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徐宅点上了灯,慎洛在暖黄的灯火下一瘸一拐地朝宁珵的住处去。他远远地见了窗格透出的光,知道宁珵未睡,又蓦然怯了。两年半,如果宁珵对他已经没有那么重的感情了呢?也许就在那九死一生的瞬间,宁珵已然滋生了怨恨呢?又或许,宁珵已经后悔了呢?

干脆也别去了,省得难堪。

可是方一扭头,屁/股上的疼痛便提醒他,不能不去。慎洛握紧双拳,赴死一般,迈出了步子。

“兄长,慎洛请见。”慎洛思量许久,总算说出一句自认为还算得体的话来。

“进。”

慎洛推门进去,只见宁珵坐在桌旁,冠已除了,如墨的长发松松地束在一起,映得他更加苍白。慎洛见到他,一时之间不知要说什么,嗫嚅一阵,才问:“敢问,兄长表字。”

宁珵不由得在心里冷笑,又是请见,又是敢问,他们竟这样生分了。但他并未表现出来,只平静地答道:“怀瑜。”

怀瑜,慎洛在心中默念两边,心想真是好字,如琢如磨。

慎洛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宁珵还住在这里,师父又同他说了那些,他几乎可以确认宁珵并未成婚,只是,究竟该如何说呢?或许开个话头,兄长就会全都说给他听了。

“兄长,师父说,你把我们的事告诉你爹了。”

“是。”出乎慎洛的意料,宁珵态度很冷,把他的期盼浇灭了些许。

慎洛本就没有太多耐心,身上带着伤,见了他这态度,便渐渐不耐烦起来,不甚诚恳道:“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宁珵淡淡觑他一眼:“我竟不知,这是认错的样子。”

“你要如何?”慎洛被激起了脾气,“是你一副不想理我的模样,若不是师父同我说那些,逼我来认错,我还不想来看你脸色!”

“啪”一声,宁珵猛然拍桌,怒道:“怎么?是我委屈了你?当初你要走,我让你走得干干净净;我知道你向来嫌弃我婆婆妈妈,优柔寡断,豁出性命一博。我知自己这个兄长当得不好,但两年多,你没有一刻想起我,回来了一句话不同我说,来了便客客气气,装模作样,现下又说什么师父逼着你来认错,你若觉得自己没错就回去,觉得自己无话与我说就走,就当我这几年瞎了眼,蒙了心,活该我受这个罪!”

慎洛被骂得怔住了,在他的记忆里,宁珵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过这样多话,他的兄长始终是淡淡的,沉默寡言,再多的话也放在心里,至于他的情感,更少有表露,如今这番,是被自己气到了吧。

分明在师父那里还懂事得很,可到了宁珵这儿,慎洛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十六岁的少年,眼眶红红,骗人来哄他。

可是宁珵哪有心哄他?他这两年多,说不寒心是假的。“没有话说就出去!”

“我不出去!”

宁珵被气得不轻,起身上前,竟动手要推他出去。慎洛慌了,攀住桌子一角,说什么也不肯走,可是他身上伤着,不太使得上劲,手上一打滑,受力不及,身/后猛然撞上尖尖的桌角,正戳在伤得厉害的地方。

“唔——”慎洛疼得弯了腰,差点咬掉舌头。

宁珵亦是一惊,他没想到慎洛会撞上桌角,他方才用力不小,知道这下疼得不轻,可是也不至于起不来啊!宁珵终究是不忍心,抓住他的手臂:“你身上有伤?”

慎洛眼前发黑,哪里能回答?宁珵只得扶着他到塌上去。其实两年前,宁珵是可以抱得起他的,只是如今身体伤了,再抱不住了。

慎洛无力反抗,只得任由宁珵动作。宁珵褪/下他的裤/子,看到一连四道戒/尺打出来的伤,都已泛紫,方才那下似是撞在第三道伤上,尺/痕边缘泛了红。

“先生打的?”

慎洛缓过一会,不说话,只点点头。

宁珵多少是心疼的,一回来便挨了打,还让自己给推了。他去找了药,像过去一样,轻轻给慎洛揉伤:“怎么一回来就挨/打?”

慎洛心中酸涩不已,他的兄长受了那么多苦,可自己才挨了一顿戒/尺,兄长便不生气了,他的温柔和不舍是那么好赚,慎洛想到这些,更觉对不起他。

“因为我把兄长一个人丢下。”

宁珵手上动作一顿,温声道:“其实,你走的那天,我知道。”

这回轮到慎洛顿住了:“你······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么,不拦我?”

“那晚一直没睡,睡不着,我那时已告知父亲我们的事,知道他要收拾我。我听到你说那些话,心里很难过,想睁开眼叫你不要走,告诉你我不会娶莹澈,但是你知道我父亲,”宁珵苦笑一下,“我并没有把握能过那一关,与其让你留下来受煎熬,不如让你走。”

“所以你不必愧疚,不是你把我丢下,是我放你走的。”

“对不起,兄长,我不知道。”

宁珵并不是一个喜欢拿苦难说事的人,但是这些话他放在心里太久了,再不说出来,他就要憋坏了。“其实我想过,如果我还能活下来,我就去找你,多远我都一定能把你找到······”但是,在那个夏天之后,他再没有上过马。

年少的宁珵,死于孟夏,死在不知所起的一往情深里。

久久无话。宁珵收了药,替他盖了件干净的绸衣。慎洛始终趴着,泪流不止。他太年轻,太自以为是,但最后为他的幼稚和冲动付出代价的,是他的兄长。

“哥哥。”慎洛唤他,不是兄长,是哥哥。

宁珵用手拨了一下他的头发,示意自己在。

慎洛抓过他的手,轻声道:“我不是没有想起你,我只是,太害怕了。”

害怕你娶了妻,生了孩子,忘了我。

“我没有在信里提到你,是以为你成亲了,我怕自己这么一问,是自取其辱。可是你知道吗?我到东边就想起我们在很高的山上看过日出,到北边就想起我们在草原上跑过马,我看到桃花就想起我们去打猎,我有时候想你想得要疯了,恨不得马上回来,可是回来能怎么办呢?万一你成婚了,有了孩子,我总不能让你休了莹澈,我后来想通了,要怪,也只能怪造化弄人。”

“但是我回来了就再不走的,哥哥要是还生气就打我出气,洛儿不躲。”这话一出来,便像极了两年前。

宁珵笑:“你回来,哥哥不知有多高兴,打你做什么?折腾了一晚上,今夜在这里睡?”

慎洛不置可否,却往宁珵身边挪了挪,嘟囔道:“哥哥,你抱抱我。”

宁珵伸手抚着他的背,眼眶湿润,他原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听到这句话了。还有这么一次,上天也不算薄待他。

深秋的清晨,风格外凛冽,慎洛半睡半醒,硬是被宁珵催起来了,此刻正坐在镜前,由着宁珵为他梳头。

“待你加了冠,就不能这样了。”宁珵用一根发带扎好那一束黑发,眼神言辞间,满是留恋。

慎洛晃了晃头:“还有好久呢!怀瑜哥哥,你给我取个字。”

宁珵看着镜中的两人:“你的字自然是先生取,莫要胡说。”

慎洛回头啄了他一下,双唇冰冰凉凉,带着秋风的味道。宁珵相思成疾,昨晚剖白心意之后便睡了,这会儿被他这么一挑逗,颇有些情动,连眼神都躲闪起来。慎洛其实不大有把握,但还是壮着胆子又亲了上去,这次的吻稍微停留了一会,足够他尝到宁珵的味道,只是,尚未来得及继续,敲门声便不适时地响起,两个人的脸均是又黑又冷。

“公子,侯府派人过来了。”

宁珵看着慎洛,大约知道是同慎洛有关,不敢轻慢,应道:“我这就出来。”

慎洛自然不可能让宁珵一起出去。两人一同出现倒让侯府传信的人松了一口气:“侯爷听闻慎公子昨日归来,请慎公子单独过府一叙。”

“他不去!”宁珵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了。

倒是慎洛笑着找补:“请转告侯爷,慎洛稍后便到。”

宁珵忍着气,待得那人走了才道:“我跟你去。”语气生硬,听得出来不怎么高兴。

“兄长,既然侯爷是让我自己去,你就别掺和了。”

宁珵怎么可能不掺和?万一父亲又来一次,把慎洛也弄得半死不活怎么办?宁珵眉宇间有些焦躁,慎洛握着他的手:“兄长,放心,我一定全须全尾回来。”

宁珵忽然发觉,慎洛比他沉着多了,是长大了。他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慎洛一走,宁珵便不可避免地焦急起来,先是同先生说了,听了先生一番安慰,又派了人去打探消息,可是侯府关得严实,什么也没打听着。眼看见太阳升起又落下,天都要暗了,还不见慎洛回来,宁珵脑子一热,让人驾了马车,送他回家。

老管家似乎早知道大公子要回来,亲自来开了大门,引着他去用饭,宁珵哪看不出这把戏?直接问道:“慎洛呢?”

“侯爷还在与慎公子交谈,公子还是先用饭。”

“谈什么?”

“公子别为难老奴了,这哪是我能听的?”

“那我自己去听!”宁珵说着,转身就往反方向跑,拼命似的,管家老胳膊老腿追不上,别人又不敢拦,硬是让他一路闯进了宁钦立的小院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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