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晚归的诸君还呼呼大睡着,客栈内只有秦铮与往常一样早起习武,于是他最早收到了林府传来的口信。
事关孙女安危,林老爷非常上心,连夜传讯给知府大人,说明事情的严重性。知府大人对林家一向十分敬重,清早就差衙役前来通知,特许抓住人犯的诸位少侠旁听陪审。
事关邦交,审问的程序向来是私密的,能挣到这样的权限,已经是林老爷天大的面子了,但秦铮还是觉得整件事情有哪里不妥。
先前情况紧急,众人只想着赶紧先把人救下来,来不及与林老爷通气。如今知道这伙黑衣人的背后还有一个辽国富商,昨天夜里这么大的动静,估计这个人早已收到风声,逃之夭夭了。
若被捕的这些黑衣人不知道行动目的,即使是外邦人,判他个当街行凶也合情合理,移交刑部便是。若他们知道目的,更糟糕的情况是,若那个富商也被抓住,辽筹谋大启铁矿的意图败露,恼羞成怒,难保不会一不做二不休,燃起战火。
辽国本来就欲发动战事,如今看来,只不过是在等待一个好的时机。到那时,武昌绑架案就不是一起简单的当街伤人的事件,而是辽人大做文章的好机会,编造故事来拯救人质、讨回所谓公道的借口,启辽之争的导火索。
虽说兴兵讲究师出有名,但能把握住好时机,克敌制胜才是关键。眼前对方显然是蓄谋已久,启朝却后知后觉,难免吃亏。秦铮出身将门,想到这些并不难,面上不显,谢过传信的林府家丁,转过身眉头紧锁。
于是等陆云夕起床,就看到她那向来云淡风轻的秦铮哥哥,难得有了愁云惨淡的时候。
她向来有些小聪明,所以才梦想当神探,但毕竟年龄尚小,成长环境也简单,还想不到眼前可能马上就要来临的邦交之难。以为秦铮是担忧战事,就端了一碗滚烫的蛋酒过去,坐在他身边宽慰他。
秦铮感动于她的体贴,不想她同自己一起焦虑,就没有多提及他的担忧。他只希望他的小姑娘能够永远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整日做那些天真到令人忍俊不禁的幻想。
想到云夕做江湖第一神探大侠的豪言壮语,他忍不住微微一笑。
云夕看他郁色渐消,放下心来,这才猛喝了一口蛋酒,然后!她就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被烫到了救命!!
秦铮正端详着她,脸上笑意还没散去,就被她的意外状况吓得够呛,眼疾手快将自己手边的杯子递过来。云夕拿起茶杯猛灌,满满一杯凉茶下去,舌尖的灼烧感才消退了一些。
惊魂未定的她这才喘匀气坐了下来,秦铮也轻舒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抚。
此时云夕的手中还捏着茶杯,她定睛一瞧,这不是刚刚秦铮喝茶的杯子吗?难道刚才手忙脚乱之际,他们竟然用了同一个杯子?
思及此处,她的脸刷地一下热了起来,坐都坐不住。小心翼翼偷瞄了秦铮两眼,发现他浑然不觉,依然在关心自己烫伤的问题。
嗫嚅半响还是说不出口,她满脸通红地迅速弹开,转身就跑。秦铮对此一头雾水,在身后询问是不是受伤了,她赶紧回答没有。
对方看她越跑越远,又大声询问蛋酒还喝吗。云夕本来就因为脸红,觉得自己十分丢人,秦铮还一直问,恼羞成怒大声嚷嚷着不喝了,回房间迅速关上了房门,徒留秦铮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匆匆回房的云夕躺在床上,脸上热意还没有消退。鸾儿看她这么快就回来,以为她还要睡。她只说不睡,然后……就把手帕盖在了脸上。
或许是今早起得太早,也可能是客栈太安静,躺着躺着,她真的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口响起两声轻叩,是赵锦奕来喊她出发去县衙了。
云夕刚睡醒,迷迷糊糊的,也没有意识到为什么是六皇子来叫她,接过鸾儿给的帕子擦擦脸就出门了。
赵锦奕看她情绪不高,没有平日里的活泼,还觉得有些奇怪。等下了楼看到秦铮也木着脸,这才恍然大悟,哦,吵架了。
两人一个害羞,一个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正是尴尬的时候,连对视都没有,看起来确实像是吵架了。孟云清向赵锦奕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他默默摇头。
秦铮对他们俩的互动不太留意,见云夕不愿与自己说话,心里有些堵。但出发在即,他也没有机会再多问,只好催促大家快走,希望早点结束,能回来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由于审问对象比较特殊,为免引人注目,林老爷特派了马车等候,接上众人送往府衙后门。
秦铮此时虽然还没有官职在身,承爵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又是皇上亲信,知府大人特别大开方便之门,可以说今日的审问就是特地为配合他们查案准备的。
马车驶入一处后院停住,秦铮一打门帘下车,知府大人就迎了上来。
武昌时任知府贺谦十分年轻,是天启十年的探花郎,才高八斗,一表人才,凭借殿试一手契合新政的好文章深得圣眷,留他在御前行走,惹得多少朝臣眼红。他倒好,坚信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想贴近百姓,非要离京去当地方官不可。
圣上对他不图荣宠的秉性更是大加赞赏,特许他回自己家乡做几年父母官。只是圣上惜才,临走前再三交代了,五年后就把他调回京去,明君贤臣一时传为佳话。
秦铮当时在云苍山上学艺,逢年过节才回家,竟然也听父母亲和家里的丫鬟提过他几次,说贺谦是名满京城的风度翩翩探花郎,要不是他去南边做官,家里的门槛肯定要被提亲的人给人踏破了,可见是个风云人物。今日一见,果然俊美非凡。
一般这样容貌过于出色的男人,秦铮表面不说,心里其实是有些不大看得上的。
也不是说俊俏佳公子就有原罪,而是前朝皇帝耽于美色,无论男女,举朝上下以美为尊,荒淫之道大盛,最终导致了前朝的覆灭。所以在大启,越美貌的人必须越能干,否则会遭到严苛的审视。
贺谦素有才名,自然不在此列,因此秦铮也只是稍微留意了一下他的脸,就开始快步往他引的地牢方向走,边走边询问审问的进展。
此时距离黑衣人被捕不过半日光景,地牢干燥阴凉,没有用刑的痕迹。据贺谦说,被捕五人中只有一人会一些简单的汉话,其余人找了通事分开询问,说罢递过一卷笔录。
云夕顺着秦铮的胳膊往笔录上看,上书此五人受一辽国富商洪真雇佣,不远万里保护他来大启做生意,至于做什么生意,他们一概不知,只知道每次跟洪真谈话的人都是当地有名的富商,谈话之后要么就非常惊慌,要么就十分愤怒。
按照大启律,外邦人在此地触犯律法,若情节不严重,皆在案发地按大启律施行判决,再移交大理寺,由大理寺出面交还本国处置。
如果这几个黑衣人的供认无误,那么他们虽有绑架事实,却是受人指使,并且未造成严重的人员伤亡,罪不至死。
陆云夕想了想,询问贺谦通事何在。贺谦早有准备,称通事就在地牢外候着,秦铮听完就让他把人请进来。
他一接话,云夕又安静下来,有点奇怪,他蹙了蹙眉头。这一留意,他才发现云夕今天居然站在离他一人远的地方,往常不都是挨着站的吗?到底怎么了?
贺谦领了通事进来,几人把黑衣人挨个调出来询问。
事实也正如笔录上所写,几个辽人都是在本国帮人运镖护院的武士,知道自己能从轻发落,回归故土,早就一五一十交代得清清楚楚,因此他们一番询问没有更多收获。
罪名严重,情节却轻,又涉及邦交,稍有不慎就会落人口舌。为了省事,秦铮与贺谦达成一致意见,将笔录和人一起直接押送入京,交由大理寺判决。
处事谨慎而不迂腐,秦铮暗自点头,这个贺谦确实能做好官。
此间事毕,几人往地牢外走。石阶湿滑,陆云夕不小心踩空,幸好贺谦就在她身后,伸手立刻将她的手臂托住,避免了她脸着地的悲惨遭遇。陆云夕差点在秦铮面前丢脸,有些羞窘地脸红了,喏喏道了声谢谢贺大人。
而慢一步伸出手的秦铮扶了个空,心生懊恼。看着眼前云夕低眉顺眼地道谢,贺谦浅笑不语,才子佳人十分登对,他内心突然升起了巨大的危机感,看贺谦又再次不顺眼起来,比之前更甚。
再次抬手握住云夕的手腕,道了声“小心”就牵着她小心翼翼往上爬。云夕猝不及防被牵住了手,脸上热意上涌,挣了两下没挣开,只好顺着秦铮牵引的力道慢慢爬。
短短几十级台阶,既有青苔,又有滴滴嗒嗒的水声,云夕却什么脏污都感受不到。只有牵着她的这一双大手,源源不断散发着热量,告诉她眼前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三次元的工作如同江水般源源不断!想写女儿女婿谈恋爱的我因为推剧情,一直写不上!人生就是如此的艰难(叹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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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心生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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