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情似火的老鸨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账房先生熟练地拨动算筹,说道:“刘妈妈,一共是六百十三两又七钱。”
沈遥手腕一压甩开扇子,阔气道:“不过是区区六百多两,今日既算清楚了,改日本公子就带着银票来拜访赎人,只是我想瞧一瞧倩娘的卖身契,不知刘妈妈能否行个方便?”
“呃.......”刘妈妈征了一下,随即收回名册,谄媚道:“了解!我这就去拿给您过目一下,您稍坐。”
门外的人闻言躲进了隔间。
刘妈妈迈着欢快的步伐,扭动着身姿,甩动着手帕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细长的铁匙转动着锁眼,“咔嚓”一声,刘妈妈打开了锦盒,内里放着一沓整整齐齐的文契,伶影阁所有的姑娘的身契全在这里了。
这一方狭窄窘迫的锦盒锁住了她们的人身自由,如同伶影阁困住了她们的余生,世间多有薄情郎,即便姑娘们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也难遇为她们赎身之人,或许救赎二字本就不易。
刘妈妈抽出一张泛黄的纸契,指尖摩挲着墨字,眼底闪过一丝欣慰,喃喃道:“早日离开这令人香消玉殒的地方,寻条活路。”
“刘妈妈。”
“哎哟!”刘妈妈吓得原地一哆嗦,转身看见身后之人正是月娘,她悄然地出现在房间里。
“月娘,你怎么脚步飘浮一点声音也没有啊?”刘妈妈抚摸心口压压惊。
月娘探问道:“刘妈妈,我听说沈公子要替倩娘赎身,此事当真?”
刘妈妈晃晃手中的身契,笑道:“这还有假?倩娘福厚,遇到了沈公子这般恩重的客人,不过.......”她上前低声问道:“这沈公子是你的座上宾,你怎么不在他耳边吹吹风啊?”
月娘贺喜道:“倩娘好福气,这新头牌的位置还没坐热就遇到了沈公子,想来,他们的缘分更深,我福薄缘浅,不敢心存妄念。”
刘妈妈叹气,苦口婆心劝她道:“月娘,你听妈妈一句劝,往后断了对宫里那位贵人的念想,多得是贵公子想接近你,借着他们的财力脱离这个苦海,为自己寻一条出路方是正道,伶影阁之中的情爱不过水中月,天亮了就散了。”
月娘微笑道:“好,多谢妈妈的忠告,月娘会认真考虑。”
“这就对啦! 刘妈妈开心地朝着房门走去。
屋里的脚步声越来越接近,沈遥在开门之际转身离开,而后调转方向。
“哟,沈公子,您怎么寻到这来了?”刘妈妈打开房门正撞见门外的沈遥。
“刘妈妈,本公子瞧您离开了许久也未见您寻我,还以为您不舍得倩娘了呢。”
“哎哟。”刘妈妈双手展开身契,笑道:“舍得,岂能坏了沈公子与倩娘的姻缘!”
沈遥凑近些看得仔细,的确是倩娘的身契,她收拢扇子,允诺道:“烦请刘妈妈收好身契,改日本公子的银票如约而至,只会比刘妈妈算出的数目多,不会少!”
“沈公子财大气粗,是个爽快之人,我随时恭候您!”
“行了,本公子先行一步。”
“我送您下楼。”刘妈妈殷勤道,沈遥微微点头与月娘问候,她回以微微一笑。
楼内的姑娘既羡慕又自怜,南娘说道:“倩娘是我们伶影阁第二个被赎身的姑娘。
“什么啊?倩娘是第一位,那位没能成功赎身。”
倩娘疑惑道:“姐姐们,你们说的那位指的是谁呀?”
“嘘!”南娘走到门口探出头环望四周,而后关上门,回身说道:“第四位头牌名唤枫娘,曾有一位了不得的恩客要替她赎身,可不知为何后来没下文了,枫娘失望落了空,将伶影阁私宅的人全杀了,还放火烧了宅子,对外只称是贼人为贪钱财纵火烧毁。”
倩娘惊讶,用丝帕捂住了口鼻,闷声道:“这位枫娘竟如此心狠,令人心惊不已。”
“日后你离了这伶影阁,这桩事就彻底烂在肚子里,否则于你无益。”
倩娘感恩道:“姐姐们的叮嘱我记下了,倩娘无以为报,只是得了几支珠钗。”她打开妆奁,“赠予姐姐们,也算是相识一场的留念。”
西娘开心地收下赠礼,恳切道:“我们打心眼里羡慕你,也有些嫉妒,但是真心替你感到高兴,这里面的日子是何光景?我们自是清楚,无不盼着早日脱离苦海,可哪有那么容易?”
“倩娘,赎回身契离了这里,你就是良家女,即便以后沈公子的心不在你这了,做点洒扫浆洗的活也能养活自己。”
许娘叹息,苦笑道:“我们姐妹毕生的最大愿望就是做些洒扫浆洗的活,多么普通而又比登天还难的心愿啊。”
倩娘说道:“我也不知沈公子为何瞧中了我,他夸赞我的琵琶弹得极好,或许是这样吧。”
“琵琶弹得极好也是过人之处。”月娘端着点心打开门走进去,笑道:“各位妹妹不会嫌我唐突了吧?”
倩娘立即起身让出了位置,赞许道:“月姐姐谬赞了,伶影阁中数您的琵琶弹得最好,如同暂听仙乐,置身于仙境之中喝上一壶玉浆琼液,沉醉不已。”
月娘夸赞道:“妹妹的小嘴极甜,讨人欢心极了。”
沈遥恰巧遇上正要前往禁军校场的沈谨贤,费尽口舌,沈谨贤终于答应带着她一起前往观看比试。
“遥儿,一会儿切记不要乱跑。”
沈遥下了马车,望着气派的禁军校场,嘀咕道:“原来这就是江潮任职的地方。”
“爹跟你说话呢,听到了没有?”
沈遥敷衍应道:“爹,这一路上您都没消停过,女儿知道了。”
校场中传来了一阵欢呼,江潮又击败了一人。
陆理望着他,满眼欣赏,说道:“当日江潮出手果断,一人与几个贼人缠斗仍然不落下风,朕就觉着他是块可造之才,今日一看,朕的眼光没有错!”
沈芜一副了然的模样,低声嘀咕道:“哦~原来江潮是您的人。”
“好!”沈遥正看见江潮在擂台上擦汗,忍不住为他叫好。
“遥儿,莫要如此张扬!”沈谨贤拉着她坐下,江潮听见她微弱的声音,环视四周,沈遥正在向他挥手,江潮一边擦拭后脖颈的汗水,一边垂首偷笑。
比试如火如荼地进行,沈遥借着解手的由头离开了沈谨贤的身边,经过高台之下时,不经意地挥手。
沈芜吩咐道:“碎玉,本宫忽然想喝上雨前龙井,你去唤人给本宫泡一壶来。”
碎玉明白她的意思,与沈遥会面后,带回了一个消息。
沈芜皱眉请求道:“陛下,方才家中妹妹来报,臣妾的母亲近日腹泻不止,不欲进食,情况急转直下,臣妾忧心不已,望陛下恩准臣妾回府探望。”
陆理急声道:“沈夫人可有大碍?朕立即唤太医前去沈府为沈夫人诊治,夏疏!”
“奴才在!”
“沈夫人身子不适,快些唤上两位太医赶往沈府!”
沈芜阻拦道:“陛下,且慢!”
夏疏停住了脚步。
“臣妾擅医术,且最熟悉母亲的病情,还望陛下允准臣妾一人前往沈府即可。”
陆理思虑片刻,允准道:“沈夫人病体不适,此刻定是希望爱女在侧,皇后深谙医理且多年照顾沈夫人,自是熟悉不过,如此,皇后就去吧。”
几辆马车缓缓离开禁军校场,沈遥在车内说道:“陛下对阿姐朕真上心。”
沈芜仿佛听到笑话一般,反问道:“上心?”
“对啊。当日阿姐回府省亲,坐着皇后的銮驾,贼人自是好辨认出来,方才陛下特意吩咐人给您准备了马车,且还是几辆,分开行走,混淆视听。沈遥微微抬动肩膀轻撞沈芜的肩膀,问道:“这难道不是上心的表现吗?”
沈芜辩驳道:“陛下是怕朝中的言官又上折子烦他罢了,他才不会担心我。”
沈遥摊开双手,说道:“阿姐,您就是过于聪慧,反而折了您的情根。”
沈芜岔开话题,问道:“当着能确定那位月娘的情郎是宫中之人?”
沈芜拍着胸脯,坚定道:“阿姐,我真听到了!”她拿出一份名册递给沈芜,继续说道:“且我借着挑选姑娘,赎身之名,骗取了刘妈妈的名册,阁中所有女子的名字都在这上面了,但是没有枫娘的名字。”
“人没了抹去名字是一件常事,但是不许众人提起,其中必有猫腻,明日无论如何,我们也要探出这个枫娘究竟是何人?她究竟是不是伶影阁中死去的那名女子!”
沈遥说道:“明日可借着替倩娘赎身的由头逗留阁中,一探究竟,若那位枫娘真是伶影阁中染上鼠疫死去的人,一切都说得通了,我们可以借着这条线索查探幕后之人,揪出杀害先帝的凶手!”
沈芜回府,李婕喜出望外,心情舒畅了些许,安心地睡下了。
沈谨贤说道:“皇后娘娘您离开后,过不多时,陛下就以头目眩晕叫停了比试,明日再继续。”
“头目晕眩?”沈芜追问道:“发生了何事?”
“深秋的日光虽较夏日清凉了许多,但晌午的日光仍旧打头啊,陛下喝了太医煎煮的清热解暑汤药,已经缓过来了。”
沈芜不觉松了一口气。
庭院中蔓延着一股凉意,院墙下的菊花已显颓败之态,沈芜再次阅览伶影阁的名册。
风声入耳畔,微弱的脚步声也夹杂其中。沈芜眼神瞬间警惕,抬眸说道:“既然来了,就别藏着躲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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