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长街两侧高挂风铃,道路中央的闲人自发往高楼走,给比赛的百姓们腾出空地来。
点风赛的起点是西都最有名的玉露欢客栈,终点则是十里外的长青风月楼。
唐梅颂等人择了玉露欢客栈的一间雅阁观赛。雅阁内置风雅,还附有宽敞露台,从此处可一览十里繁华。
云辛从露台眺望底下喧闹的人群,难抑兴奋:“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参加点风赛。”
经过几天的休憩调整,云辛的状态又恢复如初。即便是面对自称爹爹的鲛人,也能心平气和。
过往的恩怨情仇,就让它随风散去吧。
赵漠承怜爱地摸了摸少女的脑袋,笑道:“师妹放心,师兄一定帮你。”
云辛反手拍了拍自家师兄的肩膀,嗔道:“哎呀,笨!重在参与,争那第一做什么?”
赵漠承不气反笑:“师妹说的是。”
“啧。”
不远处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不悦的声音。
公主殿下:“他们当我们死了吗?在这打情骂俏?”
某位“爹”咬牙切齿附和道:“小兔崽子拐我宝贝女儿......”
赵漠承经过丢失师妹这一遭,就像是整个人打通了任督二脉,在情爱方面顿悟不少。过去他虽宠爱云辛,却从未真正看清自己的心,然而人只有在失去后才会明白一些道理。
他喜欢师妹,很喜欢。自打小时候第一眼见到了,就情根深种而不自知了。
岳不恣淡定地品茶,须臾才状似无意道:“徐施主,听闻拜渔村的村民甚是崇拜海妖,你可知道此事?”
徐昭暮闻言,这才把牢牢盯住露台上依偎的两个人身上的视线收回。他看向岳不恣,回想了一下:“崇拜?他们这是怕吧。”
岳不恣从善如流道:“徐施主难道不好奇,他们怎么知道是施主您下的诅咒的吗?”
徐昭暮眉宇一皱,似乎才刚意识到这个问题。
“你是说从中有人引导?”
岳不恣颔首,他瞥向露台阑干边有些走神的唐梅颂,道:“花施主曾被一赤眸少年袭击,这才魂灵虚弱不能离树。”
“有位村民亦向我们透露,供奉海妖是万重楼圣子所令。”岳不恣若有所思地敲打着杯沿,眼里笑意温和如旧:“徐施主,可认得这位圣子?”
徐昭暮沉吟片刻,道:“我和他没有私交。”这便是不认识了。
“但我闻此人性格乖张,行事诡谲。向来随心所欲、目中无人。”徐昭暮对于大部分人族仍是没有什么好印象,他总觉着这圣子目的不纯。
岳不恣敛眉思忖着些什么,一道足音由远及近,他抬眼看去,便听来人道:“几月前,他带走了一名金发的鲛人。”
徐昭暮有些惊讶地看向唐梅颂,“隔着这么远,你怎么能听见我们的谈话?”
唐梅颂面无表情地拽住张牙舞爪的黑雾往回扯:“手脚多了,听力也敏锐了。”
徐昭暮:“?”
岳不恣知道他身为黑暗召唤师,会有召唤物替他眼观四方,耳听八路,所以没有太多讶然,他想起唐梅颂刚说过的话,停下了敲打杯沿的动作,问道:“金发鲛人?”
徐昭暮脸色突然变得铁青:“公子?!”
金发,那是族长一脉才有的发色。
公子他、他,竟是被万重楼的圣子给抓去了么?!徐昭暮猛地一拍桌:“不行!我得回去禀报族长!”
“冷静。”岳不恣制住他,“几月有余,我想水族族长不会不知。”
徐昭暮听着有理,便又坐了下来,他紧锁眉头:“那个圣子,到底想做什么?”
唐梅颂不语,想起自己这一路来,游书凝虽未时时出现,但出现的时机都很巧。最开始在他被追杀时,游书凝便曾出手相救,那时的圣子,又在扮演着什么角色?
唐门的事,又是否和对方有关?
唐梅颂捏着自己鬓白的发尾陷入思绪当中,游书凝神出鬼没,要找他恐怕有些难度。
等等。
世家大比。
世家大比由万重楼筹办,想必届时圣子定会在场。这不妨是个接近对方的好机会。
岳不恣也是这么想的,总归不急于一时,他便不再费神。
徐昭暮想着自家族长都不急,自己一个失了身份资格的,也没必要这般担心。
几人心照不宣地撇开种种思虑,专注地享受着当下欢快热烈的点风赛。
“岳小和尚,你怎么会跑到拜渔村那种旮旯去?”徐昭暮问道。
岳不恣微笑道:“路过。”
“那可真够巧的。”徐昭暮胡饮一坛酒,大喊一声“痛快!”
“不尽然。”岳不恣看向露台外,身形矫健的男男女女伴着此起彼伏的欢呼声,穿梭在各个高楼间点灯,而云辛和赵漠承早已加入其中,公主殿下也带着小眷铃去凑了个热闹。
他眼底露出一丝怀念:“此行一为世家大比,二为见故人而来。因想着或能早早遇见,便四处逛了逛。”
“是你贪玩,别拉我当锅。”忽有一道清灵的嗓音淡淡响起。
唐梅颂恍然看去,屏风后缓缓踱步出有着漂亮异瞳的少年,对方面容精致,脸色却有些苍白,带了一丝孱弱的病气。少年裹着雪貂,似乎怕极了冷。
唐梅颂许久未见谢瓷,再见恍如隔世。更重要的是,见到少年就不禁然想到了那人。
岳不恣闻言本想反驳几句,却在见到谢瓷时敛了温和的笑意,他快步上前,就要给少年把脉,却被谢瓷灵巧地躲了过去。
“你——”岳不恣的不虞已经写在了脸上,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屏风后再次缓步出来一人。
那人雪衣金袍,眼睑一点朱红,琉璃剔透的眸含着浅笑,顾盼生辉。
对方殷唇翕张:“这位便是你说的故人?”
唐梅颂抬眼,有些欣喜:“小殿下?”
“嗯?”燕无厌注意到他,展颜道:“小郡王。”
岳不恣看了看谢瓷,目光又扫过唇红齿白的小殿下,再顾自消化了一下对方和唐梅颂的身份,心下便是了然。
“小僧岳不恣,见过小殿下。”他礼数周全,又转个方向朝唐梅颂揖礼道:“小郡王。”
徐昭暮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想自己是捅了国都皇室的窝了吗?他心知肚明自己不再适合待下去了,拱了拱手便拎着酒坛去了另一处,留他们几人叙旧。
唐梅颂扶起他,认真道:“你我不必多礼。更何况这头衔只是挂名,并无实处。”
岳不恣和和一笑,表示自己了解,随即他看向静默的少年,笑意斐然,却带了些森森凉意。
“旧友三年不见,竟是落得这般田地了?”
谢瓷撩起眼皮瞄他一眼,清清冷冷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今年的比试不见得会输给你。”
岳不恣内心轻叹,转而说起了别的话题,他似调笑似埋怨:“相识多年,小僧竟不知旧友与小殿下相识。”
谢瓷眼梢微挑,就听燕无厌笑盈盈道:“本殿下也不知谢公子与凤羽寺的佛子这般亲近。”
谢瓷:“......”
岳不恣请他们落座,此刻正给他们斟茶,闻言动作微顿,随即温和笑道:“我与谢瓷幼时相识。”
他似是没察觉那诡异的冷意,继续自若道:“彼时我年十岁,小我一岁的他前来凤羽寺求学,师父让我带着他,一来二去,便也相熟了。”说这段话时,他连自称都由“小僧”变成了“我”,字里行间透露着亲密的意味。
“原来是两小无猜。”小殿下唇角微翘,眼底却没什么笑意。那素白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摩挲着腕间铃铛。
岳不恣随之看去,那铃铛银镯虽有裂痕,但不难看出此物是谢瓷的手笔。他了然地瞥了谢瓷一眼,轻笑着摇头。
“那谢公子方才所说的比试是指?”唐梅颂忽问。
岳不恣道:“后来谢瓷离开凤羽寺,我们便约定每两年西都点风赛时,在玉露欢客栈聚上一次。所谓比试,也是一些玩闹罢了。”他笑了一下,提议道:“今年不似以往,不然这次比试就大家一起来如何?”
唐梅颂迟疑道:“我修为不佳,怕会扫了你们的兴致。”
“这与修为无关。”岳不恣瞧着他,道:“只是寻常人家的一些比试。”
话至于此,唐梅颂也不再推辞。
“小殿下意下如何?”岳不恣微笑着看向燕无厌。
小殿下回之一笑:“既然诸位都参加,我断不会落后的。”
谢瓷默了一息,轻轻看向他,道:“你确定?”
想起比试的内容,他不是很能想象燕无厌参与其中的光景。
毕竟......
让光风霁月的小殿下去蹴鞠,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燕无厌笑意更深,见谢瓷这番模样,他敛下心中微妙的被排斥在外的不悦,道:“谢公子一说,本殿下更想见识见识这比试了。”
谢瓷敏锐地察觉到这人又生气了。
以往还能哄人让对方消气,但如今他们一个装失忆一个装不熟,实在不好过分亲密。
见谢瓷不再吭声,小殿下戾气更加汹涌,他咬了咬舌尖,痛意让他稍微平静些许。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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