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苡一出公寓,便被刺骨的风雪吹了个满怀,冷得她咬紧牙关,忍着身体不自主的冷哆嗦。
她穿的薄,外面就套了个薄薄的黑色风衣,头发散着,勉强遮挡住些急切从脖襟处灌入的冷风。
就那样站在风雪中,她淡然地点了根烟,但火花渺小,明明灭灭,风吹过,火便熄了,来来回回摁下打火机数次,那根烟像是硬要和她作对般,怎的也不肯燃着。
沈郁苡蹙着眉头,将打火机揣回了口袋里去,至于那根烟,就那样叼着,用牙齿磨着烟嘴。
她在等车。
为了上学省去走那两步路,她特意雇了个司机,用赚的那点儿钱买了辆车,但事实上,从她住的这处小公寓到学校的车程也不过五分钟,特别近,用林炀的话来说,她就是乐得用钱来偷懒,钱一分不留,花出去当真如流水,仿佛当初为了赚一点儿钱而熬过的夜都是一场梦,醒了就散开,她不会因为吃过的苦就珍惜那铜臭。
而林炀呢,他到国外后可谓是吃尽了苦头,一分钱也想掰成两半再花出去,平时有大的花销,有时候甚至心疼的睡不着觉,用林父的话来说就是,这孩子越活越回去了,又没缺过他的钱,也就是控制了两年生活费,没法接着大手大脚的挥霍,怎么就成这小家子样了,但大多时候林炀都是在沈郁苡耳旁墨迹,然后哼唧着要蹭车蹭住,蹭车没问题,至于蹭住?沈郁苡理都没理。
但昨天,公司合作方面出了点儿问题,林炀彻夜通宵,现在估计正睡得昏天暗地,在学校那边请了个假,沈郁苡也就自己出门了。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
沈郁苡漫无目的地想些这、想些那,时间也就消弭流逝了过去。也就等了五分钟,但这时刻足以冷风将沈郁苡的皮肤吹刮得一片红。
等上了车,沈郁苡的手被冻得有些发麻,没了知觉。她就侧头看着窗外,也不做别的,像是在认真地看,又像是在发呆。
昨晚雪下了一夜,路滑车堵。
“前面好像出了车祸。”司机出声说。
沈郁苡从车窗向外看,确实,周遭的车都堵在这十字路口,动弹不得。
沈郁苡看了眼时间,“我走着去吧。”她打开车门,下了车,刚缓过来的温度再次被寒风摧残,冷然一片。
她沿着街边走,但或许车祸现场状况惨烈,周遭除了姗姗来迟的救护人员,还围了群围观的,那些人将能走的路也给堵了大半,让沈郁苡看着直皱眉头。
沈郁苡从人群中挤过去,但人挤人,一个推搡着一个,就把她挤到了不知道哪里去。
好不容易挤了出来,沈郁苡的头发也被弄得乱糟糟的,加之风吹,碎发凌乱,难免遮了视野。
她只好先停在那,抬手整理头发,但风吹的方向杂乱无章,像是故意同她作对一般,每当她堪堪整理好头发,那风又变幻着方向胡乱地吹,头发再次乱掉。
沈郁苡抬起手腕,看了眼腕表时间。
离上课还有五分钟。
学校就在一条街外,走过去大约要三分钟。
剩余两分钟用来在教学楼里找教室。
太紧促了。
沈郁苡深吸口气,干脆点了根烟,就站在那,透过人群窜涌的缝隙看向那车祸现场碰撞出来的一小片空地,没看见人,但看见了地面上被雪掩埋大半的血迹,白衬红,刺眼得很。
她不慌不忙地抽完了烟,垂眼看向腕表,刚刚好,学校钟声敲响,彻底迟到。
心情不虞,沈郁苡冷着脸,刚打算离开,她便看见人群散开来一条通道,救护人员抬着担架,担架上躺着个穿灰色毛衣的男人,面部轮廓有些眼熟,但鲜血模糊,掩埋了他大半张脸,看不清具体的相貌。
沈郁苡没兴趣盯着一个伤患看,只打算等他们走过去后自己就离开,但就在担架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救护人员停住脚步。
“……..”
沈郁苡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腕。
一直大手正死死地抓着她,力道之大就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将自己掌心的血都捏到沈郁苡的骨血里去。
沈郁苡抬眼去看那担架上的人。
眼睛。
那人的眼睛很熟悉。
嘴里的烟草味还没完全散。
那淡淡的烟草味道提醒着她什么。
沈郁苡简单回想了下。
男的。
林炀的眼睛长这样吗?
不是。
特利尔呢?
也不是。
沈远牫来美国了?
没有。
哦。
那就是陌生人。
沈郁苡想抽回手,但试了下,未果。
她视线略过腕表表面那被血渍蒙上的一颗颗碎钻,在此刻显得如同一块块碎玻璃一般,就好像那人身上的伤是被她刺出来的一样。
沈郁苡蹙眉。
她看向救护人员,“我不认识他。”
言外之意——快点儿把他抬走。
但下一刻。
“我一个人在美国。”一道小声呢喃。
沈郁苡看过去,挑了下眉头:“所以?”
那人的眸底像是压抑着什么,雾蒙蒙一片,却又锐利地仿佛随时会刺伤旁人,像是潜伏着伪装无害的野狼。
沈郁苡没兴趣和陌生人说什么,她只是扭头盯着救护人员看。
而救护人员此刻反应过来,也连忙伸手试图去抓住男人的手,但那男人却提前送了手,而后便像卸力了一般,胳膊在半空中垂直降落,晃荡了几下,才静止住,而男人也闭上了双眼,他半身的血迹让他看起来像是已经死了,只有胸膛处微弱的起伏在提醒着人们他的生命仍然存在。
沈郁苡则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甚至从口袋里掏出个纸巾,在手腕处擦了两遍,才将那纸巾随手扔到路旁的垃圾桶里。
垃圾桶早已满了,纸巾皱巴巴地滞留在最上端,风一吹,它便像残缺不全的蝴蝶一般,飞向远方,最后,在救护车的门即将关闭的那一刻,被风裹挟着吹进去,落到了距离男人咫尺之遥的地面上。
而男人的眼睛也不知道在何时睁开,眨也不眨地盯着那纸巾,良久,也不曾闭上。
沈郁苡转头就将这男人定义为缺爱的神经病,或许是一个人远在国外,遇到车祸这种要命的事,他便病急乱投医,只想随便抓住一个或许像他一样独自漂泊的人,寻求关怀。
可惜他找错了。
但沈郁苡怎么也没想到。
一个月后。
这个男人就出现在了她家床上。
酒精的魅力就在于当你消沉低落或高昂得意的时候,它都能用醉的方式将你拖向一个意识迷离着与世界脱离的另一境地里面去。
到了国外后,沈郁苡就迷恋上了酒精的滋味,她的小公寓里有一间房间是专门用来放各类酒的,其中,她最爱的就是尊美醇,初尝是淡果香,尾韵却是苦涩调调,没事儿的时候她就要倒两杯来喝。
而各种清吧她也常常光临,加莲娜那几个人就是她喝酒的时候认识的,沈郁苡长得漂亮,且懂酒,几个人一拍即合,偶尔也会组局约酒。
这不,昨天就是。
但这次好像…..喝大了。
沈郁苡坐在床头,她嘴里叼着根烟,右手支着脑袋,无论她怎么回想,记忆都中断在她进了公寓楼。
至于之后,一切都成了谜。
沈郁苡侧头看着裸着的男人。
背对着她。
看不见脸。
沈郁苡打量了一遍。
身材不错。
她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遍布的痕迹。
能力估计也不错。
……..
“起来。”沈郁苡的嗓子格外的哑,说话时她脑袋也细丝丝地痛着。
靠。
昨天晚上加莲娜非闹着要自己调酒。
混了十多种酒。
最后调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沈郁苡也就意思了下,喝了一杯。
谁成想。
她进公寓楼前还清醒得很,半点儿端倪都没出现,结果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酒就成了迷药。
真要命。
“起来。”沈郁苡又踹了那人一脚。
但身上软绵绵的没力气,那一脚就像是没踹一样,成了小猫伸爪子。
沈郁苡盯着那背影数秒。
陡然。
那人翻身了。
与此同时。
那人胸膛上密密麻麻的吻痕映入眼帘。
沈郁苡抿了下唇,又点了根烟。
她才看向脸。
熟悉。
太熟悉了。
这不是新年那天加莲娜说的帅哥吗。
怎么没在加莲娜的床上,反倒躺到了她枕边。
沈郁苡简直咬牙。
她凑到那人面前,坏心思地吐了口烟,喷到那人脸上。
“……..”那人睁开了眼,直勾勾地盯着沈郁苡,但他眸底澄澈一片,哪有半点儿刚睡醒的迷蒙,显然方才是装着的。
沈郁苡“啧”了一声,“把衣服穿上,走吧。”
男人没反应,而是伸手抓了下头发,他这一动,小臂遮挡住半张脸,沈郁苡这样看那张脸,哟,更眼熟了,这不是那个缺爱的神经病吗。
……..这俩是一个人?
那他俩还真是有缘,能见到这么多面。
沈郁苡不由得多想。
但那思绪也就蔓延开两秒,沈郁苡便挥一挥手,把烟掐了,把乱七八糟的思绪也灭了。
没必要多猜。
这男人看着就不像好人。
沈郁苡想。
沈郁苡又催促了句:“快点儿走吧,你还要赖在这儿吗?”
“不行吗。”男人这才开口,他坐起身,对自己的赤.裸毫无羞涩之心,半点儿没想遮掩,就任由沈郁苡打量,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显得冷漠,但说出来的话却又像是讨伐,“你昨天晚上说以后都要收留我的,你要反悔吗。”
“昨天晚上?”沈郁苡觉得好笑,“别扯这个,快走吧。”她只想赶紧把人撵走,她可是还记着呢,今天本来打算早早去公司看看林炀,有些日子没收着林炀的消息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公司那边出了什么事。
且她最近收着了有关沈杭岭的消息,也不想去多生枝节,搞些有的没的。她只想把心思都用到怎么把沈杭岭咬得头痛这件事上。
沈郁苡下床,从包里翻出仅存的现金,扔给床上的男人,“拿着吧,吃个早餐。”
男人垂眼看那一摞现金。
早餐?
可还真是奢侈。
拿着三千刀去吃一顿早餐。
“我叫什么。”男人问。
沈郁苡怔了下,又笑,“你没名字?我不会起名,物色个别的合适人选吧。”
她坐在矮沙发上,止不住地笑。
这人还真是。
给点儿钱就能给他起名字了。
他是猫猫狗狗吗?
但那男人只是盯着她,盯得她停了笑,觉得有些发毛。
“…..沈郁苡,你最知道怎么折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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