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市体育运动学校门口。
伴随“嘀”的一声,自动车门缓缓拉开,宋争尔侧头望去,眼前是一条宽阔的柏油大道,两排种着高大而茂密的榕树,枝叶交错地投下一片片荫蔽。
“争尔,确定要进去吗?决定好了,爸爸就走了。”前排的宋父双手按在方向盘上,头也没回,沉思状看向马路前方。
宋争尔和身旁坐着的裴谨程对视一眼,回过视线。透过后视镜,能看到驾驶座上宋父略显严肃的表情。
她知道父亲心里是不舍的。
这些年家里的生意不错,父母也忙,周末亲自来接送的次数屈指可数。这回百忙之中也要来送人,说白了还是不放心她去一个陌生的新环境。
宋争尔静了静心神,语气平缓:“决定了。”
那天的晚餐结束得虽然称不上愉快,但第二天在去学校的路上,宋父还是松了口,同意她可以先去实践一周,等考虑清楚后,一家人再坐在一块好好谈谈。
“爸爸,谢谢你和妈妈。”下车前,她轻声道。
宋父没有回答。车排出尾气,驶远了。
“走吧。”
裴谨程站在大太阳下,眼睛都有些睁不开,昔日眉眼间的清冷此刻也像被炙热的光线融化了。
宋争尔背光,见他一脸有苦不能言,忍俊不禁:“走走走。来,带路吧学长。”
宋争尔隐约觉得裴谨程的背影似乎滞了那么一秒,很快,又迈着他那悠哉的步伐往安保处走去。
“哟,世界冠军回学校啦。”门口的保安明显认得裴谨程,热络地邀请他去门卫室里唯一的大风扇前站着吹吹风。
宋争尔看了眼裴谨程,这家伙跟安保部门都混上兄弟了,可真行。
裴谨程没动,不太在意地说:“送个人。”
保安打量宋争尔,把裴谨程拉到自己旁边,小声问:“这谁,你小女友?”
裴谨程:“不是,别瞎说。这我邻居。”
保安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那就是童养媳了。”
裴谨程只淡淡地回了一个字:“滚。”
宋争尔:“……”
难道他们俩真的忘了自己还在后边儿站着?
并且距离不远,每个字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还走不走了?”宋争尔有点羞恼,又有点说不上来的愉悦,尾音都上扬着。
大抵是,青春期的心事,总希望被别人不经意地点破。
裴谨程应了声,把手里的签批单递给保安。保安浏览完毕,对宋争尔的眼神又变了变。
“走吧。”裴谨程自觉在前边儿带路。
宋争尔总觉得保安那一眼有种说不上来的意味深长,走出去一百多米没忍住回了个头。只见保安站在那方小小的闸机区,远远地,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奇奇怪怪的。
“看什么?”裴谨程问。
宋争尔含糊地回答:“没什么。”
又憋不住地抛出另一个问题,“你和保安大哥也称兄道弟啊?”
裴谨程“嗯”了一声,说,“之前在宿舍熄灯拿手机打游戏,被他抓了几次。”
原来他这样的人也会因为爱玩手机被保安捉住啊。
宋争尔想象着裴谨程被抓包惊慌的表情,把自己逗乐了,“你被抓,那怎么刚才我看他对你好像更尊敬啊。”又是让他吹风扇,又是吹捧他世界冠军的。
裴谨程犹豫了下,似乎在思考要不要说,最后还是告诉了她:“他斗地主水平很菜又爱玩,我给他赢了几十万欢乐豆之后,就这样了。”
“……”
宋争尔发现自己对裴谨程的了解确实还是少了。
只能说幸好他参加的是10米气步-枪,而不是全国斗地主大赛。
-
裴谨程把她领到射击馆里,说是要去找徐峰就离开了,临走前还嘱咐她在原地等着。
场地内有十来个少年,一字排开,正在练习击发。宋争尔在狭小的观众席找了个位置坐下,津津有味地围观着。
子弹射出的声响不绝于耳,电子显示屏上清晰地记录场上的成绩。
“连打两个10.9环,那是谁啊,以前好像没见过。”身旁的女生小声问同伴。
宋争尔明面上不动声色,余光却瞥到女生同伴伸长了脖子,同样用轻声回答:“姜蔓歌。听说是这次二轮选拔从贫困县里挖到的黑马,刚来一个月,徐指就说她可以考虑下U21的比赛了。”
女生点了点头,又说,“二轮选拔这两天也该结束了吧,不是统共就挑五个人?”
同伴嗯了声,接话道:“这批选中的应该就属一中那两个人年龄最大了,其中一个貌似放弃了,说是不想走体育这条路。”
“挺明智的。我还是从小学开始练的呢,没天赋还不是照样只能一直待在市射击队这间小庙里头,还不如回去读书呢。”
同伴安慰她:“没事,实在不行咱们就回去开射击俱乐部。”
两人苦中作乐般笑了起来。
过了会儿,裴谨程跟徐峰出现在了场地门口。
宋争尔观赛看得投入,压根没注意别的地方,结果被旁边女生的惊叹吓了一跳。
“哎,那是裴谨程吗?”
“好像是欸……真的是!”同伴刻意压低音量却几乎抑不住语气里头的惊喜 ,“他不是在省队吗?居然回来了……他好像朝我们这边走过来了?”
话音刚落,裴谨程就三步并两步地迈上台阶,走到宋争尔位置边上,低头说,“徐指来了。”
身旁的人瞬间噤声。
宋争尔脸有些发烫。虽说无意,但她也是偷听了全程聊天,其中也包括讨论自己的部分。这会儿,被当作谈资的人,反而比议论的人更尴尬。
她佯装拍了拍膝盖上根本没有的灰尘,若无其事地起身。
裴谨程多看了一眼,但也没说什么。
徐峰比叠弹壳那天看起来亲和多了,他认真地看着宋争尔说:“宋争尔同学,这儿只有咱们自己人,我就不说那些官话了。”
宋争尔点头,她确实也不爱听那些冷冰冰的套话。
“平时的训练那些,谨程应该也和你大致讲过了,迟点我会把详细的训练日程表发给你,明天起你就照常跟着其他同学一起练。今天呢,轻松点,一会儿谨程带你学一下据枪,然后领你去宿舍,也帮着收拾收拾,不然他走了,你一个人弄入住的事儿,多少麻烦。”
宋争尔一听,意外地抬起头反问:“你不住这儿?”
她这话是冲裴谨程问的。问完就后悔了,裴谨程还要回去上学,自然是不住这的,这么一问,反而显得她很古怪。
“嗯。”裴谨程倒是没什么表情,耐心地说,“我平时在省队的基地住,这两周有点程序要办,住学校。”
他口中的学校显然是俩人就读的一中。
闻言,宋争尔的眼神黯淡了些许。原本还以为,能像在学校里一样,上学放学一块走,三餐一起吃呢。
徐峰又顺带着把市射击队的注意事项讲了,才对着裴谨程轻轻颔首,忙自个儿的事去了。
宋争尔还遗憾着,听得多少有点心不在焉,直到徐峰都讲完走了,她还杵在那时不时地点个头。
裴谨程看得简直要气笑了,他伸出食指点在宋争尔的额头,直把人往后戳出去几厘米。
“宋争尔,你在捣蒜吗?”
宋争尔回神,紧紧抓下来对方的食指,还故作自然地问:“徐教练哪儿去了,刚刚还在这呢。”
说完不待裴谨程张嘴,马上给自己垫一句,“算了,我们现在干什么?”
裴谨程领她往比赛场地旁的长凳走,然后低头问一个女生借衣服。
女生抬眸看了眼宋争尔,没说话,点个头就出去了。
宋争尔好奇地问:“她是谁啊?长得好漂亮。”
裴谨程看了眼宋争尔,并未正面回答,“之前在市队认识的队友。她和你体型差不多,我让她给你拿件射击服,一会儿你穿上试试。”
女生果然拎来了一套射击服,连里面穿的毛衣和紧身衣都放在包里带过来了。
宋争尔上手摸了摸,材质偏硬,皮质的触感。
之后女生带宋争尔去换衣服,出来的时候,她几乎像个机器人,一举一动都被桎梏得彻底。
“射击服的确有点重,刚开始你可能不习惯,但是慢慢就适应了。”女生这样说。
宋争尔勉强地冲她友善笑笑,实际上走路都有点吃力。
裴谨程像个教练一样,见她就问:“感觉怎么样?”
宋争尔莞尔一笑:“像在背尸体。”
裴谨程:“……”
裴谨程解释道:“射击服差不多十公斤重,加上毛衣这些,你现在身上将近十二公斤。”
宋争尔之前为了看裴谨程的比赛,对射击也有过基本了解,因此并不吃惊。
裴谨程又借了把枪,一一介绍抵肩、握把、气瓶、贴腮板等气步-枪的部件,然后便演示出胯塌腰的动作。
“对准靶纸,抓好时机,就可以击发了。”他几乎是随手地上膛子弹、开火。
宋争尔下意识仰起脑袋看电子屏,上面赫然标注着面前的这个靶位出现了一发“10.1”。
“……”
该说大佬不愧是大佬吗?
宋争尔正要说两句调侃下裴谨程不愧是大神。
裴谨程下一句就来了个:“嗯,这枪算是有点小失误,你参考下动作就行。”
宋争尔:“……”
到底是该说他好装,还是该说他好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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