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邺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对话框里的最新消息,半晌都没有打下一个字。
只要景黎去找这段视频,就迟早会看到他打人的真相。江邺答应接受他的帮助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他还是手足无措。
打了好一会儿的腹稿,江邺终于编辑出一条满意的回复。
江邺:【因为你是我哥哥。】
江邺:【分手归分手,过去的十多年里,你一直是个好哥哥,我对此感激不尽。】
对话那一头的景黎收到消息后,自嘲的笑了一声,心里五味陈杂。
真是成也哥哥,败也哥哥。
十九年前的夏日傍晚,景黎在小公园的花坛边捡到一个一身狼狈的小孩。
问他怎么伤的他不说,问他家在哪里也不说,景黎无奈,只好把他带回自己家。
他把小孩拉起来往家里领时,对方紧紧拉着他的手,扑闪着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稚嫩的童音带着轻微的哽咽,十分认真地说:“谢谢哥哥。”
也许是因为被萌到了,向来娇生惯养的景二少爷突然爆发出一股本不存在的责任感。
七岁的景黎像个小大人一样认真的帮小孩处理伤口,还给他热了饭菜。
感受到了纯粹的善意,小孩慢慢放下戒备,小声告诉他,他叫江邺,是被爸爸打了以后跑出来的,家就是景黎家隔壁的那一栋。
尚还年幼的景黎不懂这是家暴,只觉得对面的叔叔人不可貌相,平时看着笑眯眯的,没想到对自己的孩子这么苛刻。
“以后他再打你,你就跑到那个小花坛那里等我。”景黎拍着胸脯向他保证,“我保证中饭和晚饭之前都会去转一圈,只要你在,就跟哥哥回家,我们不受那气!”
“嗯!”江邺重重地点点头,身高赶不上景黎就跳起来附和他。
没想到一时不查,把手边的饭碗打翻在地,溅起一地碎瓷片。景黎连忙扑过来护住他。
不小心闯了祸,江邺吓得一动不敢动,大眼睛里迅速蒙了一层水雾,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害怕地问:“景哥哥,这怎么办呀?”
景少爷已经顾不上管碗怎么样了,满脑子都是“江邺可千万不要哭呀!”
他把小江邺一把抱起离开那一地的狼藉,匆匆丢下一句“来人收拾一下。”就赶紧把小朋友放到沙发上温声细语地哄。
景家别墅里所有人跟见了鬼一样看着突然变温柔的小霸王,心里叹为观止。
从那天起,江邺受了委屈就躲到小花坛边等着,景黎也从未食言,每一次都稳稳地把他接回来。
再后来,江邺慢慢长大,景黎就开始带着他融入他本就该进入的富二代圈子。
有些富二代玩的花,第一次见江邺时不知道是江家小少爷,以为是景黎领来玩的新人,便抱着龌龊心思给了他一杯加料的酒,差点被景黎打个半死。
一战成名之后,圈里所有人都知道,江邺是景黎的弟弟,想动也要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但是,这份兄弟情在江邺十八岁那年彻底变质了。
江邺成人礼时,景黎替他挡了不少酒,半醉半醒时毫无防备地被江邺强吻了。
次日醒来,江邺便趁机十分认真的向他告白。
景黎也不过二十出头,正是风流浪荡的时候,虽然没跟人上过床,但恋爱**的经历可实在是太丰富了。
被人按在墙上告白时,一边是飙升的荷尔蒙,一边是从小宠爱重视的弟弟,一时冲动就一口答应下来。
景少爷虽然一贯三心二意,但在这个弟弟身上却当了一回纯爱,从不沾花惹草。那三年里,他和江邺把所有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
初夜时景黎做了好多功课,生怕江邺不舒服,没想到他的体力根本压不住江邺,半推半就的当了一次下位后,也就随他去了。
直到三年前景家家变,一切从此天翻地覆。
三年前景氏集团资金链濒临崩溃,债务危机严重时,他们一家人都收到了死亡威胁。
他哥景逸已经进入了景氏集团的核心部分,必然要留下来陪着集团度过难关。
如此一来,景黎就成了追债人眼里的大肥肉。
为了保护他的安全,景黎被强制送到美国,明面上是深造,实际上是避风头。所有通讯工具都被迫换新,以前的朋友一个都没法联系。
陌生的环境,不熟练的语言,巨大的课业压力让景黎有段时间情绪极为糟糕。
爷爷去世的消息更是让一切雪上加霜。
考虑到安全问题,他没法回国参加葬礼,这让景黎的情绪更加暴躁。
和他断联了三个月的江邺正是在这时候找过来的。
也许是这三个月想法设法的找人让江邺有些心力交瘁,电话接通时他没能忍住质问的语气:“你这么长时间去哪了?怎么消息都不给我留一个?我都快急疯了!”
“无故消失三个月”的景黎这才想起来,过去这么久,他居然都没想起来联系一下江邺。
可能是因为恋爱三年,江邺不仅总是随叫随到,还从没有要求他报备,以至于他自己都忘了,这本该是恋人分内的事。
“对不起,我忘了。”景黎诚实地回答,却又忍不住给自己找补,“但我现在真的很烦,你能不能不要上来就这么冲?联系上不就好了?”
他以为江邺会像过去那样包容他,没想到江邺也爆发了。
电话里,江邺长叹了一口气,疲惫地说:“景黎,你的每一个电话我都不会漏接,你发出去的每一条消息我都秒回,就连你有时候找不到人都是我给你打电话,你才告诉我。我知道你当导演忙,嘱咐两句也不敢多烦你。但是这次消失这么久,你找时间跟我说一句很难吗?怎么这么简单的事你都做不到呢?”
那时候的景黎还没有意识到,两人的角色其实早在时光里悄悄对调,这段恋爱关系里,一直是江邺在迁就和照顾。一直是江邺在捧着他,他却很多时候都忽略了江邺的情绪。
但当时的他生活一团糟,又突然被总是无条件对他好的人数落,气上心头不管不顾地问:“怎么,跟我谈恋爱谈累了,不想谈了?”
“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江邺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只是希望你能想想我提出来的一些问题,我们之间总是只有我在维系联系,时间久了我真的有点累。”
“只有你在维系联系?”近期吵了太多架,景黎条件反射地反诘,“怎么,你是想说我对你不好,我经常冷暴力你?”
“没有。”江邺无奈地否认,“我... ...”
景黎被他偏爱了太久,早已有恃无恐,肆无忌惮:“江邺,你小时候被家暴我把你带回家护着,你上学的时候没朋友,我去哪都带着你,拉你进圈子。三年前你说你喜欢我,我就陪你谈了场恋爱,我对你够好了吧,你还想怎样?”
江邺倏然安静下来,景黎的理智在长久的沉默中慢慢回笼,心中暗暗后悔。
刚才的话确实伤人,但想想自己从小到大和江邺的相处,景黎又觉得是自己在理,便再次强硬起来。
“你说,你陪我谈恋爱?”江邺被这句话砸蒙了,好半晌才不可置信地问,“所以你这三年,都他妈是被迫陪我,一点都不自愿吗?那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啊?”
“把你当弟弟啊。”景黎仿佛不争这一口气就难受一样,冷笑了一声道,“要不是因为宠着你这个弟弟,你以为我会陪你玩这么久?会一直对你这么好?”
“景黎,你说的那些我没法反驳,但我他妈是真没想到你还把我当弟弟!”江邺突然感觉很荒唐,过去的三年就仿佛一场笑话一样。
“这么多年,哪一次不是我在帮你打点日常,哪一次不是我事无巨细的替你安排?”江邺声音颤抖带着哭腔质问,“我们吵架,不管谁对谁错,哪次不是我先让步道歉?我把你当男朋友,你把我当弟弟?你玩我呢?”
“玩不下去了是吧。”景黎被他惯了太久,在他这里向来随性,当即便阴着脸冷声道,“玩不下去就散,当初跟你谈恋爱本来也就是哄小孩开心,玩玩而已。既然你忍不下去了,大不了就分手!”
江邺安静了好一会儿后,才强压着火气和疲倦退让:“哥哥,你太累了心情不好我理解,我们先冷静冷静,这些问题等到情绪平复下来之后再解决,行吗?”
可过去三个月里,景黎从父母和哥哥嘴里听了太多“冷静冷静”“搁置问题”条件反射地暴躁,当即便撂下狠话:“不用了,问题太多累着我们江大少了,咱们分了就行了。”
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江邺再打过来时,他正在气头上,当即就把对面拉黑了。
当天晚上,景黎就有些后悔。
不过不是后悔他说的话,景少爷那时还没意识到问题所在,他只是很后悔自己没忍住叫了江邺“江大少”。
知道江邺真实身份的人都会喊一句“江大少”以表客气,但景黎深知江邺对江源的恨,自然从不会这么叫他。
没想到一时情绪上头,居然就锥心地叫出来了。
算了,等能回去的时候我去给他道歉,再哄哄吧。
景黎自我安慰。
那时他天真的以为这段恋情是因为他纵容弟弟才产生的,即便结束的不很愉快,十几年的情分摆在那里,他们也还是兄弟。
直到逐渐适应美国生活,心有余力后,他才迟来的意识到不对。
冬天冷时常在手边的暖水袋没了,夏天热时从不缺席的冷饮没了,他随手记随手放的灵感没了人整理,也总是找不到。
某天他和同学出去玩,没有人拦着一时不查就喝高了,第二天醒来时头疼欲裂,才恍然意识到,会给他煮醒酒汤,热牛奶的人不在他身边了。
太多太多的生活细节都在昭示着一件事——他和江邺之间,甚至在谈恋爱之前,就已经是江邺在不动声色地照顾他了。
六月二十二号是江邺的生日,往年景黎就算不在他身边,也会精心挑选一份礼物给他邮寄回去。
他像过去那样按照江邺的喜好挑好礼物,去邮寄时才猛然想起来,他们已经吵架分手了。
那是江邺的二十一岁生日,他回家时顺路买了一个蛋糕和一对写着二十一的蜡烛,独自给一个远在大洋彼岸的人庆生。
他是想给江邺打个电话的,但自尊心和娇气作祟,只想着让那人先来哄他。
可是这一次,江邺没有来哄他。
其实三年前两人谈恋爱时相处方式就有问题,一方诚惶诚恐,一方有恃无恐,后面会解释。
今天还有一更,回忆杀还有一点,是点醒小景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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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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