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梓玉初验尸体后道,“死者应是死于亥时(21时)左右,如今已经快至午时,大约过了六个时辰,
此时尸体的僵硬程度达到高峰。死者采用割腕的方式,伤口工具应当是一把,”
魏梓玉有些迟疑,“伤口尖细,比刀伤造成的创面小,
但是深入皮肤,其深可见骨,虽然伤口划痕是从左上至右下,但是,以死者的力气应当没有这个能力,”
继续道,“凶器应当是把尖端极其锋利的东西,比如簪子,
同时,要想达到这个力度的刺伤,一定是个常干体力活的人。死者衣裳不算凌乱,右手这个姿势,”
魏梓玉停下来用右手比划,“死者右手呈弯曲状,疑似手中握有什么东西,这些只有等带回去之后再细细检验了。”
殷颂显不置可否,又问道,“那几具尸体可有什么新发现?”
魏梓玉摇头,“我怀疑凶手和这几个死者有仇,每位死者都砍了他们不下二十刀,刀刀刻意避开要害,
最后让他们流血而亡,这也罢了,还把他们都阉了,”
魏梓玉小声道,“咱们这位新知府,上任不过一年,就遇到这种案子,真是流年不利。”
殷颂显不答,说,“若有新发现再来找我。”
“嗯。”魏梓玉叫来的跟班开始抬尸体回府衙。
在回去的路上,殷颂显思虑:
彼时喜月是倒数第四位出场,隋雪之前都是一人表演两盏茶时间,那喜月出场的时间大约也就是戌时五刻又一盏茶(8点20分)的时间,
下场的时候也就是戌时六刻(八点半)。
他死于割腕,通常来说,割腕后未得到及时的救治,大概两刻钟(半个小时)就会流血而亡,
而喜月初验的死亡时间在亥时(九点)左右,那么,喜月竟是才下台不久就遭了凶手毒手。
他为何去见凶手?本该卸妆梳洗的喜月,为何会和凶手约在一楼的小厮房?
凶手为何杀死他?他的死和织金的失踪,有没有关系?
织金消失的时间,怎么那么凑巧,是在喜月下场杨柳上台后?
那是织金最后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的时间。
殷颂显思及此,深恨自己教子不严,没有将殷拾岄关在家中,好好看管,如今被卷进杀人命案,却又深深的心焦和无力。
想来唯一的可能,那时殷拾岄的朋友们还没发现他失踪,杀害喜月的凶手将他打晕,等着宴席结束,也在亥时的时候,乘着人流便将他带出去了,只是带出去吗,
还是,被灭口了?
回到这厢,殷拾岄本来装晕着,但是可能一天奔波也太累了,也可能本着对父亲的盲目崇拜和相信,不知不觉,他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次醒来之时,已经日上三竿。
周围人声喧杂,人来人往,他的身上堆了几件破衣服,将他埋住了,这竟然是大街上!
还没来得及高兴,旁边睡着的一个乞丐见他起来,斥道,“看什么,占着我的地盘,你还好意思了。”
殷拾岄尴尬的笑笑,他觉得肚子有些饿,身上的衣裳凌乱,捆在身上的绳子也不翼而飞。
殷拾岄虽然摸不着头脑为何那个女人和她的同伙会放过他,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因此一点也不影响他跑回家的步伐。
高兴之后,他想,得乘他爹没发现他离开家之前回到家里,先撒个谎好好解释一下。
嗯,殷小郎,到底是无知了些。
他爹不在家里,这个点一般在家里,但是今天在府衙。
饥饿的殷小郎,便在家附近的巷子里寻了家他经常吃的。
洹水巷居于城南,殷捕头“矜矜业业”多年终究是在此地买了一栋三进三出的院子。
槐州城内部是呈中心拱罩之势,由中心向四方延伸,以正中地带为最贵。
一方四巷,共十六巷,其实这只是规划中的,在城东,可不止是四条巷子,巷与巷之间的界限早已被打破,整个城东鱼龙混杂。
洹水巷并不居于正南,洛麟川和宁自安倒是住在正南的灵泉巷。
洹水巷位于南偏东,隔壁就是位于东南交界的林溪巷,不同于绮罗巷,林溪巷明显富有生活气息。
“宋伯,要碗卤肉米线,先赊着,等我爹来的时候他一起付。”
殷拾岄坐下后,摸摸肚子,真的是饿呀。
宋伯,四十多岁,圆脸,个儿不高,身材圆润,在这林溪巷开了老久的摊子了,生意素来很好,此时他正忙着给隔壁桌上菜,听见殷小郎的音儿,
“哟,小郎君,今早儿还向你爹问你呢,怕不是睡到日上三竿,错过上学了?”
宋伯家有个出息的小儿子,去年也考上了府学,说起来比殷拾岄小一届,不过,如殷拾岄这般,倒也不是考进去的。
听到打趣殷拾岄也不恼,调皮的吐了下舌头,心想,我倒真希望自己是做了个噩梦。
很快,宋伯便端上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卤肉米线,翠绿的葱花撒在卤肉上,米线根根白嫩,看着甚是爽口,尤其是那汤,
乃是用肉片煮的,还漂着油花,喝起来更是鲜美,一口下肚,顿觉热气在全身弥漫开来,殷拾岄长长的呼出口热气,活着真好呀。
吃完一顿饱饭,殷拾岄打定主意去找他爹,便朝府衙走去。
在捕快李立的带领下找到了他爹,百般狡辩还没出口,殷颂显先问,“你去哪里了?”
哟,一听这话,就知道昨天的事情瞒不住了,不过应该没闹大,
“我也不知道,一觉起来,您猜怎么着,我就在鸡鸣巷了,正好赶集呢,人山人海的,”
说着可怜巴巴的看着殷颂显,手拉着殷颂显的胳膊,边说边摇来摇去,
“爹呀,我被人下药了,一觉睡到现在啊爹爹,要是他们想杀我,在梦里就把我结果了,你今个儿可就看不见我啦,呜呜呜呜,我好惨呀,爹,爹——”
说完撇着殷颂显的脸色,还不忘往眼睛那里抹几下,好似真的有眼泪似的。
殷颂显本来还操心,看见他这般生龙活虎的样子,想揍殷拾岄的心都有了,但是他忍住了,嘴角动了动,
最后说,“昨天的情况,不许狡辩,说清楚。”
殷拾岄乖巧的点点头,“嗯嗯,昨天是这样,我那个”
看了眼殷颂显,“在那个什么院子的时候,不是要表演下一场了嘛,我就是之前吃了一个糕点,
那个糕点肯定不干净,害我拉肚子,后来我就想去下面透口气嘛,然后我就听见,一楼有个地方有声响,”
又看了眼殷颂显的神情,没有变化,继续道,
“我就好奇呀,啥东西在响,难不成是有鬼?那可不就有意思了嘛,”
然后挠挠头,“我顺着声响去,有间没开灯的屋子,门也半掩着,里面好像躺着个人,我看见他嘴巴在动,
可我听不见他说什么,就走进去刚瞧见他,就被人打晕了。”
殷颂显没说话,心想:
看来是因为屋里黑,只能乘着开门那点光看见屋内的情况,而且因为喜月本身是平趟着的,所以殷拾岄开门只能看见喜月身体的右侧,
所以他不知道喜月快死了。难道那个时候,喜月的右手是抓住了他的衣袍吗?
往殷拾岄身上看,确实在袍子最下角看见了一小个缺口。
凶手的动机是什么?殷颂显一直在想,凶手是朝谁来的,朝他吗?
所以陷害殷拾岄以此达到打击他的目的,那杀了殷拾岄更能达到,可若是就是朝死者呢,枕月楼,枕月楼,近来真是横生事端,
他素来明白知道得多死得快的道理,对这些事情也总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可偏偏事找人,杀了喜月之后再绑架一下他的孩子,
莫不是在威胁他少管闲事?
哼,罢了,这笔债,早晚要算。
“爹,那个人怎么样了?”殷拾岄没有察觉殷颂显的心情,有些期盼的看着殷颂显。
“小孩子操心这些做什么,你的功课做了吗?
我还未与你算账,本该呆在家的你,怎么溜出去的!!!”殷颂显板起面孔来教训道,
“走,现在回家去!好好反思一下。”
殷颂显告了假,将殷拾岄带回了家,又叮嘱李婆子后面几天把他看好,说接下来几周他要在家里温习功课,他又去府学给殷拾岄告假。
思来想去,殷颂显又去东市买了个仆役,叫苏直,长得人高马大,看着是个憨直模样,
本来是乡下农户人家,前些年遭了灾,只得出卖自己的劳力与人为奴。
苏直大概三十岁,听闻家中还有个孩子,才四五岁,妻子和父母也在灾年去世了,可谓跟殷家父子的处境有些相似了。
日子好像一下子无聊起来。
不过偷得浮生半日闲嘛,殷拾岄自那一遭,还是很珍惜这样的悠闲日子的。
你要说他胆子大,倒不如说,他心大,在他心里,没有比眼前的吃和睡更重要的事情了。
活着总是好的,在能好好活着的时候,就要好好活着,这也是殷颂显告诉他的。
就这样,在殷拾岄在家里温书的时间,那几个“狐朋狗友”也会经常飞些风筝进来,还会带些好吃的,大概也算是一种补偿吧。
终于,过了两个多月,可能出于最近排查很严的缘故,虽然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没抓到,但是也没有犯案,
街上捕快们巡逻也布置得紧凑,殷颂显终于允了让殷拾岄出去玩的要求,不过要求苏直也陪同前往。
殷拾岄欢欣鼓舞,他在家里都快憋出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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