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允是习武之人,耳目说不上最好,但在京州镇属他第一,自然能听见捕快们长刀佩在腰间晃动发出的声音。
他修好门,从容自若地站在原地迎接前来抓他的捕快。
不过一会儿,孙人等人而至,还未说话,就见顾允已伸·出了手臂,双手握拳示意铐住他。
孙人会意,下一秒毫不犹豫摸出手铐“咔嚓”扣住顾允的两只手腕。
顾允临走时还不忘对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杨濯挥手道:“杨濯,我进去蹲半日就出来了,能赶在晚饭前回来吃饭的。”手铐的铁链相互碰撞摩擦,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这次可不一样,你把人的手给扭骨折了,交保金后得蹲到亥时才能出来,不交的话蹲个四五个月吧。”孙人在一旁泼冷水说。
顾允脸上的笑容滞住,边被拉着走边忙回头道:“杨濯,千万要交保金啊,我还得去青州……”
顾允的声音越来越远,很快便在人们高声的讨论中消失。
“这是这个月第几回被抓了?”
“谁知道呢!对了,你们说杨大夫还有钱交保释金吗?”
“……肯定没了,你们看杨大夫那一脸肉疼的表情。”
人们齐刷刷看向此事的另一个主人翁,可杨濯却早已进入了房间,只留给了他们一扇紧闭的木门。
屋子内,杨濯翻箱倒柜,在各个犄角旮旯凑齐了汤药费与保释金。
“顾允兄弟,此次出|狱,不知下次要何时见了,你多保重啊。”
一名捕快边把钥匙插入锁孔边说,轻微的“咔哒”一声,手铐松了。
顾允伸回手,笑道:“好兄弟,会再见的!”
说完便朝不远处站着的杨濯飞奔而去。
“我还是头一回见有人坐牢这么兴奋,跟来自己家似的。”一名捕快调侃说。
“谁说不是呢。别站着了,这么冷的天,吃碗酒暖和暖和去……”
杨濯套了一件蓝色的大衣,环抱着手臂,靠在一棵极粗壮的树干上,见到顾允来到,从手中丢出一个东西。
顾允伸手去接那东西,打开一看,是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烧饼。
他十分惊讶,说:“胡记的烧饼!它不是关门很早吗?”
杨濯皱了皱眉头,道:“哪来那么多话,你吃不吃,不吃还我。”
下一秒,顾允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杨濯!”顾允突然指着远处行驶而来的马车说:“你看,这大晚上的,牢狱怎么来了一辆马车?”
杨濯本是在发呆,顾允冷不防说话,她一愣,却只听顾允只是惊讶一辆马车,气不打一处来,忿忿道:“顾允,你脑子被驴踢了!?一辆马车有什么好奇怪的!?”
顾允忙不迭咽下嘴中那一口烧饼,解释道:“我在牢里听官差说昨晚有人死了,死相还极惨,都传遍了!所以这么晚还有人在街上,胆子实在值得佩服!”
“这有什么,我们不也大晚上在街上吗?”杨濯反问。
“两者的性质不一样,首先,你肯定不知晓这事,其次,我会武功,遇到危险本少侠会保护你,根本就不用担心好吧。”顾允神色飞扬地说,显然是对自己自信极了。
这么自恋!?
杨濯扯扯嘴角,瞥了他一眼,悠悠道:“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正说话间,“嘶——”的一声长鸣,像是一道凌厉的哨音。紧接着,马蹄在地面上急剧摩擦,马车的车轮像是突然被什么巨大的力量遏制住,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原来是车夫突然拉缰绳导致的,马车最终稳稳地停在了两个人的身前。
马匹打了个响鼻,喷出一团白色的雾气。车帘很快被拉开,随即走出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
小姑娘盈盈施了一个礼,说道:“奴婢名叫芷儿,是郑府的丫鬟,拜见杨大夫。我家老夫人如今病重,性命危在旦夕,还请杨大夫同奴婢去郑府救人。”
漫漫长夜,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有“哒哒”的马蹄声混合着辘辘声逐渐靠近。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二位,到郑府了。”
一蓝一红下了车,一入眼,便是门口两座威严的石狮子,朱门紧闭,上端挂着一块牌匾,“郑府”二字赫然现于眼里。
进了府,路上到处都有敛声屏息的丫鬟垂手立着。见到三个人,齐齐屈膝行礼。
穿过了无数走廊,三个人终于是来到了主院,走至主屋,芷儿推开门,示意杨濯先进。
杨濯也不客气,抬脚便走了进去。
待到顾允要进时,却被芷儿伸手挡了去路,只听她说:“顾公子,还望见谅,此处不接待外男,府中已为你准备了房间,公子可先在那儿稍作歇息。”
顾允担心地望了杨濯一眼,杨濯点点头,示意他放心。
可顾允还是有些犹豫,就在这时,芷儿开口道:“顾公子,请。”她侧身伸出手臂,示意顾允往偏院的方向走。
“公子莫要为难奴婢,还请移步。”芷儿继续说。
“好,我不进去,那我在门口等好了吧。”顾允妥协道。
“顾公子请便。”芷儿说完,与门口立着的一名丫鬟对视一眼,意思是让她看好顾允,别教他乱跑。随后便转头面带笑容地引着杨濯进入屋内。
在门口的时候,杨濯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草药味,如今走进里屋,那股弥漫在屋子里的浓浓药味便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雕花大床上躺着面色蜡黄,双眼紧闭的郑老夫人。床榻前则是分成两排站着男男女女的郑氏族人,皆掩着面哭泣,只是时不时悄然向杨濯投来探究的目光,继而又低头哭着,直教人看不懂是假哭还是真哭。
杨濯自然察觉到了这落在她身上的数十几道视线。但想起外界对郑府说的闲话,又觉得这没什么奇怪的。
郑府是京州镇数一数二的大户,自然少不了争家产。
郑老爷英年早逝,郑老夫人又是远嫁的,郑老爷一死,郑氏族人就开始排挤欺负还怀着孕的郑老夫人,要把郑老夫人送去别院,美其名曰供养她一辈子。
说得好听,实际是想白|嫖!把碍事的人赶一边去,让自己得利。届时郑老夫人的生活就会更加艰难!。
这等道理生于大户人家的郑老夫人怎地会不懂?郑老夫人便顶着诸般压力,人们的议论纷纷,辛苦怀着孕撑起了偌大的家业,早产生下了一个男孩。不料,在男孩五岁时突然重病而死。之后,郑老夫人像变了个人似的,一心打理家业,一直掌权到现在。
期间唯一的变故就是十年前郑老夫人去外地时带回了一个乞丐,并收做了养女,还教她如何打理商铺。
这消息一出,人们议论纷纷,说郑老夫人是老糊涂了,让一个养女继承家产。
而郑氏族人本就因郑老夫人带回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收做养女而气恼,他们原本是想着斗不过郑老夫人,让她自然死去也好,反正总得有一个人做家主,届时再与别家争,岂料闯出个养女,这怎么能不气!
在得知让一个乞丐接手家中产业的传言后,便彻底坐不住了,可又不敢明着跟郑老夫人抗衡,只得暗中对养女使绊子,多多带各自的儿子来刷脸,毕竟他们可不相信郑老夫人真会把自己辛苦打拼而来的家业交给一个外姓人!
思索之间,身旁的芷儿突然有了动作。杨濯看去,芷儿礼也没对那些郑氏族人行一个,径直朝着床榻而去,她俯下身在郑老夫人的耳边低语了一句,很快便又起身,垂着手立在了一旁,道:“家主令,仁医馆杨濯杨大夫留下,其余闲杂人等离开。”
让杨濯更奇怪的是,这传言中难缠至极的郑氏族人竟真听了芷儿的话,有序地离开了屋内!虽然临走时还眼神怨毒地剜了芷儿一眼。
杨濯心下也有了一个猜测。这芷儿的身份可不一般,并非丫鬟芷儿,而是郑老夫人的养女何芷。
何芷把郑老夫人从床上扶坐起了身,随即也离开了屋子。
何芷刚关上门,一个妇人幸灾乐祸的声音便响起:“我道老夫人是有多看重你呢,原来也同我等一样被赶了出来,我说呀,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整天抛头露面的。赶紧找个好夫婿嫁了吧,不然以后谁要你啊。”
何芷说:“是呀,不像你,儿子都生三个了吧,却还不如我一个女儿家受老夫人的宠,有什么办法呢,谁叫我一人便可赢你那三个儿子。”
“何芷!”妇人指着何芷,怒道:“你别得意,花落谁家还不一定呢!”
继而对院中看热闹的人道:“背后不是一个说得比一个狠吗?怎么?怂了?一帮孬货!”
“你儿子从马上摔下来,断了一条腿是可怜,但你拿我们出什么气呀。”
“……”
炉子里的炭火静静地燃烧着,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杨濯眉头紧锁,正一言不发地为郑老夫人把脉,
“杨大夫,我自己的身体我比谁都清楚,你施针让我这将死之人苟活了三日,我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真的谢谢你。”
“拿钱办事罢了。”杨濯冷冷道。
“你的眉眼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杨濯:“哦。”
“就连这说话方式也一模一样。”
杨濯没回答,郑夫人就自顾自地说:“……可惜他已经死了,被斩首示众了。”
杨濯收脉枕的手顿住,便在此时,屋外传来喧哗之声,其中两道高出旁人的声音清晰传入耳中。
“……你看我今天不撕烂你的嘴……”
“……疯子!别扯我头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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