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利的剑刃往下一滴滴地落着鲜血。
竹贵妃蹙着眉,再睁眼时,面前空无一人。
她静了片刻,方转身离去。
待回到城门,却猝不及防瞥见金袍染血的少年坐在墙头。
往日的琉璃瞳流转着绛紫色的光芒,如坠繁星。他就这么情绪淡淡地眺望着天际,眼里没有任何温度,没有恨也没有杀意,城下尸堆如山,寂然。
竹贵妃很难形容这一种感觉,眼前的七殿下明明什么也没做,却散发着令人惶恐又忍不住臣服的——
神性。
不,也许更甚。
她得不到对方的一个眼神,这让她莫名松了一口气。况且也不知怎的,自己并不想开口打扰对方。
天地寂然,直到远处的皇后抱着琵琶气势汹汹地冲来。
近乎凝固的气氛才被打破。
“无厌我儿!”
少年眼睫微动,漫不经心地抬眼。
澹台嫣然先是狠狠瞪了一眼竹贵妃,才看向燕无厌,只不过就一眼,她刚抬起的脚就顿住。
“你是谁?”
女子警惕道。
少年终于开了口:“他的情绪波动太大,灵力暴乱。吾再不出来,这天下就要生灵涂炭了。”
澹台嫣然:“所以你是谁?”
少年默了片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天亮之后,吾会陷入沉睡。”他缓缓道,随即慢慢捂住心口,嗓音很淡:“这一次,不会很久。”
澹台嫣然:“别以为你很厉害的样子我就不敢揍你,把我儿子还给我!”竹贵妃拉了拉她,没拉动。
少年轻轻扫了她一眼,似乎轻叹了一口气。只见他微微抬手,两位娘娘就昏了过去。
无人窥伺,无人靠近。
少年缓缓站了起来,他不死心地再次掐诀,身影微动,却被看不见的重重锁链给禁锢。
他眼底的光明明灭灭,良久才回归沉寂。
“到头来,你把我教给你的,用在了我身上。”少年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让六大陆或沉睡或清醒的六位神明,神识同时一震。
极夜天,魔神掐着兽神神识的手一顿,二神面面厮覰,半晌,褚爻才哆嗦道:“父神,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兽神神识的团子发出了声音,有些生涩,但又低沉:“父神生气了。”
褚爻悚然:“咱们这小世界不会被销毁吧?”
这会不会是第一个被父神亲手消灭的世界?
兽神无语片刻,突然开口:“难说。”
谁也没见过父神生气的样子,也不知道父神生气的后果。
还在鬼域艰难求生的半个帝神神识终于从沙漠的狂沙中挣扎出来。只是下一秒,就被人抓住了。
帝神少尊酉:“揽雪?”
悲悯神东揽雪“嗯”了一声,替它把黄沙擦去。他身后的小姑娘正冒出一个脑袋好奇地瞧。
少尊酉:“你怎么这么老了?”
东揽雪:“......”
少尊酉察觉自己正在被人捏圆搓扁:“......停!先去找父神要紧!”
东揽雪:“父神动怒了。”
帝神:“我知道。”
帝神:“所以才要去见父神。”那半点神识有些心虚地闪了闪:“虽然这世界快被我们玩坏了,但也不能就这样让它没了。”
东揽雪没多说什么:“好。”
南都,一座连绵万里的冰川开始运动,冰雪翻涌,沉睡在冰川深处的战神倏地睁开了眼睛。
而混沌中,在黑暗中独行了万年的时律神终于停下了脚步,她托起星盘,眉间忧愁:“父神......”
-
灼热的岩浆喷涌着令人难以忍受的热意,热浪搅动虚空,波纹晃动。
万丈之上,摇摇欲坠的单薄身影立在渊口边缘,他无神的双眼倒映着底下张扬舞爪的火海,耳边的碎语愈来愈大声,直至要将他的理智湮灭。
“回来吧——”
“回来吧——完成你的使命——”
“回来吧,你本不该存在——”
古老的低语蛊惑着他跳下深渊,这一次,唐梅颂没了踟蹰。
孑然一身,翩然若蝶,又孤注一掷。
缠绕他身上的黑雾悉数沉默。
所有怒吼尖叫、不甘痛哭,皆化为沉默。连他们都在哀默,都为真相而无力。
血肉被一寸寸灼烧殆尽,唐梅颂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他难得安心地闭上了眼,任由最后一点岩浆将自己的面容淹没。
当所有情绪都发泄到极致,他便失去了再表情达意的能力,喜乐忧愁、过往云烟。
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眷恋而不舍的冰凉温度,都被吞没。
吞没、葬送。
直到无所思,无所感,唯有沉默。
-
万重楼中,镜问水将伤痕累累的游书凝拖入泉池,沾了水,双腿便成鱼尾,他将人缠得很紧,周身蓝光悠悠,温和的灵力修复着怀中人的身体。
不知什么时候,有毛茸茸的物什突然反客为主,将镜问水缠得更紧。
金发鲛人愣了一下,掀开眼帘,对上了眼前人鲜红的眼眸,妖异至极。
他似乎是,第一次看见游书凝兽化的样子。
怪招鱼的。
镜问水想。
然后他就被这招鱼的狐狸给缠住了唇舌。
泉池十里外,重重掩映的迷雾中,靠着树不知所思的人偶忽然攥紧了手心。
他茫然地捂住心口,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这么难过。
萤火飞舞的瞬间,他似乎看见了某个身影,然而再眨眼,便什么也没有了。
尖锐的头疼压制了他的困惑,他闭了闭眼,便放弃了思考这怅然从何而来。
-
国都经此一役,满目疮痍。
百废待兴,宫内也是一片混乱。尤其是小殿下沉睡的那个早晨,众人的心跌到了谷里。
皇后娘娘暂代下半身残废的燕帝掌管国事,左右相辅佐。
所有人都在等大皇子和三公主凯旋,所有人都在等小殿下苏醒。
毕竟这次若非小殿下力挽狂澜,六大陆再无燕氏皇朝。
而万重楼这次也受了不小的打击,圣子游书凝重伤修养,所有妖兽暂且停止攻城,战事僵化,谁也不肯先行认输。
这场僵持不下的战争,一直持续了两个月。
而打破这平衡的,是本该消失的龙族。
数以千计的龙族,不分人族妖族地屠杀。
在大陆内乱和抵御外敌之间,国都和万重楼选择了短期合作。
无他,只是因为龙族的强大超出了他们的预期,万重楼无法控制,国都也无法驯服。
六大陆生灵涂炭,龙族飞过每一寸土地,用血腥和暴力掠夺生机。
而龙族的来历,燕帝再心知肚明不过,他虽断了一双腿,但仍是国都的帝王。
他将有关龙渊龙族的事添油加醋地公布于世。
于是矛头对准了东方家的二公子谢瓷。
无数家破人亡的人族兽族冲上昆仑山要讨个说法,却被昆仑山的阵法挡在了山外。即便有少数侥幸入了山,也很快被昆仑山的弟子发现,然后被丢出山去。
昆仑山现任家主东方醉面对铺天盖地的指责,没有任何退让。
“无论谢瓷做了什么选择,昆仑山都永远站在他这边。”此番言论激起世人之怒,他们开始构陷这一切都是昆仑山的阴谋,当年东方醉的一剑封天所赶的那条黑龙一定与昆仑山做了不可告人的交易。
矛头便由谢瓷一人,指向整个昆仑山。
然而无论世人如何愤怒,每日骚扰昆仑山的有多少人,谢瓷本人都没有要出面的意思。
饱受龙灾之痛的人们愈发不耻他的缩头行为。
直到鬼域之主姜元白发怒,他狠狠驳斥了燕帝有所欺瞒的言论,将其小人行径、贪婪无耻利用龙树、牺牲将士百姓以复活帝神的卑鄙行迹悉数抖露,最后才将谢瓷的辞世诉诸世人。
“吾王于数月前已经陨落,逝者已逝,尔等若再咄咄逼人,别逼龙族踏平六大陆!”
此言一出,天下又是一阵大乱。
国都失了民心,各地起义军都打响了反叛的旗号,虽不敌正规军,但也给国都内部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六大陆,每日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就这样?不管了?”褚爻环着双臂,靠在回廊的阑干上,望着玫瑰花海里沉睡的小殿下问道:“虽然我是不介意冤魂的子民多一些,但要是全成了我的子民,等父神醒来,我就得挨揍了。”
“父神什么时候动过粗?”帝神少尊酉的神识趴在悲悯神脑袋上,幽幽道。
“你怎么还没死?”褚爻忍不住问道:“我那合作伙伴就这么放过你了?不应该啊?他难道真的死了?”
少尊酉冷淡道:“死了,亲眼所见。至于为什么放过我......”他沉默了一下,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是因为父神。
因为他是父神创造的,所以谢瓷没有彻底要了他的命。
“嗤。这下好了,他死了,父神醒来继续生气。你死了父神至少还能再捏一个。”褚爻惆怅道。
少尊酉:“......你想打架?”
“来啊。”
少尊酉拍了拍悲悯神,“去,揽雪,给他一拳。”
东揽雪:“......”
褚爻冷笑,他喊了一声花海里守着燕无厌的战神,雄赳赳道:“洒灯,去,扇他一脸!”
战神舟洒灯:“你很闲?”
褚爻:“配合一下不行么?”
“那我很闲?”
褚爻:“你干什么了,很忙?”
舟洒灯一本正经道:“守着父神。”
褚爻笑了:“差你一个?”
少尊酉:“多你一个。”
见他们又要吵起来,一袭红装的女子忍无可忍道:“够了,再吵全都出去。”
见他们不敢吱声,时律神烛红妆才冷道:“父神的躯壳虽然沉睡,但意识是清醒的。”
言下之意就是,他们现在的吵闹,父神都能听见。
四神:“......”
褚爻想起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脸色都吓白了。
褚爻:生平第一次恨自己长了嘴。
/应该快完结了,吧,其实还有很多没有交代完,完结后会陆续出番外,没有完善的人物故事会再别的文里补充。预收文《炮灰攻的自我修养》快穿世界,主角顾时宜,跟咱们的小殿下渊源颇深。包括其他正在存稿的文,主角们是互相认识的,看在哪篇文里交代清楚吧。/
很感谢能看到这里的小伙伴,你们的默默陪伴与支持是我更到现在的动力。
这是我第一篇真正意义上要写完的长篇小说,它对我来说意义非凡,纵然有很多不足,但里面的角色都是我手心的宝(虽然我像个后妈),但我还是很爱他们的(信我啊,你们信我啊)。
此时敲下这一章,其实是在七月份。作者是个大三生,正在备考期末,因为快学疯了所以才来码字发泄。后天考试,祝我好运吧~虽然现在只有我知道哈哈,等你们看见的时候,成绩都出来啦。
不多说了,晚安朋友们(注,落笔22:53)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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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销神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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