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刻竭力冲向金鱼的精武终归没有触碰到她。他的手在金鱼肩头扭曲成一团虚空，金鱼始终将脸死死埋在鬼皮胸口，只有珠子晃着手里的按键器，嬉皮笑脸地与精武道别。
片刻后，公寓楼下传来一阵喧闹。或许是刚刚与死亡擦肩而过的缘故，瘫在床上的鬼皮从中听到了死亡的呼喊。
金鱼似乎也听到了呼喊声，趴在鬼皮身上的她双肩一抖。鬼皮条件反射般竭力抬起手想安慰她，却被珠子阻止了。
珠子看着鬼皮摇摇头，用眼神提醒鬼皮:他的工作已经结束了。他和金鱼即将分开，而金鱼很快就会重拾笑容，活跃在绿区里。
鬼皮明白珠子是对的，但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流连在房间四周的墙壁上。珠子知道鬼皮是舍不得与金鱼分别之前的时间，他想了想，一言不发地跳下鬼皮的床，钻出门去搜罗精武房间里的战利品去了。
这些无用的时间只有对年轻人才有意义，可谁叫年轻只有一次呢？！珠子眼里闪着贪婪的光，推开精武房门的那一刻，他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
这场关于年轻与爱情的投票终于落下帷幕。金鱼不肯要精武遗留的任何东西，因此分得硬币的只有珠子和鬼皮。但其实精武手中根本没有多少硬币，算下来比之前两人算计过的祖孙还穷。
“啧啧，怪不得金鱼妹妹不肯要任何东西，她都已经拿到大头了——最后还是她精明！”算清最后一笔后，珠子摇头叹息，将笔和记账本丢到一边。
“怎么会，那天她望着窗口哭了很久，怎样劝说都不听——不知道若有一天我落到那般结局，她会不会为我这样哭！”鬼皮靠在窗台边闷声回答，闷闷不乐的模样，好像巴不得被丢下去的是他自己。
“哈哈，我猜对了！精武不在，她反而不属于你了。真相就是她需要精武供着她，也需要你这盘开胃菜！她这样的女人很懂得‘不懂即福’，你看，她什么也不晓得，精武的一切就在她懵懂无知的**里一点点归了她！”看着鬼皮呆呆的模样，珠子忍不住调笑。
“……珠子，你也喜欢过金鱼那样的女孩吗？”谁知鬼皮竟没有觉察珠子话里的戏谑，反而一本正经地问珠子。
“这……鬼皮，那晚你们到底聊了些什么？”珠子脸上的笑容褪去了，他表情严肃地看着鬼皮，“鬼皮，我们马上就要升级了。这个时候尤其讲究配合，如果你在这时出问题——”
“珠子，我只是想知道，会这么傻的不止我一个人……”
“你这小子！”珠子闻言顿时气得喉咙发抖，“说话难道不懂婉转些？！”
珠子说着作势举起手掌，但鬼皮泥塑木雕般一动不动，看着珠子，一双眼睛清澈得能望见眼底。
“嘿、嘿嘿，你这人倒有趣！爱不得人，待物是人非却一副情圣模样，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我抛弃了你！”
可鬼皮并不为珠子的话所动，他依旧执着地盯着珠子闪躲的眼睛，好像天下间他只要坚持这一件事。
“……那，喜欢……喜欢嘛，年少时谁不爱与年少相衬的脸。可是真的想要永远在一起，就会发现——自己除了年少外和旁人再没有共通点。才子佳人有才子佳人的家，所以他们才花前月下！”
“不说这些了，我带你去酒馆吧！总觉得有点担心你。”
“酒馆，公寓里有酒馆？！”鬼皮看着珠子眨眨眼，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当然有！白区……白区总有些想活着但不愿冒风险的家伙，他们为了丰富生活会想方设法以物易物。如果运气好，我们就能遇见一个喜欢收集美酒的人。”看到鬼皮感兴趣，珠子赶忙解释。
“可是，我们没有能拿来交换的东西，就只有用硬币吧？可我们就要升级了，还是算了吧！”鬼皮想了想，又摇摇头。
“怕什么，只要升上了绿区，硬币自然不是问题！”珠子拍拍胸口，大包大揽地回答。
但话音未落，珠子的脸上便变了颜色，同时鬼皮也疑惑地看向珠子。
“硬币——不是问题？！”
鬼皮隐约觉得有点不对。他从未问过珠子被“请”出公寓前到底在哪个区域生活，但珠子却对绿区如此熟悉，难道看似草莽的珠子竟然是凌驾于众多白区居民之上的绿区人？！
“当然、当然是这样，是我过去相熟的人对我说的。他现在已经在绿区生活很久了！”
珠子突然变得恼火，他一掌拍在桌子上，说话的时候几乎看得见喷出的口水。
“不管这些了，我们去喝酒！”珠子不由分说，几步跨到鬼皮面前，用力拽向他的衣领。
“我们提前去庆祝升级，不醉不归！总得让你……让你体验一下铜币带来的快乐！”好不容易让鬼皮不情不愿地起身，珠子赶紧绕到他身后，推着他向外走去。
“要是……要是我们找不到有酒的人怎么办？”鬼皮微微侧过脸，向身后的珠子问。
“包在我身上！”珠子迟疑了一下，仍然斩钉截铁地回答。等珠子抬起头的时候，鬼皮已经转回脸，安静地由着珠子推他出去。
鬼皮还能说什么呢。即使珠子是收买他灵魂的魔鬼，他也已经把命运都押在珠子身上，自己反倒缩在生活的角落里，还能不任人摆布吗？！
那一晚，吵着要喝酒的珠子几乎只用酒洗了洗杯子，反而是一言不发的鬼皮眨眼间就灌下许多酒。待珠子发现时，鬼皮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死死握着一瓶烈酒。
最后珠子只好将整瓶酒买回去，让鬼皮抓着它回到家里。
珠子心疼得盯着鬼皮手里的酒瓶看了好久。但他没有动那瓶酒，他静静地坐在床边等鬼皮苏醒。
鬼皮天将亮时醒来，发现身旁正放着温热的毛巾和一只空桶。鬼皮吐在空桶里的时候珠子没有帮鬼皮，他背对着鬼皮，翘着二郎腿透过窗，神情平静地盯着一无所有的窗外。
天亮后，珠子和鬼皮再度回到公寓的游戏场。不过两人之间似乎裂开了一道无形的缝隙。两人的合作并未终止，看起来倒比之前更加顺利了。珠子无论下什么命令，鬼皮都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质疑，“鬼皮”终于成了一名不错的“执行者”。
但除此之外，鬼皮平日里几乎不再说话。只要有闲暇他便会呆在角落里，手里抱着那瓶让珠子十分心疼的烈酒。珠子看到他便想起小金鱼和赢得漂亮的“那一局”，也总是讪讪的。他不再打趣鬼皮，也不再和鬼皮闲聊，有空便坐在桌旁将一堆硬币摊在桌面上，再一枚枚数好。
后来珠子连命令也很少对鬼皮下达，他几近一个人包揽了所有行动，鬼皮渐渐察觉到他似乎与手里的按键器没有区别。
与此同时，鬼皮也明白了珠子口中“带新人”的含义。
其实当初在河边，即便没有鬼皮帮忙，珠子很可能也有办法走进公寓，反而是鬼皮当时平摊了珠子手里的资源，差点让珠子和他一起消失。
但如此一来，在金鱼这件事上，珠子真的需要鬼皮经历爱与别离，以及出生入死才能赢得那局吗？
鬼皮每次想到这一点就觉得怀里烈酒的香气愈发浓烈，引得人垂涎欲滴。可珠子那日说过的、关于爱情的话仍然萦绕脑海，怎样也去不掉。
可能小金鱼真的像极了珠子年轻时的所爱？又或者……当年的“金鱼”可从来没给过“鬼皮”一点点温暖。
珠子几乎每次布局今天所需要的步骤回来，都能看见鬼皮抱着酒瓶睡觉。他不知道怎么安慰鬼皮，似乎也不太想安慰鬼皮，就沿着睡着的鬼皮画出一道弯曲的路线。
鬼皮睡在路旁，好像一件被岁月渐渐落上灰尘的物件，只有“入睡铃”响起时珠子才会慢悠悠走出来，像完成工作一样将鬼皮甩在床上。
如果没有意外，鬼皮应该会浑浑噩噩地等到升级那日。但一直醉生梦死的鬼皮突然在升级前一晚醒来了，许是梦里少了酒的味道，或者是因为他没有等来珠子召唤他使用按键器。
阳光刚刚落下，但天色尚明。鬼皮无声地从床上起身，鼻端传来一股奇怪的味道。他推开盖在身上的空酒瓶，往四周看看，在床下发现了珠子的旧鞋。
原来他竟睡在珠子的床上。珠子已经厌倦将他送回房间了吧？鬼皮闻了一下空酒瓶，又闻了一下自己，都好像垃圾的味道。
他有什么理由怪珠子呢？！
四面的墙壁还没有落下，这样看来“公寓游戏”仍在继续，但算算时间，珠子应该已经稳操胜券了……
鬼皮有点失落，可他深知没有抱怨的资格，而即将到来的绿区也撩拨着他的心。如果能到那里，或者可以厚着脸皮在其他白区人面前耀武扬威，然后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去过绿区，所有的狼狈就都能成为荣耀……
但鬼皮还是盯着窗外看了许久。如果他现在主动出去，就可以洗去现在感受到的耻辱，回到地面重新开始，或者放浪形骸，用双脚流浪在有限的荒野之上。
这些都足以为人称道，然而鬼皮却不满足。珠子说每个人类出生即为王，而鬼皮一路眼见那么多不如他善良、勤奋、好学的人依旧留在公寓里，有的穿金戴银，有的美轮美奂，为什么他还年轻，就不能在这条路上搏出点什么呢？！他感受不到能全然放下的畅快，为什么要假装呢！
珠子也说过世界欢迎的只有极致怪物，但如果相差不太多，总也有人能接受吧？即使靠着侥幸，也希望向愿望多靠近一步，难道有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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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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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钱从哪里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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