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拓在审讯椅上倒得歪歪扭扭，金丝眼镜斜挂。他自暴自弃，懒洋洋诉说，不为自己争辩分毫。他最初接触余可音只因为这个女人有钱。谁不想过躺着有钱有闲的生活？何况余可音性子不错，是个适合结婚的女人。
领了结婚证他才发现余可音家境只算普通。
那些价值不菲的包全是别人送的。
那辆他一辈子上班都买不起的车也不是余可音的。
不重要，有钱就行。
卖掉那些包，拿到车的所有权卖掉车。怎么也有六百多万。足够两人好好生活。
偏偏余可音想断得干干净净，有将车送回的打算。
乔拓无法忍受费尽心机却还要朝九晚五。
那就杀妻好了。
事发当天乔拓看见余可音收拾包，知道她去和某人分手，乌鱼收到消息与邓雄、草鱼三人一起出发。
“可是跟丢了！居然跟丢了。周评（乌鱼）那个蠢货告诉我车不见了，抓错了人。我当时并未在意，等余可音回来再抓一次就行。”
但余可音没有回来。
乔拓打电话无人接听，再打过去手机关机。期间收到一条短信，余可音说她要陪家长没在J市的学生去医院。陪学生进医院却关机？他立刻察觉到不对劲。开始寻思怎样利益最大化。
期间乌鱼给他电话说弄死了人。
那根死人的手指可能会被邓雄拿去威胁人用。
乔拓却想到了另一个主意。
早在计划开始前他便准备好了一个替死鬼。
李文化。
李文化和妻子正在闹离婚，如果他妻子也出了事一定会搅乱警方视线。为了保证自己安全，那就让警察乱成一锅粥！
乔拓时常和李文化喝酒，两人又是一个办公室，李文化见学生家长时许多时候他都亲眼目睹。
而安长达是学校的常客。乔拓知道他赌博，知道他家所住的小区没有监控，碰巧了，死者是安长达。
那泔水是乔拓泼的，安长达来找李文化时说过，他没在家时隔壁热心大娘会照顾安青，大娘有轻微洁癖，将安青照顾得很好。
借助大娘的手，清理现场。
“将马天赐的手指给安青，让李文化发现。把安长达的手指给阿胡，特意放进冰箱里。你们越乱，越没人在意余可音的失踪。唯一可惜的是余可音回来的。幸好我早有准备。”
邀请李文化妻子来J市的那条短信是乔拓发的。
“我计划很完美，你们怎么会？”
“完美？”苏琅冷笑。
根本是漏洞百出。
最难破的案子是临时起意随机杀人。越是小心谨慎步步为营，越是会留下更多的漏洞。
破绽一：看似深谋远虑的泼泔水。嫌疑人知道邻居大娘乐于助人的性格，那一定是熟人作案，可能是安家的熟人，可能是时常来家访的李文化的熟人。在那种人来人往布满污垢的楼道，采集指纹、脚印估计能采集上百组。就算找到乔拓的指纹又如何？老师去学生家家访，有错吗？看似高明的招数实则多余。
破绽二：安青去了乔拓家，手指就送去了乔拓家。“难不成以为你这种不打自招的行为能成为极好的烟雾弹。当时我们的确怀疑李文化。因此没有立刻察觉你的问题并将你逮捕。”
破绽三：发短信那天李文化只和乔拓有接触。两人一起去路边摊，那里的确没有监控。李文化说他短暂离开过位置，手机放在桌上。
破绽四。那三个小家伙说乌鱼也讲了这一起绑架案。说“买家”约定只要电话打不通就说明绑架成功。“这说明被绑架者的职业很特殊，必须开机。”最可能是警察、医生，还有老师。
破绽五。“其实不算破绽，是证据。”一中的监控是谁关的？谁进出保安室不会被引起他们的关注？学校老师。乔拓知道余可音车停在学校附近，学校是必经之路。为了湮灭余可音的行踪，他感觉时间差不多便去关了监控。“但你能关一中的监控，但你能关掉J市的所有监控吗？”
最后，包。安青住乔拓家时，李文化无意间看见余可音留下的唯一的包，有划痕的那个。乔拓说是自己送的。
“我们查了查你的所有流水，你把所有钱用在自己身上，根本没有这样一笔账目支出。你送她的都是些小东西——我们立刻想到装手指的是礼品店几块钱一个小盒子。你以为你做得完美无缺，实际上漏洞百出。你唯一的优势不过是我们被杀人案、未成年失踪案困住。余可音的回家让我们几乎彻底打消对你的怀疑。你太心急了，居然当晚就想动手。”
听说余可音再度失踪后，警员调查了附近的监控。
清晨五点，一个带着墨镜帽子口罩的男子拖着行李箱离开。卖水产的男人已经被抓，从他情妇手中找到了余可音的手机。就这个女人接了余可音的电话。
“你要记住，从来没有不留下线索的犯罪。”
乔拓颤声笑了笑。
机关算尽，他以为每一步都是绝杀。没想到每一步都漏洞百出。
软在椅子上，勉强挣扎着坐起。
“全是周评的错！如果不是他电话打不通我不敢随便杀人随便处理尸体，我也不会卖人留下证据。周评带我去见过菜市场那个男人。那男人是他们那个团伙里的小头目。我以三万块钱的价格将余可音卖给了她。约好等余可音醒来叫我过去，不看见她痛哭流涕难消我心头之恨。”
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但乔拓不明白李小姐究竟是怎样查出他的问题的。他的伪装应该很到位。
苏琅清了清嗓，摸出放在证物袋中的卫生纸。
“你好。我就是李小姐。这是我给余可音的。你说你要和我商量抓奸的事，我就知道有问题，你敢拿自己的电话卡打给我，我就敢上钩。”
乔拓笑了，彻底承认自己的失败。
末了，他整个人陷入审讯椅，像是陷入了跌宕起伏的命运。
“你知道我为什么做这种事了吗？我就是想要钱！我寒窗苦读那么多年，努力攒钱，却买不到一套房子！我恨，我恨那些有钱人！警察同志你接触了那些奢侈品，应该懂我的心情，知道我的绝望……”
苏琅扣了扣脸颊。
“说句实话，的确不爽，不管是霸总弟弟还是霸总本人。”
乔拓眼睛一亮：“我就知道！你懂我的！我……”
“这世上比我有钱、过得比我好的多了去。没我有钱，过得比我差的也多了去。我恨比我好的，比我差的恨我？恨到天荒地老？相互间不断憎恨，又可笑又累。人就活一辈子，怎么开心怎么活呗，你当上首富你就不会死？你现在工作没有了，你履历上污点有了。与其怨天尤人，不如好好想一想将来怎么做。来，确定记录无误在这里按手印。谢谢合作。”
审讯室的门轻轻关上。
乔拓捂着脸干嚎。
周评很崇拜他。
是他身边最崇拜他的人。在周评身上他感受到了莫大的尊敬。现在周评死了，而他将走入另一场命运。
——
“你将来打算怎么办？”李薇送余可音到警局门口。
“离婚呗。希望届时你们帮我证明他的确要杀我。我不要他的财产，他所有的东西都给他农村的父母。断干净些好。然后……”余可音捧着纸杯，望着映照在玻璃上的城市流露出几分神往。
而后，她会离开这座城市。换一份工作重新开始。
李薇：“不过现在挺不好找工作。”
余可音：“啊……说得也是。算了，心灵的重新开始也是重新开始。”
“你真随性啊……”
“没钱的不配说‘自由’。”余可音走出警局门，看见等候许久的王瑜，轻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我们谈谈？”
“剩下的钱我后面会还的。”
“我是说……”
“王先生，我已经留下了你囚禁我的证据，你再骚扰我，我就去派出所举报你非法拘禁。”她说话时目光淡淡的，无欲无求。转身离开时没有丝毫犹疑。冷漠得像一尊移动的雕像。
王瑜目送她离去，没有追。
有些人失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他曾得到一个只爱他的女人，但最后他却把她弄丢了……
幸好。
王瑜看了眼坐在车里的王瑾。
幸好他手中还有个余可音老师班上的人质。
——
墨浅舞回到家，以为会面对一场暴风骤雨。孙念男却只让她回去睡觉。
“妈妈，我……”
孙念男揉揉酸痛的肩膀：“睡吧。有什么想法明天告诉我，今天你累了，我也累了。”
“是。”
“爸爸妈妈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说。”
“是。”
“我们这里准备了七万块钱，明天你去学校的时候找老师当见证人，将钱还给那个富二代。他换的那辆车折旧可能也就十八万，再加一万算是漫展的钱，如果不够让他说。”
“王瑾说这点儿钱不用还。”
“啪。”孙念男轻轻一巴掌打在女儿脸上。面有愠色。
“胡说八道。你现在还小，以为那只是同学情谊。但女孩子不能随便拿男性的东西，即便是同学。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情谊’会成为禁锢你的枷锁。妈妈的名字是‘念男’，因为外公想要儿子。幸好他没有得逞。活该。”
她的手轻轻覆在墨浅舞的脸颊上。“宝贝，妈妈让你好好学习，是希望你以后能独立自主，摆脱所有枷锁，挺直背走在阳光下。”
墨浅舞小心拉住孙念男的衣角，小心抱住她。多久了？她没有主动抱过自己的妈妈？孙念男似乎僵了一下，用力抱住她。
厨房里传来番茄鸡蛋面条的香味。
墨文抱臂看着母女二人，靠在门口轻轻笑了，笑着笑着，眼眶便红了。
——
高易坦白了所有事。
离开警局前，小马追问：“你为什么不让墨浅舞和高小玟睡？”
高易喃喃说当年他让高小玟去自己家睡，他们睡一个房间，但当时高小玟不愿意，说永远不要和其他人睡一间屋子。“她愤怒得像只斗鸡。那天她说她们一起睡，我想也没想便否决了。我、不敢保证自己二十四小时盯着。”
“所以……那件事为什么不报警？”
“她不许，因为丢人。高喜悦也不许……我很乱……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以为能够努力维护那个世界的稳定，那世界却在一瞬间坍塌。
高易的母亲已经在警局外等待许久。从外地赶回后她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你那个死鬼老爸欠下的债已经还了快六十万了。王氏集团的一位秘书和我谈了谈，你回学校吧，剩下的债妈妈还。不能再让你和那些混蛋混在一起了。”
“他们，不是混蛋。”高易抱住妈妈，他长大了，妈妈似乎又变小了。“我至少有妈妈，他们……什么都没有。妈妈，你回来工作吧，我们慢慢还。我很想你。”
“这两年你快乐吗？”
“快乐啊，接到妈妈你的电话。和高喜悦高小玟一起买十几块钱的菜坐在桌边煮火锅。每周五去一中门口等浅舞出校，是我最快乐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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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chapter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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