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惊起,将窗前的梧桐枝叶摇响,倏地剪碎一片惊蛰炽光。
星星点点金晖和斑驳暗影,争相落在谢家九小姐身上。
她轻盈捏起朱色盈光细粉,纵玫瑰冷香顺指尖流注而下,落在葱白色茯苓饼上。
点出一朵红梅花样,嵌在梨膏缀成、石青色的遒劲枝干上。
置入酸枝木八角盒茶青色格子内,配紫苏饮子,汤药一碗……便算准备停当。
女使枳实推门而入,“小姐,八小姐的使女给了我出府对牌,说——快!”
青黛眸子警觉一抬。
枳实啜泣道,“八小姐不见了。”
青黛默然接过对牌,垂睫细思。
对牌的金箔竟似火苗燎人指腹,炙热感提醒了她。
一定是因为试药!
她顶着晨星采露水时,瞧见上房方向,黑烟突突直冲天际。
且闻说,皇后娘娘中毒,在寻解毒方。
若得青睐入宫献方,便能脱却樊笼,振翅而飞。
青黛神色微凝,将对牌塞到枳实手中,“你即刻将乳母藏在废药材桶里运出府。”
旋即,捧起果盒,目光决然,“我将违训去见主君,或有一线生机。一切依计行事!”
“小姐!别去!你死了,我绝不独活!”枳实扑通一声跪下。
一层细尘,漾在主仆间,竟闪出一隙鳞光。
青黛淡然一笑,“莫忧!我命由我不由他。”
她不再看枳实捣蒜般点头落泪,利落打开闺门。
穿过白玉月洞门,便出了忍冬园。
海棠簌簌坠过青黛肩头,将染了当归和白芷的苦香织成绯色轻纱。
薄烟廊下,桑皮纸包随处堆成茔塚,药碗药汤铺成泪河……
她是个现代烘焙师,疲劳驾驶坠海穿到谢医官之家,成了庶养女、九小姐青黛。
因乳母卧床昏睡已有七年,八小姐便对她照拂有加。
谢家养子女都是慈幼局出来的孤儿,被买来训练成唤作‘药瞳’的试药人。
她穿来没多久,距充作药瞳不足半月了。
进了中堂,青黛瞧见御医院院判正,谢家主君谢云岫,着一身月白苎麻宽袖直裰端坐其上,垂眸疾翻药方。
沈大娘子微敛慈眉,“官人勿挂心,这是她的命数。二两银子打发,再领养便是。”
青黛心中一惊,难不成……
“九丫头违背家训,来人呐!”大娘子收了笑意。
已有人操着棍棒上前。
青黛立刻跪下,举起果盒:
“父亲日夜操劳,天佑朝皆仰仗您圣手仁心!女儿采花露为引,按古方制成药膳敬献。只祈父亲康健,便是杖毙也无怨。”
跪着腾动向前,恰巧挡住门扉泄出的一线日光。
谢判眯着眼端详,“这是……九丫头?我怎么看像婢子小翠!”
青黛挤出一滴泪,拂开广袖,露出胭脂色手臂,腕间白娟渗出一条红印子。
将药碗颤颤巍巍地放在素桌上,恭谨退后,悲悯哀嚎,
“父——亲——这碗里盛的不是药汤,是女儿以血为引熬就的孝心!您批改药方的朱!砂!笔!该歇歇了!赤胆忠心的您……辛苦了!”
谢判砰一声滑落栗棕色太师椅,撑住扶手才没躺地下,挣扎着坐好。
只见青黛身着浅绿色窄袖襦衫,外罩沉香色褙子,下配白绢百迭裙,腰间束一条素纱带,折枝纹样泛着微光。
谢判眼眸一亮,“没想到,九丫头打扮得体,谈吐不俗,亲切明理,竟还有颗至孝之心!”
大娘子见状,慈目含笑,“主君褒奖你了,还不谢恩!”
青黛一看火候已到,没必要再浪费感情虚与委蛇,争分夺秒直入主题,
“女儿愿替八姐为娘娘试药,求父亲开恩饶她一命。”
目光灼灼,态度与方才判若两人。
谢判一怔愣。
一嬷嬷俯就大娘子低语,“庶女起居录着:九小姐和八小姐近来一起练剑、制糕饼。”
什么?府上竟有人暗中记录她们的一举一动?
“凡我谢家子女,试药乃当效芹献,你退下吧!”沈大娘子沉下眸子,寒了声。
谢判端起药碗又铿然放下,“不知进退的东西!”
“主君明鉴,谢家世代簪缨,汴京皆颂悬壶济世,若子女甘愿代凤驾以身试药,宫闱岂非传颂此忠孝之举?于父亲大有利。”
谢判复又嘴角上扬,“原来你是替我着想!你八姐……已经试药身死了。”
嚯!
青黛心底一凉。
捻着指腹处金箔的余热,忽地掀袍而起,
“既谢家不容人,青黛乞归本宗!”
谢判被这话惊地踉跄扶案,怒指道,“忤逆不孝!口出狂言!来人呐!”
青黛似早有所料,扬声道,“敢动我!就休想得到解毒方子了!”
沈大娘子摆手遣退仆从,恰好一女使捧出试药汤禀告。
青黛夺过药碗仰头就喝,药尽便呕出一口黑血。
谢判瞳孔骤缩间,青黛抓起半块茯苓饼吃下,声音若古井无波,
“主君,这是我所制解毒药膳,我已试毒明志,还请允准!”
一嬷嬷迅速呈上,谢判捏起一竹画点缀的琼叶糕,狂笑道,
“你放屁!这能解毒?你当我三岁小儿诓骗!合着,你听说了圣人让各家献良方,才作此非分之想?”
青黛冷声讥讽,“自己没本事,倒会挡人道!”
在谢判的咆哮声中,青黛被两个使女架着出了中堂。
一使女好心嘱咐,“忍忍吧。主君在气头上,昨日去昭勇候府给嫡姐谢雪芍说亲被下了面子。”
另一使女说着昭勇候何等谪仙般的人物,二人渐渐走远。
“宁做膳娘,不做医女!”
八姐的教导言犹在耳,人已玉殒香消。
她怎能踩着八姐的尸身落荒而逃?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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