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近微光,这一夜,谁也不知道小郡王是怎么甩开锦王府的隐卫坐上前往东都的船的。
前半夜他还跌跌撞撞地往昆仑山方向跑,可天大地大,哪是这么容易就能离开国都的?
唐梅颂本就虚弱不已,折腾几番后便在某条巷子里沉沉睡去。
隐卫刚想把小郡王带回去,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白雾遮掩了视线,等反应过来时,小郡王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后半夜,唐梅颂在一笠扁舟上醒了过来,他衣着单薄,是硬生生被冻醒的。
他哆哆嗦嗦着睁开眼,模模糊糊看见船头一身形挺拔的青年正背对他站着。
夜风很冷,脱离闹市,海面上沉寂得令人心头恍然。
“咳咳...”唐梅颂低低咳嗽起来,半晌才问道:“阁下是谁?”
他无处不在透露着虚弱,但嗓音却意外地平静。似乎对于自己被陌生人带走这件事毫不害怕。实际上唐梅颂的思绪已经被冻得有些停滞了。
青年动了动,回过头来看他,眼神平淡的如同一滩死水,但不可否认,这是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青年五官生得精致,又不显女气。但明明还是很年轻的长相,却周身透露着苍远沉重的气息。
唐梅颂强撑着定神,冷道:“阁下要杀要剐,也请报上名姓。”
“不杀你。”那青年终于开口,带着长久未开口过的嘶哑低沉。
唐梅颂从他身上感受不到杀意,却也猜不出对方的目的。
“我叫姜元白。”青年无波无澜地看着他,冷不丁道。
唐梅颂若能转动一下脑子,便能从这名字联想到他人的身份,但小郡王太冷了。他只记得自己要去找扶枝澜。
“你是来带我找扶枝的吗?”他问。
姜元白没有吭声。
“你要带我去哪?”唐梅颂语气一变,陡然冷冽。
这不是去昆仑山的路,从国都到昆仑,不需要渡海。
姜元白转了转眼瞳,语调比他更冷:“鬼域。”
不,他好不容易离开那里,怎么能再次回去?唐梅颂攥紧手指:“你究竟是什么人?”
“鬼域主,姜元白。”青年再次道:“十七年的自由,够了。”他盯住单薄的少年,瞳孔中没有丝毫的怜惜:“你该完成你的使命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唐梅颂脑中一片混乱,他使劲地摇头:“我要去找扶枝...”说着他竟是想要翻身跳船,但姜元白双指一弹,微光打入少年眉心,他便一动不能动了。
很冷。
唐梅颂闭上眼,又觉得很热。
他苍白的脸上一会儿冻得青紫,一会儿烫得发红,青年终于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姜元白半蹲下来,指腹擦了一下对方的额头,却猝然收回手,他垂眸看被烧焦的肌肤,好半会儿没有吭声。
啊,再不治,好像少年就要烧死了。
他这般想着,陷入到了苦恼中。
原本还算平稳的小舟,顷刻间如飞矢一般窜了出去,平静的海面荡起激烈的涟漪。
就在唐梅颂要飞出去时,姜元白忍着被灼烧的疼痛将人死死拽紧,他脸色极差,银色的灵力团顺着两人交握处传送,裹挟着无边寒雪的冷意强势压制唐梅颂体内的热意。
小郡王觉得自己要吐了,颠簸的海浪将他本就不够清醒的神智晃得如同一团浆糊。忽冷忽热的体温更是将他折磨得不得安生。
他想逃离,他在挣扎,姜元白差点没能摁住他。
“别动,很快就好。”青年蹙眉道。
小郡王听见陌生的嗓音,更加叛逆地想挣脱对方。姜元白忍无可忍,伸出另外一只手按压住唐梅颂的肩膀,同时灵力飞快地运转。
半刻钟后,唐梅颂终于安分了点,灼热被镇压,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冷。他又打着颤地想把自己团成一团。
姜元白放开他,看也没看自己几乎烧至见骨的双掌。而是隔空取下自己的外袍,丢在了少年身上。
唐梅颂裹紧了袍子,这才好了些。
姜元白冷冷盯了他片刻,随即就听到了某人的大呼小叫。
好不容易抵达无忧林的姜映还没站稳,就疼得上跳下窜,他咬牙切齿地传音:“你干了什么?疼死了!”
身为分身,姜映和姜元白的感知相连结。虽然伤口不会转移,但疼痛是一起的。
姜元白后知后觉地打量起自己的伤口,确实很疼,都看见手骨了。
“我在做早该做的事。”青年说。
“废话!”姜映龇牙咧嘴的,连面前的美景都没心情欣赏。他匆匆地穿梭在一片荧光的林间,恨恨道:“你影响我办事了!”
“抱歉。”姜元白面无表情地说道,随即状似无意问:“办事?你见到王了?”
“呵呵。”姜映一点好脾气都不想给自己的本体,“秘密。”
姜元白缄默不语,随即视线落在昏睡的少年脸上。
姜映忽道:“什么人能伤了你?你不是在鬼域待命吗?”虽然看不见伤口,但这般刺骨的疼,显然不是小伤。比起被人揍了,更像是被烫的,那样灼热的温度,几乎能消融血肉之躯。
“噢。”姜元白冷静道:“我把那石头带走了。”
石头?
姜映脑子一时没转过来,直到姜元白慢悠悠补充道:“唐梅颂。”
小郡王?
姜映脚步慢了下来,他蹙起眉:“王说过不许动他,你这是在违背王的命令。”
飞速疾驰的小舟停在岸边,姜元白轻而易举地把少年扛到肩上,不急不徐地走着。
“比起让他落到别人手上,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好。”姜元白淡淡道:“我不反对王的心软,但有关龙族的大事,我不会让步。”
王下不去手的事,就让他代劳吧。
姜映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你就不怕我告你状。”
“你是我的分身。”姜元白镇静道,“分身无法违抗本体的意愿。”
啧。
姜映脚步一顿,他看着面前的一片草丛,扬起眉,随即弯腰拔起一小截散发绛紫光芒的草,无味无叶,无花无果,是它没错吧?
姜映忍痛拿出袋子里的一小瓶水,倒在草上,随即瞳孔中倒映着逐渐溶化的紫草,他传音道:“这就是我为什么讨厌你的原因。”
他挑了一株忘情草装好,掐指化流光离开。
之后他们没有再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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