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长敛再有意识时,屋外已是大雪纷飞。
今年的初雪比往年任何一年来得都要快要猛,屋里虽然烧着碳火,可看见屋外白茫茫一片,魏长敛还是忍不住又把自己往被子里裹了裹。
这个动作很快惊醒了趴在床边守着他的雁阑珊。
看见魏长敛醒来,雁阑珊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长敛,你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魏长敛眨了眨眼,神智似还有些不清醒:“冷……”
“冷?”
“雪好大,冷……”魏长敛无力阖上眼,似乎又陷进了什么梦魇,“外面的雪真的好大…会冻死人的……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出去……”
闻言,雁阑珊立马解衣上床,将魏长敛搂入怀中,哄道:“我在呢,没有人会把你丢出去的。”
“冷……”
“我搂着你的,不冷。”
在雁阑珊温暖的怀抱和安慰中,魏长敛慢慢从梦魇里脱身恢复了意识。可这份温暖太过诱惑,魏长敛不想睁眼,也不想清醒。
雁阑珊看出了魏长敛的心思,轻拍着他的背,温声道:“没关系的,你想靠多久都可以。”
魏长敛眉眼微动,又贴紧了雁阑珊几分。
不知是不是雁阑珊的错觉,他感觉怀里的人在抖,好像真的很冷。
雁阑珊别无它法,只能将怀里的人更加搂紧。
良久,他听见魏长敛道:“阑珊…”
雁阑珊“嗯”了一声,却没有等来魏长敛的后话。
他大概猜到魏长敛想问什么,即便对方没有继续开口,他还是道:“你昏迷了十日,状态很差,京城有名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好在我师父师娘要进京来寻我,我便传信让他们提前了几日。师娘用药压制了你体内的毒性,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闻言,魏长敛猛地睁开眼,惊道:“你师父师娘进京了?”
“嗯,他们眼下就在大理寺,师娘这会儿正给你熬药呢。不过她说如果你醒了让我立即告诉她,我现在去叫她,你等我一会儿。”
说着,雁阑珊低头在魏长敛额间落下一吻,而后起身下床离去。
雁阑珊走后不到片刻,一名中年男子便推门而入。
屋外大雪纷飞,男子手中居然还拿着一把折扇。
魏长敛偏头一看,只见那折扇上写着一个“江”字。那一刻魏长敛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江州雁家,掌门雁楚凉。
“呦,你醒了?”雁楚凉笑着走到床边坐下说,“大理寺的魏少卿,久仰久仰。”
魏长敛强撑着起身,拱手道:“晚辈魏长敛,久仰雁掌门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雁楚凉摆手笑道:“哪里哪里。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照顾我们家阑珊,那臭小子天天横冲直撞,在江州就差把望君江掀翻了,在京城想必也没少给魏少卿惹麻烦吧?”
“偶尔是不让人省心。”魏长敛莞尔,“但大多数阑珊还是很靠得住的,他来后,我总体还是轻松了不少。”
“哦?是吗?”雁楚凉指了指他的脖子,“未必吧。”
“咳……”魏长敛略有些尴尬遮住颈上的痕迹,“确实…也有不轻松的时候。”
“我们家阑珊年纪小不懂情事,能让魏少卿满意吗?”雁楚凉话中有话,“或者说,魏少卿能承得住如此行欢吗?”
魏长敛脸色瞬变。
雁楚凉继续往下说:“我与阑珊他师娘本是打算立冬前两日进京找阑珊,为他庆祝生辰。可十日前阑珊突然传信让我们立即进京,说是要我们救人。进京前思来想去,也没想到那个人会是魏少卿你。魏少卿,你身上的毒——很复杂啊。”
话音落,房间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半晌,魏长敛轻笑出声:“江州雁家,果然名不虚传。”
“哪里哪里,给你把脉压毒的不是我雁楚凉,而是连州祁家家主的长女祁芸,我的内人,阑珊的师娘。”雁楚凉自豪地介绍了一番自己的娘子,“阿芸的毒术和医术放眼整个大楚都是数一数二的,可她给你把脉,最初却见你脉象平稳,什么异常都没有。”
“脉象无异,不是正常吗?”
“换成旁人确实正常,可若是一个面色苍白气息虚弱一看就要死的人,把脉脉象却无异,那可就不正常了。”
魏长敛藏在被中的手暗暗握紧,依旧面不改色:“那雁掌门您说,我的脉象应该如何?”
雁楚凉看着魏长敛,冷言道:“死脉。”
魏长敛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阿芸给你把了五次脉,前四次都是无异,以阿芸的本事,可从未有一个人的脉象会让她反复查看这么多遍。这十日她配了无数种药,才勉强找到一副以数十种烈性药物入药的方子能暂时压下你体内的毒。
“阑珊那小子不知道,阿芸却是跟我说了。她说,看你中毒的深度,起码已经有十年了。
“十年,带着一个世人不知的毒安然无恙地活十年。魏少卿,雁某很好奇,你究竟是用什么方式压制了体内这股不知名的毒性十年?”
面对雁楚凉的质问,魏长敛并没有明面解释,只是靠在床边长长叹了口气,说:“雁掌门,您应该很清楚,有时候一个人的生死并非是他自己能决定的。这世上,想活活不成,想死死不了的人数不胜数。”
雁楚凉态度瞬变:“欸,你可不能死啊。我小徒儿的身心可都在你身上了,你若是死了,我那小徒儿得伤心一辈子。”
魏长敛摇摇头说:“阑珊还小,对待感情难免草率了点。等再过两年他懂得多了,便不会……”
“魏少卿,这一点你可不能这么想。”雁楚凉否决了魏长敛的想法,“阑珊对待感情,绝不只是说说而已。或许在你眼里,他是冲动了些,你不过是抱着陪他玩玩的想法罢了。可我能很明确告诉你,阑珊对你付出了真心,那是他此生最珍贵的感情。日后无论再换谁,都做不到对你这般毫无保留。”
魏长敛垂眸,正要向雁楚凉坦白他对雁阑珊的感情时,雁阑珊带着祁芸回来了。
“你可算醒了。”
祁芸走到床边,雁楚凉很自觉给她让位。祁芸很自然地坐在雁楚凉坐过的地方,握起魏长敛的手问:“现下身体可还有不适?”
“现下没有了,多谢祁…大夫。”
祁芸莞尔:“叫什么大夫,叫师娘。”
魏长敛一惊:“师…娘?”
祁芸看了看一旁的雁阑珊,笑道:“你与阑珊的关系阑珊都告诉我们了,我是他的师娘,你自然也要叫我一声师娘。”
魏长敛看向罪魁祸首,雁阑珊有些心虚地转过头,不敢直视魏长敛的眼神。
祁芸给魏长敛把脉,说:“你的脉象很特殊,我最初看的时候看了五次才发现异常,可异象不明显,我只能根据大致情况铤而走险,用猛药强压制住你体内的毒,但这绝不是长久之计。现在我需要你告诉我,你中的到底是什么毒?”
魏长敛沉默。
一旁的雁阑珊说:“长敛,我师娘制毒解毒都是大楚境内一等一的高手,你有什么困难只管跟她说,师娘她一定会帮你的。”
“多谢师娘关心,不过这个毒在我体内已经有十年了。我既然能压制它十年,自然能压制它二十年三十年,能不能解毒对我来说都已经无所谓了。”
“那怎么行!”祁芸严肃道,“毒素在体内不是什么好事,就算它不会要你性命,却也会极大程度折损你的寿数,你……”
祁芸倏然没了声,雁阑珊还在这里,祁芸不想把话说得太绝伤他的心。
但魏长敛的情况实在特殊,就连祁芸也只能看出个大概,具体的情况恐怕只有魏长敛一个人知道。
可她想不明白,既然明知自己中了毒,不去寻医解毒也就罢了,医都找上门了,却连自己怎么中的毒都不愿意说。
除非……不,不太可能。
祁芸很快否决了自己的想法,毕竟哪有人能狠得下心自己给自己下毒,折磨自己十年不得解脱?
“也罢,既然这是你的选择,那我自然不会强迫。”祁芸起身说,“只是人这一生只有短短几十年,若一直活在痛苦中死去,未免对自己太过残忍了。若是你想通了,随时来找我,我定全力以赴。”
“多谢祁…多谢师娘一番好意。”
祁芸看了雁楚凉一眼,雁楚凉心领神会,很快房间里只剩下魏长敛和雁阑珊两人面面相觑。
听了魏长敛刚才的话,雁阑珊有些不解:“长敛你刚刚……你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已经无所谓了?你……”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魏长敛安慰雁阑珊说,“这个毒是我年少时意外所中,没有解药,只能压制。”
“什么?!”
“别激动,我话还没说完呢。”魏长敛摁住雁阑珊说,“虽然这个毒没有解药,但只要压制得当,它就不会要我的命,也不会……损我寿数,你师娘刚才是吓唬我的。”
雁阑珊半信半疑:“真的?”
魏长敛点头:“真的。”
“那你先前怎么毒发了?”
魏长敛一时语塞:“这毒…不能太过劳累,可能是最近事情太多,压垮了身子导致毒发。放心吧,现在已经没事了。”
回想起先前魏长敛昏迷和神志不清时虚弱的样子,雁阑珊怎么也能不相信魏长敛刚才那番话。
加上他这十日彻查八年前夏衡的两桩案子,查到了一些线索……
沉默半晌,雁阑珊道:“那既然长敛你没事了,我们明日就出去转转吧。”
“明日?”
“嗯,明日。”雁阑珊握住魏长敛的手说,“明日立冬,是我的生辰,我想让你带我在京城里逛逛,好不好?”
提到立冬,魏长敛的神色发生了很微妙的变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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