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殿里凉快,褚垣进来不多时便恢复了稳重,褚珣仍着朝服手中拿着那份卫涂呈上来的证词翻来覆去的看。
“臣参见陛下。”褚垣开口打断了褚珣的沉思。
“皇叔不必多礼。”他这般说着,不过是眼睛一抬随后将证词放下。“皇叔求见所为何事?”
双手交叠于腹前,褚垣装出忠良的模样,“臣此番前来是关于陛下所托之事。”
他左右瞟了一眼,说道:“还请陛下屏退左右。”
褚珣示意路公公将闲杂人等带下并且关上了门。
“查到了什么?”门一关,褚珣迫不及待地问。
“陛下,臣经过几日排查,终于得到了线索,”褚垣直起腰走前一步说道,“曾有内侍监女官看见吏部侍郎崔怀在中和殿徘徊。”
“崔怀?”褚珣绕过公案走到褚垣身边,“卫涂说崔怀是为人所谋害,你是怀疑......”
“陛下,崔怀在玉玺失窃当晚便溺毙在荷花池中,他同秦、刘两位大人又是死于一人之后,臣很难不怀疑。”
褚珣没有回答只是来回踱步,沉思片刻他问道:“皇叔想怎么做?”
“官员被害一案与失窃玉玺有关,”褚垣说着一拱手,气沉丹田地说道:“还请陛下将玉玺失窃一事秘密交给大理寺卿暗中调查,赵大人为人公正,先皇在世时就颇得赏识,他......”
一抬手止住了褚垣的话头,褚珣说道:“事关国本,赵卿终究是外人。”
“陛......”
褚垣还欲说什么,却被褚珣再一次制止了,他说道:“官员被害一案你从旁协助,朕给你一个监管的职位,暗中调查崔怀与玉玺一案。”
完了,褚垣低着头难掩不耐的神色心想,真是给自己找事干。
“就这样决定,皇贵妃还等着跟朕用早膳,朕先走了。”褚珣说完将证词递给褚垣后便走了。
“臣恭送陛下。”纵使万般不愿,褚垣还是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锦绣花簇团氍毹被掀开在一边,底下的玉石地板上湿了一大块,原是一旁放着冰块的铜盆被人打翻,褚垣光脚踏着冰水在房里四处走动。
“师父,”柏溪守在门口神游,看见青竹怀里抱着一只虎纹狸猫走过来,“这不是朱儿吗?”
“嗯,浪了几日回来了,”青竹说着将朱儿递给柏溪,“殿下睡着吗?”
“没有,”柏溪搔着朱儿的下巴说道,“生闷气呢。”
“我没生气。”冷不丁的一句话吓得柏溪差点没抱住怀里的猫,回头就见褚垣穿戴整齐从房里出来。
“殿下这是要去哪儿?”柏溪扯着嘴角问道。
褚垣站在门口睨视柏溪,有些嫌弃,复而对青竹说:“你这傻徒弟,哪儿收来的。”
话音未落,青竹立马呛他一句:“分明是殿下捡的。”
褚垣无言以对,看着柏溪怀里许久不见的猫,伸手去蹂躏它的脑袋,把人家白眼都扯出来。
“舍得回来了?”朱儿任他揉着也不挠,许是猫儿过于温顺,褚垣动作逐渐轻柔。
“本王要去大理寺。”他说。
“殿下真的要管啊?”柏溪难以置信地问。
然后就被赏了个不痛不痒的脑蹦子。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褚垣说道,“陛下要我管,那本王管就是了。”
“你们随本王一同去。”
“是。”
出示了腰牌,褚垣一行人从侧门进入大理寺,赵居正听见通传出来迎接。
“臣参见安平王。”跟着赵居正的还有两名下属。
“赵大人客气,”褚垣向他简单回礼,说:“多年不见,你倒是老了许多。”
“哈哈,”赵居正笑着回话,“殿下倒是没什么变化。”
四处望了一眼,褚垣发现“罪魁祸首”没出来迎接。
“那位少卿大人呢?”他问。
“行之带着捕头出去查案了。”赵居正说,“殿下找他有事?”
“原本有的,既然他不在,就劳烦赵大人了。”褚垣说,“陛下授我协助的职责,还请大人同我详细讲述案情。”
“自然,殿下请随我来。”
赵居正将人带到正殿办公的房间,书桌上堆放着许多卷宗。
“殿下请坐。”
褚垣坐在蒲团上,翻看着案上的文书,赵居正坐在一旁讲述案件细节。
“六月初六,宣威将军秦敏亮黄昏时刻与友人聚餐,出酒楼的时候因醉酒躲避不及被疾驰的马车撞死。”
闻言,褚垣翻页的手顿了顿,上面是仵作的验尸记录。
“这是被撞的......支离破碎啊。”褚垣底底感慨了一声,“闹事纵马,马车车夫何在?”
“按照律法杖刑没死的话就应当是流放了。”
他说完,褚垣转过头来看他,疑问道:“应当?”
“卷宗还未调上来。”赵居正说。
褚垣点点头,继续看着桌子上的卷宗,“继续。”
“六月初十,皇贵妃寿宴结束当晚,吏部侍郎崔怀溺毙在荷花池中,次日......”
忽然被打断了讲述,褚垣抬手示意,“下一个。”
见赵居正面带疑色,褚垣解释道:“我同他是朋友,他的情况我了解,说说刘大人。”
“刘大人年轻时是西北驻边将军,西北寒冷战事艰苦,所以患上了风湿,身上也有战时留下的旧疾。”赵居正说道。
褚垣专注的阅读苏太医关于刘忠死后症状的描述,点点头示意张居正继续讲。
“听人介绍了一位行走江湖的赤脚大夫,请他来治病,原本病情好了许多,双腿也利索了,只是在那位答复走后不久便罹患怪病,不治身亡。”
“谁介绍的大夫?”褚垣问。
“不知,是刘大人派人去请的。”赵居正说,“对了,行之先前带人去刘府画了那大夫画像,臣带殿下去看。”
“先不急,”褚垣制止住赵居正起身,“比起这个,我更想去看看刘大人的尸体。”
他歪着头问道:“赵大人,应当将人带回来了吧。”
“自然,只是......刘大人死状骇人,臣怕......”
“呵。”褚垣冷哼一声,倏地站起来,张着双臂俯视赵居正,“本王堂堂七尺男儿怕什么?”
天气炎热,停尸房不设窗,又在四角放置了许多冰块,褚垣一进去便汗毛竖立。
烛光下,房间正中央停放着两具尸首。
一进房,刺鼻的腐臭味充斥着褚垣的鼻腔,即使用白布蒙住了口鼻,他依旧难以抑制的皱着眉头。
相较于青竹的淡定,年纪尚小的柏溪几欲干呕。
“这位便是刘大人的尸首。”看守的侍卫掀开了盖尸布。
即便是放了冰块,尸体还是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幸而刘忠死亡不久,身上特征仍然可辩。。
刘忠面色苍白,嘴唇发乌,脖颈上有许多青黑色的斑点,褚垣仰观俯察,在他的鼻腔除看见了黑血,他从看卷宗开始就觉得这个症状很是眼熟。
他直起身向后边站着的柏溪伸出手,柏溪正紧紧捂住口鼻,看着自己主子的动作,便从怀中掏出一把扇子递给他。
“你去外边儿候着。”褚垣打开扇子遮着口鼻,扇面上画着云纹仙鹤。
“是。”柏溪如蒙大赦,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旁边是崔大人的尸体?”褚垣轻轻摇着扇问道。
“是。”寺丞谢海回复道,“但是殿下还是不要看了,溺水之人容貌身体肿胀发白,实在可怖。”
褚垣跟青竹打了个眼色,随后说道:“就依你所言,那秦大人的尸首呢?”
“还没挖出来。”谢海说。
“什么?”褚垣一听奇怪了,没挖出来怎么知道的牙齿丢了,他看向赵居正。
“等行之回来,他会向殿下解释清楚的。”赵居正故作神秘的说。
说是这样说,但是褚垣等了一整天都不见卫涂的影子,不过他本身并不太在意,到了时间便带着人回府了。
刚进府门,刘娘就递上一封文书。
“温大人明日设宴,请殿下前去。”
褚垣接过文书粗略看了一眼,“贺罗谷桐上任禁军校尉......罗谷桐是何人?不去。”
说完就把文书塞给柏溪,抬腿要走。
“殿下,温大人说你若不去的话,明日他亲自来请。”刘娘说道。
脚步迟疑一会儿,褚垣无奈地呼出一口气,“知道了。”
春满楼是京城最高的酒楼,位于东市最繁华的地方,是京中贵族庄氏名下的财产,平日里不少达官贵人皇亲国戚流连于此,而温鞍便是其中一员。
褚垣由着侍女带路,许是今日时运不佳,还未进门便被门槛绊了一跤,幸好青竹眼疾手快将他捞了回来,不然差点在人前失了风度。
“我就不爱来这儿。”褚垣扶正了帽子,幽怨的瞪了门槛一眼。
“臣等参见殿下——”褚垣越过屏风,温鞍等人起身行礼。
褚垣摆摆手,轻车熟路的的坐上给自己准备的位置,还未坐稳,温鞍便起来给他介绍在场的名门子弟,官员少爷。
“这位是新得了官职的罗谷桐。”
“这位是汪铎将军。”
“这位是韩程大人之子韩宇驰。”
“这位......”
每介绍一位,都要和褚垣敬酒,即便他如何敷衍,等在场的人都说完,他也喝得差不多了。
其他人兴致也上来了,便开始互相敬酒,奏乐行酒令,气氛热闹极了。
不知怎么的,温鞍忽然和韩宇驰吵了起来,彼时褚垣正托腮犯头疼,那两人激烈的争吵声更是让他不得安宁。
在乐声、歌声和碎玻璃声中,褚垣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迷糊间又被那讨厌的门槛绊了一跤,他瞬间清醒了大半,双手本能的在空中挥舞,好不容易抓住了什么,缺一为时已晚。
膝盖传来钝痛,帽子也遮住了半只眼睛,身后赶来的青竹发出诧异的抽气声。
褚垣这时候才注意到,自己好像抓着些东西,顺着手中的布料抬眼一看——
“卫......涂?”
只见他衣襟被粗暴扯开,露出光洁的肌肤,眼眶泛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褚垣的心瞬间凉的如九月的霜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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