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何以闻月

二人沿着横街漫步,左侧是高大巍峨的子城城墙,右侧河堤柳枝轻拂,时不时能见到一座横跨水面的小桥。

确实如云夕所言,往郡圃去的游人络绎不绝,秦铮一面给她讲述徽州案,一面暗中留意过路人,生怕有人不知轻重冲撞了她。

“马家是徽州有名的米商,二月初八夜一家七口被杀,家中钱财不翼而飞。男主人马福兴失踪,两日后尸首在城外荒山被发现,死状凄惨。”

秦铮说及此处,低头看了云夕一眼,见她脸色并无异常,才接着说道:“马家虽然富甲一方,据说京里还有个亲戚在做官,但平时行事低调不与人交恶,还给附近的寺庙善堂捐过不少银钱,大小算个善人,是以知府对此事十分重视,却无从下手。”

说话间便已入了子城。云夕自小在这里长大,闭着眼睛都能走到郡圃,于是不再留心道路,专心听秦铮分析。

“我奉师命南下拜访陆世伯,路过徽州城外歇脚时,正碰到一伙武人行色匆匆离开茶棚往南边码头走,为首两人说的是江浙土话,我起初并未留意,只当哪个小门派出来办事。

喝茶之时听说了这起命案,我脚程不急,临时起意进徽州城查探。受徽州知府所求一同查访此案后,我特地问了仵作,马府众人皆是一刀毙命,根据刀口形状和深浅,推断是唐刀。而我在城外遇到的那伙人,用的正是唐刀。”秦铮抬眼看路,见园内小亭有一年轻公子朝着他挥扇子,顿了一顿:“亭上那人是不是与你相识?”

云夕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有些讶然:“不错,是相熟的几个世家公子和小姐,大概是诗社的集会吧,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既然碰上了,便不好意思视而不见,云夕面上不显,心里却暗道倒霉。

二人慢悠悠地往亭子踱去,还有四五步远,那年轻公子就兴冲冲走了过来:“陆姑娘,前几日给您送的拜帖可曾收到?我们许久未得回音,想是哪个下人出了纰漏。”陆云夕见了礼,面上淡淡:“孙公子,近日有些忙,还未看过,万分抱歉。”

孙公子折扇一开,自以为潇洒地扇了扇风:“无妨,正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亭内刚煎好茶水,现在加入岂不正好?”

陆云夕暗自腹诽这有她两张脸大的烫金扇子颇不合时宜,表面上却还非常恭敬:“本来是十分愿意的,不过奉父亲之命带京城来的哥哥游玩,今日却是不大方便了。”

“既然如此”,孙公子收了折扇,又做了个长揖,“下次诗社集会可千万要来,孙某告辞。”说罢就走,对身旁的秦铮竟是看都没看一眼。

二人跟着莺儿往郡圃的湖边慢行,一路上云夕对那孙公子十分愤愤:“秦铮哥哥你别生气,诗社那些人自视甚高,对习武之人向来轻慢,并非有意为难你。”

秦铮低头看着她气鼓鼓的侧脸,忍不住笑了起来。“无妨,我行走江湖多年,只是旁人轻慢,还不至于介怀,不过”,他看着眼前懵懂无邪却带着关切的眼睛,心里有些酸胀的感觉,“你我如同亲人一般,为我感到不平,我很高兴。”

陆云夕虽然不懂他此时的心绪翻涌,却知晓他没有为此伤心,自然开怀起来,心思又回到了之前的案子上。

若说是图银钱的劫匪,何至于要虐杀马福兴;若是仇杀,他平日不与人交恶,难道是跟京里当官的亲戚有关?

思及此处,云夕脱口而出:“这马家在京城当官的亲戚,是不是有什么仇怨?”秦铮点点头:“我也这么想,已经让留在京城的师弟师妹暗中去查了。”

“那你这几日想去热闹的地方,该不会是想知道那伙人说的是哪里的方言吧?”云夕突然笑着问。秦铮惊讶于她的聪慧,脸上有些窘迫:“是的,虽然小时候听过,但是一时想不起来。”

云夕看出了他的不自在,有些好笑:“我们这地界,一村一镇口音都不尽相同,想不起来也是正常的呀。”秦铮听出她的宽慰,放下此事不提,“眼前也没有其他的线索,咱们只能静候消息了。这江南景致就是秀气,难得有机会,不妨往园子深处走一走。”

云夕自然不会拒绝,寻了不喧闹景致好的幽深小径,三人在郡圃的园子里观景畅谈,流连忘返。

此后两日,三人都早出晚归,打着游山玩水的名义,把城中热闹的地方走了个遍,线索却是一点都没找到。

此事不提。且说严无咎前两日席间受了陆夫人的邀请,今日早早就过府拜访。翠环引他在后院亭子处等候,不过片刻,陆盟主夫妇二人便携手前来。见过礼,三人落座,陆夫人遣退了身旁服侍的丫鬟,只留一个翠环守在亭前。

严无咎此番前来,明面上是交流道法,实际上前几日秦铮已经将他的身份告知陆盟主,他作为秦铮私底下的耳目,将这几日城中搜集的消息一一告知。那一伙被秦铮撞见的贼人并没有来到平江府,严无咎遣了手下在附近州府打听,目前尚未有线索。

“京里来了消息,这死了的马福兴,京里的亲戚是户部侍郎温守廷”,严无咎小声道,“上个月刚被贬到蜀中去当知府了。”

陆知鹤听罢皱眉:“莫不是朝堂倾轧,却害死了这诸多人命。”严无咎一时无言,托二老将消息转达给秦铮,便匆匆道了别。

“若是连侍郎都能轻易扳倒,幕后指使恐怕来头不小,夕儿他们这样查下去会不会有危险。”陆夫人有些忧心两个孩子的安全,却又不知道该不该阻止他们。

陆知鹤拍拍她的手宽慰道:“若此事只是朝堂倾轧,铮儿抓了那伙贼人送进牢里也就罢了,他一向稳重,应该不会沾染朝堂之事。”陆夫人点点头,心里却有隐忧。

此时的秦铮陆云夕还在满大街乱逛,眼见日头升起,晃得人眼花,莺儿提议,不如在城内的酒楼用饭,于是三人一道上了闻月楼,寻了个临江的雅座坐下。

“这闻月楼,何以闻月啊?”秦铮打从进了这酒楼,就一直嘴里念叨着,此时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云夕当然义不容辞为他解惑:“这闻月楼是六七年前开的,因为在中秋夜给才子们做赏月宴而名动全城,店家酿得一手好酒。中秋佳节,举杯对月,既赏月又闻酒香,雅称“闻月”。闻月既是酒名也是诗名,说起来,当年赏月宴夺魁的闻月诗就是素有才名的户部侍郎温大人写的呢。”

“正是如此”,小二哥笑嘻嘻地给客人倒上茶:“陆小姐可是我们的常客,莫说寻常菜色,就连我们时令才有的梅花汤饼、蟹酿橙,陆小姐都是尝过的。”陆云夕笑着颌首:“不错,这里的李师傅手艺很好。小二哥,麻烦你按着时令给我们搭配几个好菜吧。”

小二应了声好,噔噔噔快步跑下了楼。此时已经午时二刻,日头高起,本该有些闷热,却因闻月楼临河,微风拂过,清爽宜人。

三人一时无言,望着水面晃晃悠悠的小船发呆。只听得邻桌的中年人低声交谈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耳朵里:“温大人……去了蜀中。”“竟有此事,可是犯了什么过错?”“倒也不曾,只听说他家远房表兄哄抬米价……侍御史上奏疏参了他一本。”“可惜了……快用饭吧,一会儿还要去坐船。”

秦铮微微皱眉,和云夕对视一眼。二人不愧是打小长起来的交情,一个眼神云夕便知他发现了什么,于是轻声借问隔壁桌的中年人:“几位说的,可是曾作闻月诗的温守廷温大人?”

对方突然被打断,本来有些不耐,抬头却发现是个懵懂的小姑娘,一时间语气都轻柔了许多:“不错,温大人被贬也就是上个月底的事情。”尽管跟温大人素未谋面,陆云夕还是夸张地叹了口气:“听闻温大人是个好官,怎么会好端端就被贬了?莫不是道听途说?”

虽说语气有些不敬,男子看她年纪小也不跟她计较:“我兄弟二人刚从京城做生意回来,消息一出,朝野震动,就连市井百姓都足足议论了两日,哪有可能作假。”

云夕这才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秦铮一眼,秦铮面上淡淡对他二人拱手:“抱歉,家妹有些莽撞,望二位海涵。”对方本也不以为意,摆摆手转身继续攀谈。

此时小二把菜摆好,云夕让他附耳过去,细细交代了一番。

秦铮看菜肴精致色泽鲜艳,加之心事稍定,不由得胃口大开。云夕亲手给他盛了一碗汤:“莼菜汤,现在喝正是时候。”又给他夹了鱼肉:“松鼠鳜鱼,可能有些甜,声名在外,且尝一尝。”照顾周全,叫莺儿在旁边暗暗吃惊。

三人用完饭,小二从后厨捧来两捧糕团和一小坛酒,云夕吩咐莺儿带上,三人打道回府。

陆盟主和夫人午后小憩,三人回到家,府里上下静悄悄的,连丫鬟都见不到几个。云夕嘱咐莺儿将吃食交给厨房,她和秦铮一路上商议许久,最后决定将酒藏在秦铮床底,于是两人像小时候偷溜出去玩一样,小心翼翼地沿着墙根走,抄近道来到秦铮住的小院。

主角团第一案。

嗯没错其实云夕小可爱隐藏属性是非常擅长吐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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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何以闻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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