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瓷的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燕无厌的白纱上,似乎想透过白纱看见对方的眼睛。
他一步作几步,几乎是一瞬便到了那人跟前。
少年眸中闪着细碎的光,白皙透粉的指尖轻轻点在燕无厌的眼角,他半敛着纤长睫羽,生气得不是很明显。
“为什么提前跑出来?”他说得又轻又缓,却带了点恼意。
燕无厌一动不动,任由他触碰自己的眼睛,闻言却浅浅笑开。
“你觉得呢?”小殿下反问道。
谢瓷被问得有些无措和茫然。
“皇位?”他斟酌道。
小殿下被他气笑了,随即冷不丁抬手,拽住了那人的手腕。
燕无厌握得很紧,似乎怕对方再次跑掉。
他微微凑前,有些苍白的唇贴着谢瓷的耳畔,喑哑道:“你就得出这个结论?”
谢瓷侧头,凝视着近在咫尺的人,没有退开。
“你身上,很多伤。”谢瓷低声道,像在哄。
燕无厌安然地将下巴靠在谢瓷的颈侧,唇瓣几乎是贴着对方细腻的肌肤道:“那你帮帮我。”
他在撒娇。
谢瓷鸦羽似的睫羽颤了颤,少年没有再说话,而是抬手将人圈入怀中抱紧,随后掐诀缩地千里。
——
七十三重阶梯之上,大雪茫茫。
年幼的唐梅颂坐在高处,抱膝缩成一团,小脸苍白,整个人冷得直发抖。
身后忽地传来悠长的叹息,那人的声音掩在大雪之间,隐隐约约:“和儿,天冷,快随为师进去罢。”
小孩倔强地抿紧嘴,一双瞳孔写满了不甘。
一只宽厚温暖的大手蓦然落在他的头上,轻轻地揉了揉。
唐梅颂便霎时红了眼眶。
“师尊......”他抬起眼,仰头看身旁的青年。
唐故彼时穿着一身青衣,他低头注视着唐梅颂,温和道:“你师伯说你一大早便跑来山门蹲着,怎么,和儿想当个小雪人了么?”
唐梅颂摇摇头。
唐故笑了笑:“那便是受了委屈。”他佯装生气道:“看来扶枝没有照看好你,待会儿得好好惩罚他。”
小孩猛然伸手拽住唐故的衣袖,满脸慌张,生怕唐故就要“问罪”扶枝澜去了。他在唐故耐心的目光下,扭扭捏捏道:“徒儿只是......不甘心。”
唐故一顿,他慢慢地扬眉:“你可是唐门子弟的大师兄,锦王府的小郡王,有何不甘心的?”
唐梅颂闷闷不乐:“徒有虚名罢了。师尊,师弟师妹们都能修炼,即便是在寒冬雪地,也不惧冷冻......”他说着,冷不丁打了个喷嚏,随后揉着鼻尖愈发郁闷:“可我毫无灵力傍身,只会给大家拖后腿。”
这样的大师兄,真的能担得起这个名头吗?
“我也想保护大家。”而不是遇到危险的时候,只能躲在师弟师妹们身后。
冰天雪地算什么,自己也可以撑过去的。
只要撑过去了,是不是也能证明自己并没有这么没用?
青年沉默着给他输送暖意,良久后,唐故忽道:“和儿,你可曾见过红尘的攘攘百姓?”
唐梅颂眨巴眼睛,摇摇头。
唐故笑了下:“下山去瞧瞧吧。”青年柔和道:“人生在世,所活为何,人皆不同。农夫耕种、氏族求官、修者求道,这些人各有追求,也各有价值。”
“和儿,即便你身在唐门,即便你身无修为,但你依旧是独一无二的。强者济世救民,弱者亦有坚强之处。对于我们来说,你不是累赘,相反,正是和儿的存在,让我们觉得幸福且值得。”
“你很重要。”唐故蹲下身,平视着小孩的眼睛,认真道:“不要妄自菲薄,为师最大的心愿,便是和儿能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修道之路艰难困苦,如果可以,为师更希望你能做一个普通的凡人,无忧无虑,一路有繁花相送。
唐梅颂睁大了眼睛,他破涕为笑:“师尊会一直陪着徒儿吗?”
唐故瞳光微闪,他定定瞧了小孩一会儿,伸手抱起小孩。
“为师会竭尽所能,护你平安。”
那时的唐梅颂不解其中深意,只当唐故是答应了他。在那之后唐梅颂便时常下山闲逛,有扶枝澜陪护着,小郡王从未受过一丝委屈。
他没心没肺地玩闹着,心中坚信自己会一直这般纯粹无虑地活下去,所爱所亲之人皆在身边,所见所闻也趣味盎然。
来到鬼域发生的一切,他也能自我安慰这只是平静生活的一点小插曲,只要回了家,一切都会如初。
直到他失去了自己在乎的人。
突如其来的大能离世,莫名其妙的追杀,还有穿梭时空回到过去,到出来后一切都难以挽回。
风潮云涌的背后,太多巧合。
但他一无所知。
天地茫茫,一望无尽的沙漠,少年躺在巨石上,目光麻木而散乱。
师尊可是“医圣”啊,他怎么可能会陨落呢?
师尊向来信守承诺,答应要一直陪着自己,又怎么可能会食言?
师尊一定在等着自己,等着自己去找他。
一定是这样的。
唐梅颂动了动酸涩的眼珠,掌心紧紧握拳。
他要去找师尊。
少年霍然站了起来,一直静默着守着他的扶枝澜不自觉朝他走了几步,怀里却骤然扑进了一个浑身发抖的身躯。
人偶敛着眉,眸中蕴着深沉浓重的情绪。
唐梅颂揪着他背后的衣料,喉咙里闷出嘶哑的声线:“扶枝,师尊在等我们,他一定还在等我们。还有师伯,他们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们去救他们......”
“我们去找他们好不好?”
扶枝澜抬手揩去他侧脸的湿润,轻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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