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赵楚樟坐在沈昭先刚刚坐过的椅子上,垂眼看着膝行过来的女人。
“民女沈昭先。”沈昭先看着赵楚樟翻出了自己刚刚藏起来的画,顿觉身上起了鸡皮疙瘩,想要伸手阻止,见对方无视自己,最后却只能作罢。
赵楚樟此前也见过不少画师,不得不承认,沈昭先的画技确实精湛,能将人物描绘得如此传神。
他的视线从画上移到沈昭先的身上,漫不经心地问:“你是庐州本地人?”
“应该算吧,家父是从外地来的,民女则是在庐州出生的。”沈昭先低头回答,心中却暗自叫苦,完了,今天怕是要栽了。
“可曾离开过庐州?”
沈昭先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年轻官员,心中琢磨,不对劲,虽然没见过抄**的场面,但现在的情形显然不是抄**,更像是为了某个案件的询问。
没听到回答的赵楚樟看向一脸呆愣的沈昭先,示意一旁的张守信。
随即,一柄刀架在了沈昭先的脖子上,吓得她顿时不敢多想,立刻回答:“不曾,民女极少出城的。”
“你写的那本《菊花明鉴》有个死者,被折磨得很惨。前两天发现了一具尸体,死者也遭受过类似的折磨,而且死因与你的话本中的描述一致,你有什么要说的?”赵楚樟紧盯着沈昭先的表情,说实话,破案他并不擅长,但看人却是一把好手。
面对赵楚樟的质问,沈昭先慌忙解释:“不是我,大人,民女不敢杀人的。我的兄长是读书人,父亲也曾是州府的书吏,我不可能也不会杀人。”
“写那些话本子是因为父母先后去世,兄长读书需要钱,我才不得已为之,但我绝不可能杀人。”沈昭先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心中一片慌乱,这可怎么办?
看到沈昭先脸上的惊慌与无措,赵楚樟又问:“那你怎么解释,死者的死因?”
“有可能是凶手看过我写的话本,实不相瞒,我的写的话本……卖的还挺好的,看过的人应该……不少。”沈昭先越解释声音越小。自己写的就不是什么正经话本,承认自己看过的,那就是把脸皮丢在地上。
“一年前,你都在什么地方?”
一年前的事情谁还能记得?就算自己记得,可证人记不得也没有用啊。
沈昭先缩在原地,原本就想着挣钱,谁能想到自己会陷入这种境地中。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完了,万一进大狱,兄长就……
沈昭先看到赵楚樟要手下将自己带走的那一刻,她突然站起跑到赵楚樟的面前,不敢去拉对方的手,也不敢碰他。
她双手在空中有些无措,急忙说:“大人,我父亲曾是庐州府书吏沈长龄,他还是个画像师,民女学会了父亲的全部技艺,如果大人有需要,民女可以画出死者的样子。”
沈长龄?这个名字似乎听过。
见自家大人面露难色,张守信贴心的在他耳边提示说:“有名的画像师,只凭一半的头骨,就能将死者的面容画出来。”
对的,刚到庐州时,听过同僚说起过这个名字,这人英年早逝只留下一双儿女。
赵楚樟露出了然的神色,这才抬起眼皮看着双手还在颤抖的沈昭先,沉思良久才说:“本官就给你个机会,若你画出来,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若是你画不出来,休怪本官不讲情面!”
“我一定能将死者的样子画出来。”沈昭先那双明亮的眼睛定定看着赵楚樟,一脸坚定的样子,让人不忍再说什么重话。
仵作是认得沈昭先的,看见她来,仿佛这个案子就能破了一样的轻松:“小昭先来了,好久都没见你了,你和你哥哥最近可还好?”
“挺好的,劳你挂心了,家里人怎么样?”熟悉的人出现在面前,使得沈昭先没有了刚开始的紧张。
然后两人开始围绕着那头骨忙碌起来,时不时在纸上记录着什么。
赵楚樟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看着里面忙碌的两个人,尤其是那个沈昭先。
不多时张守信来到他的身边,压低声音:“查到了。”
两人走出这个院子,张守信这才说:“沈昭先还有个兄长叫沈维周,在城外的书院教书,平日里还抄书挣些钱,已经拿到举人功名,明年应该会去开封应试。”
“他们的父亲是沈长龄,是个画师,之前在庐州还挺有名。十二年前出现一个连盗十城的江洋大盗,别说抓他了,就他长什么样都没有人知道。就只有庐州的更夫见过一面,沈长龄就是根据更夫的匆匆一面,绘制出了那大盗的模样,这才将那个江洋大盗抓住。”
父亲是庐州的书吏,兄长是举人,这样的家庭竟然出了溪边柳岸生。赵楚樟摇头叹气,“那他的父亲是怎么……?”
“三年前去到开封出公差,说是水土不服去世的。”
这样的人才就这样去世了?他对开封的人感到疑惑:“驿站的人是在做什么?这样的人才可惜了。”
“这,小人就不知道了,三年前我们在西宁州,对开封的一切都不清楚。”
三年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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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赵楚樟这头都准备吃晚饭了,那边伏在案头画完画的沈昭先终于能站起来扭扭腰。看着桌案上的画,想了想还是在旁边写上,相似程度约为七成,供参考用。
然后,这画就被摆在赵楚樟和钱推官的面前。
钱推官来庐州的时间和赵楚樟差不多,对沈长龄这人只是略有耳闻,如今看到他后人的这幅画,不免有些担忧,这万一要是作假的怎么办?
见钱推官面露犹豫之色,赵楚樟下了决定:“让人画上两幅,贴出去。”
画画完了,沈昭先并没有被允许回家,而是被安排住进了后面的院子。将她请过去的还是一个熟人,张守信。
整个后院就除了赵楚樟和张守信,就只有一个和老伴住在一起的厨娘。这里面连一个丫鬟都没有,沈昭先想要反驳,都没有人传达她的话到赵楚樟那里。
沈昭先在庐州官府惊心动魄的住上两天后,她的哥哥沈维周终于来了,这位面如冠玉,长身玉立的男人在看到妹妹那一刻红了眼眶。
他几乎飞奔到妹妹身边,将妹妹打量了好一番,一脸疼惜说:“妹妹受苦了,哥哥带你回家。”
张守信站在边上看着这一幕的兄妹情深,一直都在翻白眼。沈昭先面色红润,脚步稳健,这两日在州府休息的极好,脸上的黑眼圈都没了。这沈维周的眼睛是瞎的嘛?他是从哪里看到沈昭先受苦的?
不过,即便是心中再不情愿他还是走到两人面前,传到着赵楚樟的话:“大人说了,现在沈姑娘还不能离开。”
沈维周不理会张守信,他扭头看着妹妹,表情既担心又着急,“可以,不过我不信你们,我也要留下照顾我妹妹。”
“随意。”
然后张守信就一直守着他们,到了吃午饭时间,这沈维周不顾旁边还有个张守信,自顾自地给妹妹盛了好多肉。
“你能不能给旁人留一点。”张守信看着这一幕,真的不是很想留在这里,是大人要自己留在这里看着他们的,还要寸步不离。
听到这,话沈维周那温润的样子瞬间消失,他不满地看向张守信:“我妹妹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多吃两口怎么了?你们若是供不起,就让我带着妹妹回家!”
张守信抿抿嘴,告诉自己惹不起惹不起,然后站在一旁不看他们,只用耳朵听声音。
沈昭先拉拉哥哥的手臂,劝解道:“哥哥,算了,别和他一般见识。”
张守信气得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不多时前方传来了声音,那位钱推官几乎是用跑的来到沈昭先的面前,他刚要说话,沈维周就将妹妹挡在身后,“说话就说话,能不能保持一定的距离,我妹妹今年才十九。”
这位钱推官毫不介意这种事情,他绕过沈维周看向沈昭先,面带崇拜:“沈姑娘,你的画技真的神了,死者的家属找来了,他们说死者和画很像,有**分相似。”
沈维周这么一听就知道自己的妹妹做了什么,他转身面带惊奇地问:“是你画的?”
“是的。”
“真棒!”沈维周看向那位钱推官,面带骄傲之色。
“那,我现在能离开了吗?”沈昭先看着钱推官的神情显得十分可怜。
钱推官哪里知道沈昭先和赵楚樟的约定,事情都办完了,当然可以。他想都不想点头说:“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沈维周拉着妹妹立刻离开,丝毫不在意他们身后还在喊着不行的张守信。可能也是怕他们还要留在这里吧,张守信越叫他们跑得越快。
最重要的是,钱推官还挡在张守信面前,不让他追上去。
“钱大人这是何意?”那两人的背影都看不见了,还被人挡住了路,张守信气愤地问。
“这是神人,你们大人过两日就离开了,我还要留下来,这种人自然是不能得罪的,日后还能找到她帮忙。”钱推官满不在意地道。
张守信:“……”
回到家中沈昭先直接躺回到床上,滚来滚去,嘴上还说:“我的床,两天不见你,你想我没有。”
沈维周回到自己的房间,思索了好久,才去到妹妹房间外,敲了敲门。沈昭先出来后,看着哥哥极为严肃的神色,笑嘻嘻的表情收了回去。
“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那位大人就没找过我。”
“除此以外还有什么?”
两人坐在院子旁边的一处石阶上,沈昭先摇头:“没有什么,希望他们早日找到凶手吧。”然后就将细节说给沈维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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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名叫王旭文,为人并不怎么正派,平日干过不少缺德事。我们走访后,大家都说他……死得好。”衙役对钱推官说。
“如此看来,是寻仇?”钱推官摸着下巴上的胡子,总觉得事情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而后又问:“最后和他在一起的人都有谁?”
衙役面露难色,看了看坐在上首的赵楚樟,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说:“他最后一晚去的地方是……一家……一家南风馆。”
南风馆?
赵楚樟听后冷笑一声,笑着摇头,“这不是和那本……”他一时竟忘了那倒霉的话本的名字,还是站在他身后的张守信提醒,“是《菊花明鉴》。”
“和沈昭先写的话本很像,他们不会在那个南风馆也将人欺负死了吧?”赵楚樟怎么都想不到,这世上还真有人照着话本去杀人。
“这……怎么说呢,他们……他们在南风馆……欺负了一个女人。”衙役也觉得这件事很不合理,但事情就是这样的。
赵楚樟:“……”
钱推官:“真魔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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