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画骨焚心

时墨琰纵身一跃,身影“咻——”地蹿上房梁,脚尖落在翘起的檐角,侧脸以阴鸷的目光刺向棉槿汐,随后,身影便消失在一片雾气中。

青橘叉腰仰头看着他消失的身影,“哼!走就走!说得好像谁稀罕你一样。”

她气头正盛,额头刺麻的痛感席卷全身,她咬紧了牙,双手捂在额头上,蹲了下来。

青橘的额头还沾着暗红血渍,像朵凋零的梅花。

“青橘,你怎么了?哪疼?”

青橘紧闭着眼睛,齿间穿出“嘶嘶”的响声,额头处的疼痛使得她倒吸一口凉气。棉槿汐取出绢帕正要去擦,忽见血渍中钻出细小黑虫,沿着少女鼻梁蜿蜒而下。

"别动!"她并指如刀,画笔凌空勾出墨线。黑虫在朱砂符文间炸成齑粉,青橘颈后却浮现朱雀状青痕。

与墨老爷腰间的玉佩图案如出一辙。

墨如玉捏碎茶盏,瓷片深深扎入掌心,纵使鲜血从拳心淌出,也浑然不觉。“这虫卵还会深入人的骨髓?我爹他竟然真的留了后手!”

他倏然剧烈咳嗽,七窍渗出黑血。青橘和他一样,蜷着身子紧缩着,耳窍中的黑血漫出,淌在石砖上,铺散成一片。

棉槿汐扯开他衣襟,心口处赫然嵌着一枚玉佩——正是墨老爷腰间那枚朱雀玉佩。

玉佩吸食着墨如玉的血液,连同汗水一并融在那枚玉佩中,正中亮起幽深的血红光圈,棉槿汐拿上画笔,以笔代剑,两指反握着笔尾,电光火石间,插入那枚玉佩中。

玉佩崩裂开,将一抹黑血溅在棉槿汐脸侧,她抬手拭去,蹭在袖管上一道墨红。

棉槿汐扶起青橘,拉下她的领子定睛一看,颈后的朱雀花纹渗透出丝丝黑雾,她执笔在花纹周围画下一圈,于中心落下两道交叉。

渗出的黑血蓦然停下,青橘就此昏厥了过去。墨如玉的身体打着颤,虽是止住了血,可他身为枢机的身份依旧未变。

加上青橘颈后的朱雀花纹,甚是诡异。

青橘一没接触过墨老爷,二没接触过不入流的妖灵,怎会生出一样的花纹?

墨夫人幽幽转醒,瞳孔却是重瞳。

她扶着自己的额角揉了揉,体内的两股魂魄在相互纠缠,蹙起眉来自言自语。

“墨夫人。”棉槿汐扶她坐回屋内的木椅上,斟满一盏茶递给她,“墨夫人漱漱口吧,现在墨公子和青橘身上都有墨老爷玉佩上的朱雀花纹,您对此事有什么头绪吗?”

墨夫人按了按额头,再缓缓抬起眼,已然变回一对眼瞳,琥珀色的瞳孔中心是掺黑的深紫,两人的魂魄同存一道□□内。

她“嗐”了一声,回忆道,“棉画师,墨老爷的手段肮脏歹毒,他以玉儿做枢机,可不只是枢机这么简单。他要我的阴命在这里镇宅,这墨宅里的所有都会成为他换魂的枢机。屋内的众多死魄便是他曾经选中的枢机,只不过不合他心意,后面就白白死掉了。”

“原来枢机要不知道多少代人的命格温养。”站立在墨夫人身旁的一道魂魄开口道,“二十年前墨老狗用自己儿子当容器,如今又要夺舍,当真畜生不如。”

棉槿汐唇角动了动,又看向墨夫人,她正抬手遮面品着茶。

放下茶杯,指尖蘸着混有茶梗的茶水在桌面上画下一道符咒。

符咒亮起的瞬间,灵堂烛火尽灭。

从棺材内挣脱红线,一道白影直逼墨夫人而来,狠狠掐住她的咽喉,指甲暴长三寸:“把枢机还给我!”

棉槿汐执笔点向墨老爷的心口,指尖触到冰凉的玉佩。腰间的朱雀玉佩登时护在他心口,挡下棉槿汐的一击。玉佩亮起一道刺眼的光线,棉槿汐不适地阖上了眼睛。

玄色雾气自地底涌出,缠上她腕间,拧作一股红绳。

记忆如潮水倒灌——

百年前深潭边,猎妖师将朱砂箭没入巨蟒七寸。蛇血染红嫁衣,新郎官模样的妖物笑着消散:“你我既是宿敌,那来世记得赔我洞房花烛。”

“玄琛……”棉槿汐喃喃出声。

但她并不知这人是谁,也未曾见过。

墨夫人陡然惨叫,天灵盖钻出陈苓的虚影。青橘颈后的花纹蔓延到脸颊,墨如玉胸口的玉佩开始吞吸黑血。

画笔迸溅成碎片。

庭院内的污血旋转着于中心形成倒扣漩涡,尖上生出两条锁链,倏然飞至棉槿汐身侧,将她倒吊在半空中。

沉闷阴冷的声音宛如九幽地狱的恶鬼,“贱人!坏我好事,今日便要你葬身火海,以此消我心头之恨!”

锁链生出钩状的倒刺,深深陷入棉槿汐的肉皮下,她紧咬着下嘴唇,从咽喉内呼出一声带着血腥味的反抗。

锁链两端连接的墨血生出幽青的鬼火,延伸至棉槿汐身上,从漩涡中继而蹿出更多锁链,一一捆绑上宅院内的事物。

无论生人或是死魄,都无一幸免地锁在一起。

棉槿汐口腔内涌出一股粘稠的鲜血,噗——呕在鬼火上,火焰熊熊燃起,直逼几人身下。

幽幽扫荡的青火之间将一道身影扭曲,少年一手抵在劲瘦的腰侧,一手握着嵌有宝石的匕首。

深邃的一对眼珠犹如深渊中的一条墨蛇,吐着鲜红的芯子将人卷入口腹,血色弥漫的双眼微微眯起,少年朗润的嗓音由心而生,“你要谁葬身火海?要谁消你的心头恨?”

少年轻蔑一笑,将这黑水漩涡逼怒,生出的两条锁链划破青火,缠绕在少年周身,他扬唇轻视道,“就这点能耐?也不怎么样啊!”

时墨琰咬破舌尖,血雾凝成锁链捆住众人,聚在一起,一点点被吞噬进那潭血雾中。他扯开衣袖,腕骨处的蛇鳞泛着青光:“棉画师,看好了!这才是真正的画骨秘术——我只教一次!”

骨笔刺入胸膛的刹那,万千亡魂哭嚎。

棉槿汐于一片浓黑的血气中看到时墨琰脊骨上密密麻麻的封印,最深处锁着半截蛇尾。

朱雀玉佩应声而碎,墨如玉眉心血纹化作朱雀印记。

时墨琰的声音在虚空回荡:“这次,换你欠我了。”

时墨琰拿起棉槿汐的骨笔,挥墨间,笔身在血雾中寸寸碎裂,蛇鳞青光如风中残烛。

青橘额头生出蛇纹,蛇尾陷入头骨内,洇透出血气。

棉槿汐看到那些缠绕他脊骨的封印锁链正在融化,露出底下森森白骨——每节脊椎都刻着梵文,最末三节竟是青玉雕成的蛇骨!

她恍惚茫然间意识到时墨琰是蛇身。

时墨琰握上棉槿汐的手臂,将人生生从漩涡墨血中拉出。

“走!”时墨琰陡然暴喝,掌心炸开青焰。

血雾漩涡发出尖啸,锁住棉槿汐的链条骤然收紧,却在触及蛇鳞青光时熔成铁水。

青橘突然惊醒,颈后朱雀纹腾起赤光。

双眼无神,却目光狠戾。她不受控制地扑向墨如玉,两人额间蛇纹与雀纹碰撞出刺目火花。

被这光芒照射的死魄们瞬间灰飞烟灭,墨夫人的躯体在青光中分崩离析。

“娘!”墨如玉目眦欲裂,却见母亲残躯里飘出两道魂魄。

陈苓的虚影被蛇纹吸入青橘体内,墨婉娘则化作流光残影没入他眉间朱雀纹。

时墨琰咳着血沫轻笑:“倒省得我超度……”

话音未落,整座墨宅轰然坍塌。

他在最后一刻抓住棉槿汐手腕,蛇鳞青光裹住四人冲出火海。

青烟烈火中燃着一具□□——陈氏婉娘于此共焚。

三日后无名破庙

棉槿汐掀开时墨琰染血的黑衫,呼吸骤停。

少年心口处的蛇鳞已蔓延至前胸,但每片鳞隙都在渗血——那日他强行撕开封印,此刻脊骨上的梵文正蚕食着青光。

他抬眼微蹙起眉,疲惫倦怠的神色飘忽,视线模糊了三秒会清晰过来,见来人是棉槿汐,他又换作凛冽的目光,冷声道,“棉小姐可真会给自己添麻烦。”

“你是那条小蛇?”她指尖轻触冰凉蛇鳞,“师父说,强行为生者画骨会折寿,你……何必呢?”

“折我的寿,自然不假。”时墨琰捉住她手腕,蛇瞳忽现,“棉画师莫不是忘了,百年前是谁把朱砂箭钉进我七寸?现在倒是心疼了,谁稀罕你这假意深情?”

他恨透了眼前这人,恨不得立刻就抬刀捅死她,用尽手段让她入不了黄泉,偏让她下了地狱来陪自己!

然而这些,包括上一世的记忆,棉槿汐全然不知,她怎会记得自己上辈子和谁有过过节,这么多年,也只有时墨琰一人黯然神伤。

棉槿汐脑中闪过零碎画面:大红嫁衣,蛇尾新郎,还有自己握着朱砂箭颤抖的手。

视线被水汽遮掩起来,她竭力压制自己于胸口下蹿动的心脏,而唇边滑落一丝泪珠,苦涩的味道于唇舌间蔓延,腕间红绳骤然收紧,勒出血痕。

一道她生生斩断的情丝。

“玄琛?”她脱口而出。

时墨琰猛地将她压在神龛前,獠牙擦过耳垂:“当年你说‘妖物怎配洞房花烛’,如今我倒要看看……”话音戛然而止,青橘的惊叫从门外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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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骨
连载中睡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