方既明和尹鹤云还想听，接着说：“借助秽气修炼的人，我们称他们为怨修，而秽气进入经脉，霸道之极。修习秽气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半路修习，倘若你已经修习过了别的心法，那它于你来说无疑是最折磨人的酷刑。”
林岁愉喝了口倒好的茶，接着道：“因为它会一点一点蚕食你原本修习好的内功心法，耗损修为，直至你的内力全部作废，这个过程痛苦万分，难以忍受，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爆体而亡，可若是熬过这一劫，你的筋脉会比原来坚韧宽阔，更适合练武，可惜没什么人能熬过这一关。”
东方既明问道：“那另一种呢？”
“另一种是你毫无根基就修习，只需要经历引秽气入体，让它钻入你的每一寸筋脉，忍受秽气在你的筋脉之中横冲直撞，让它打通一条属于它自己的路，这个过程虽然难熬，可是不会像上一种方法一样会丧命，接着就是照常练功就可以了，它还是会化作你的内力盘踞丹田。”
东方既明了然的点头，“原来是这样，听起来也不像是邪魔外道，为何大家还是会那么抵触呢？”
林岁愉道：“秽气虽然能够辅助修炼，练此功受过的苦楚就注定了此道威力不凡，但是有更安全，痛苦更少的方法，同样也能练成绝世神功，谁又会想拿命搏呢？”
尹鹤云不屑嗤笑道：“我看是，既然我受不了这个苦，练不成这种神功，那干脆说它是邪魔外道，让你也别练，这样你也就不会比我更厉害了。”
东方既明下意识地想反驳，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察觉到东方既明的情绪有些低落，尹鹤云凑近，用肩膀撞了撞东方既明，无声地安慰他。
东方既明很快就从情绪里出来，问道：“怎么能区分出以秽气修习之人？”
林岁愉道：“没什么好方法，就是看他出招时的内力，怨修的内力之中会有一丝暗红或黑色的，或者，秽气极难控制，出现暴走的现象。”
尹鹤云顿了顿，“练秽气的人会暴走，修习此道，真的不会损伤身体吗？”说完后，尹鹤云直直地盯着林岁愉，眼神殷切。
林岁愉看着尹鹤云炽热的眼神，嘴唇微动，怎么也说不出会损伤身体的话，便只是垂眸笑着，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
尹鹤云看林岁愉点头，他以为是不会损伤的意思，可没成想林岁愉的意思是会损伤身体。
尹鹤云目光灼灼，“美人你为何如此清楚秽气之事，莫非……”
林岁愉瞥了一眼尹鹤云，避开他的眼神，“别多想，家中兄长失踪与秽气有关，所以我知道一些。”
林岁愉想着明天的计划时，脑海中突然蹦出下午“洪泽”离开时意味深长的眼神，心头一紧，后背渗出一丝凉意，倘若她们的猜测真的正确，洪泽就是冯正，那他的眼神真的只是看她吗？
“一号呢？”
“他啊，还在房间里睡呢。”尹鹤云随口答道，却看见林岁愉脸上凝重的表情，心头一跳，下意识问道：“怎么了？”
不等尹鹤云将话说完，林岁愉立刻转身打开房门，轻轻朝着一号的房间跑去，尹鹤云和东方既明对视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跟在林岁愉身后前去。
林岁愉站在窗口，轻轻戳破窗纸，眼睛贴上，朝里面看去。
只见一号侧躺面对他们，裹着被子，呼吸绵长，睡得正沉。
林岁愉透过窗纸看了很久，确认一号真的睡熟了，才转身离去，东方既明正要询问，林岁愉轻轻摇了摇头，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尹鹤云见林岁愉如此反应，便多看了两眼一号，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随着他们一起离开了。
等林岁愉等人远离后，正在熟睡中的一号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拿出藏在枕头下那袋燕粟，像是什么宝物一般，抱在怀里，阴测测笑着。
到了离远一点的地方，东方既明道：“怎么了，你怀疑他？”
林岁愉目光如炬地看着东方既明，“防人之心不可无，况且，我从未信过他。”
林岁愉视线渐渐远眺，望着天边清寒的月亮，心中喃喃道：“至于他的身份、目的，相信马上就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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