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城凛冬。
临近各种节日,机场里的客流量比平日里要多了不少。
邓礼有些烦躁地从兜里摸出手机,随意翻了两下刚刚已经浏览过的网页和内容相同的朋友圈,不时眼神还向出口处探来探去,最后叹了口气。
怎么会晚点这么久呢......老爷子那儿还等着交代呢......
他着急地踱了两步,突然想起今天他要接的这个人。
陆岁聿。
二十四岁,百年世家雁城陆家的二世祖,即将,也马上就要成为他的老板。
这位二世祖什么都好,可就是和他叔叔的感情太好了,太听他叔叔的话了。
前些年老爷子病重,急着培养接班人接手偌大的家族公司,硬生生就让刚大学毕业的陆岁聿当上了总裁。也许是不走运,那年城东的那块地出了纰漏,最后当然是把责任都推给了这个刚上任不久的年轻人。
其实公司内部都知道,陆岁聿作为这家公司的总裁,当然也知道,他的叔叔陆健泰在其中动了手脚。
可陆岁聿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所谓亲情,铁了心要护住他这个叔叔,把责任都一手揽了下来。
那老爷子能接受得了?病都直接被他气好了!
连夜把他赶到国外,还放话出去,如果两年后回来还是这个死样子,就永远别想踏进陆氏集团的大门!
......回想起这两年他听闻陆岁聿在国外的事迹......
邓礼鱼在零下的雁城机场打了好几个寒颤。
人呢?
他看了眼时间,刚刚他打的电话也没接,他以为是还在飞机上......邓礼加快了脚步,内心一个猜想顿生。
心跳加快,他双眼微睁大,又检查核实了一遍陆岁聿这次回来的行程。
——陆总他——他他他不会是早就走了吧?!
*
西林地是一片空旷广阔的高原,近些年来因为旅游业的发展,也从曾经的了无人烟到了现在有了那么一点人的生机。
原来十二月的雪地很安静。
少女抱紧双腿,蜷缩着上半身,侧脸趴在大腿上。
她的眼尾已经被冻得发红,双手也凉透,身上穿了几件只具备时尚功能的衣服。
风中有呼哧声,夹着雪更沉重了。
雪时用力搓搓自己的双手,又快速地捂住已经泛红的两颊。
除了风声,在偶尔的寂静中,她还清晰地听见了其他的声音。
反正她要死了。
没电的手机已经被她砸坏在地,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一层薄雪也要完全掩埋住它了。
雪时听见了自己的喉咙里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呜咽的声音,热泪断了线似的往下坠,很快就消失在了积雪中。
悄无声息。
如同雪时她这个人一样。
是死是活,是哭是笑,所有的一切都悄无声息,没有人会关注。
不久前,她还住在江家的别墅里。
床是温暖的,饭菜也是可口的......最重要的是——她那么多的衣服首饰包包鞋子都没带出来。
只有她手上这只。
匆忙之中随意拿的一款包。
“滚蛋——!”雪时气愤地把包扔开,踢了两脚,气得两腮下意识鼓起,“有什么用——!”
站起来的瞬间迎面一阵雪风呼在了她脸上,雪时方才对着那包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模样立马消失不见了,紧随其后变成了一阵委屈。
她的眼神有些空洞,四周望了望这冰天雪地——
她现在是不是应该庆幸,现在不是晚上,离夜晚降临也有挺长的一段时间。
蜷缩坐在一块老朽的木桩上,雪时又哭了起来,不过这次的声音却要比上一次更大。
也是奇怪,在这样的天气里,她全身上下穿得不多,连哭带骂竟然在这里呆了有些时候了。
身体挺好。
“臭司机——!”
因为走得匆忙,雪时身上分文没带,那个司机就把她丢在了路边,让她等别人载她。
她只想逃离雁城。
但现在这里哪里有人?!
“臭爸——!臭妈——!”
雪时回想起其实自己前几个星期就隐约听见了父母的讨论,只不过那个时候她完全没有往这方面想。
本来他们每次回来都不跟她打招呼,来了一下就走,她也其实并不想看见他们。
只听见什么“基因”“宁城”“婚约”之类的东西。那天她熬夜看漫画书,从房间里隐约向客厅瞄了一眼,意识也迷迷糊糊,就没去深究。
直到后来她真从书房的架子上找到了一份基因检测结果单。
“依据现有基因数据和国际判定标准,排除江长衷(父)与江雪时(女)之间存在生物学亲子关系”
结果单被很细心地保存,上面的一字一句都令雪时身体发颤。
她不想去回忆当时的心情和感受。
雪时嫌弃地撇了眼被她一脚踢走的那款已经停产了的包,鼻尖通红,抿了抿嘴唇,抹了一把刚流的泪,重新把包拿了回来。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她江家大小姐会有这一天。从小娇纵惯了,只要能用钱买到的,她喜欢的东西,她就一定会得到。
......而现在这款停产了的Birkin正躺在她腿上替她暖手。
等待会儿太阳落山了,她才是真的完蛋了。
漫画书也没带一本过来......看来她死前也等不到她约的汉化组的新译件了......
手慢慢暖了,雪时开始准备她的人生走马灯了。
毕竟比起在众目睽睽之下灰溜溜地被宣布是假千金,承受那种奇耻大辱......她下意识抻长了脖子,挺直了背。
......这样还行。
吧。
雪时微瘪了嘴,眉头挤在一起,她昂头吸了吸鼻子,伸出双手。
原本莹白透粉的指尖现在快要变成一片惨白,她开始掰着手指细数回忆着自己平生最难忘的时刻。
大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拇指.....
凑不齐一双手。
数到小拇指时,她的声音渐歇变弱。
雪时用力地眨了眨眼,又重重摇了摇头,凑近了自己的手,努力不让自己睡过去。
她小拇指的最底下有一处细小的疤痕,虽然细小,但是经久不消。
昏昏沉沉,没想到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她脑子里竟然无端想起了那个人。
“......陆岁聿,如果你现在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勉强原谅你了......”雪时嘴里嘟嘟囔囔,可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方才因为悲伤哭得有些扭曲的脸平静下来。
雪时生在冬天的一场大雪里,也会死在今年冬天的这场大雪里吗?
其实她没有多少害怕,全世界她想去的地方她都去了,她喜欢的东西也都......买到了,虽然她那个不熟的爹妈没有时间从一堆数据和科研中挤出多少爱分给她。
但是只要有钱,她已经够了。
......除了那个混蛋......还欠她一个道歉.....
算了。
眼皮沉重地压下来,雪时这下是真的想睡觉了。
“雪时——!”
“江雪时——!”
男声急促,从很远的地方传到雪时的耳朵里,各种感情交杂在一起,现在是一种强烈的担心和关心先站了上风。
平日里冷淡镇静的声音现在慌乱又无措,歇斯底里到有些绝望。
“雪时——!”
一辆越野越过了西林地的一道道脊梁,最后停在了她面前,里面的男人长腿一迈,箭离弦般迅速奔出,片刻不停。
雪时奄奄抬起头,视线模糊。
但从刚才的声音中,她可能能听出来,来的人是陆岁聿。
没想到两年后再见到陆岁聿的场景会是这样。
他风尘仆仆。
一身高定西装在高强度活动中发了皱,领带掉出了一半,扣子也没系好。
长腿被西裤包裹着,走动时勾勒出分明的肌肉线条,他的皮鞋踩进了雪地里。
雪地里的脚印匆忙而无序,这双手工定制的皮鞋早就脏得不成样子了。
旷野的风裹挟一阵细雪,雪时趴在自己腿上,身上外套被脱了,背后一阵暖意袭来。
她觉得一张巨大无比的毛毯笼罩在了她身上,全身上下涌进了力气和热意。
暖融融的。
被积雪覆盖的种子好像等到了春天,试探性地发芽,将脑袋伸出积雪外探头探脑。
陆岁聿方才喊她的时候脖子上青筋凸起,现在顿时停下就开始气喘吁吁,不过这点加重的呼吸片刻就恢复了。
他用手搂过雪时左右的干燥毛毯,只露出一个小洞。
雪时恢复了一点力气,脸伸出了毛毯,一双还有些迷蒙的杏眼盯着对面的人。
“幸好还没开始失温。”陆岁聿语气很淡,站着俯视她,但表情却很生气。
很生气的那种。
雪时霎时睁大了杏眼,脑子里什么云啊雾啊都不见了,立马天晴。
她看见他胸口起伏,听见他很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看着这张可怜又惨白的脸,偏生她现在脸上还一脸无辜和茫然。
陆岁聿移了几步,站在了风吹来的方向。他微低下头,瞧着她这副模样,气得难得轻笑出了声。
“江大小姐,难道——你就准备带着这一个包——”
陆岁聿脸上的表情以现在雪时的大脑分析水平很难展开工作,她只是有一些不好的预感,但现在她这副模样也就只能任陆岁聿宰割了。
他只是俯身下来,一手半扶着大腿,一手伸出,点了点她手上还套着的Birkin。
“带着它离家出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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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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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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