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被五娘牵着手,随在以沈老夫人以及沈二老夫人为首的身后,又在丫鬟婆子们的服侍下,一刻不停的上了三楼。
刚刚踏足秦淮阁三楼,打眼的便是一个可容纳五百来人八阔的大敞厅。
现下,敞厅里放置了数十张刻祥云福禄寿的紫檀八仙桌,每张八仙桌各配了成套的四开光紫檀坐墩,桌上又放了几碟子茶点果子,而每张桌子的西南角各有一个丫鬟垂手而立。
只粗粗这么一打眼,便是如九娘十娘这般年岁尚小的,都晓得,这个大敞厅,便是用来招待各位夫人太太的了。
此刻,巳时已过了一刻有余,沈家的请柬上又邀的是午宴。
可想而知,此时赴宴的夫人太太已到了不少。
所以当沈老夫人与沈二老夫人刚刚踏进敞厅的那一刻,不论是站着寒暄的,还是坐着吃茶聊天的,有一个算一个,皆陆陆续续的朝着敞厅大门处围拢来。
这里头,除了少许几个撒了重金厚着脸皮蹭了请柬来的太太,其他的,几乎都是金陵八大家族以及各个官员府邸花宴酒宴的常客,钱氏作为沈家老三房的主母,自然是私底下做足了功夫,晓得这位夫人是哪家哪家的姻亲,哪家太太是哪家哪家拐着弯的亲戚,家里头丈夫兄弟在朝中任什么官职,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相对于钱氏的熟识,已经享了十几年清福的沈老夫人以及身子不大好的沈二老夫人还有时常在扬州的刘氏,自然就没有钱氏与一气围上来请安恭维的夫人太太们那般进退有度,从从容容了。
不过,似此种端午佳节夫名门望族齐聚秦淮阁的大场面,即便是沈老夫人,沈二老夫人以及刘氏有大半的人都不晓得,四个房头的当家主母,钱氏,余氏,以及长房的长媳,也不会叫她们几位长辈面上难堪,更是会随侍在长辈们的身侧,但凡长辈们不晓得的,便会立时出声点明前来请安亦或者寒暄之人与哪家哪家有故。
其间的弯弯绕绕,着实是门大学问。
只瞧今日的场面,便也晓得,当家主母也不是好当的,记住金陵城夫人太太媳妇子们的脸是最基本的,而后再对着她们的脸记各自的名字,以及他们丈夫的名字,官位,子女年岁几何,还有他们的公爹名字,官位,是否还在世,婆母名字,婆母出自哪个家族,大伯子小叔子的名字官位,大姑子小姑子是否出嫁,倘是出嫁,又嫁去了哪家,丈夫是否入仕,官位如何,
除去夫家外,还有娘家兄弟姓甚名谁,倘考中进士当官的,官位如何,娘家的姐妹各自嫁了哪个家族,各自的丈夫是否入朝为官,又官拜几品。
光是记住这些夫人太太们身后的背景关系,便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与心血,且这些夫人太太们,有好些是随着丈夫来金陵任上的,今年还能坐在一块吃酒品茶,明年指不定就调到其他地儿了,便又有新来的夫人太太顶了缺儿,便也就需要重新再记此些弯弯绕绕的关系。
当然,这些夫人太太们在出门交涉时,都十分的委婉含蓄,轻易不会透露家里头的口风,倘是一无所知的,不是需要拐弯抹角的套关系,便需要着人细细打探。
而能够做沈家当家主母的,不论哪个房头,都出自名门嫡支嫡女。
便如钱氏,出嫁之前还在家中做姑娘时,虽是名门望族,却只有族学,并未有女学,只自小跟着母亲,耳濡目染的,今日见了谁,她的母亲便私底下细细的将那人的丈夫官位,夫家有几个兄弟,又有何出息,大小姑奶奶各自嫁了谁,还有娘家的情况,以及跟谁谁谁沾亲带故。
所以,在钱氏入了沈家的门,又跟着沈老夫人学了两年,便也就熟能生巧的将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不仅记的滚瓜烂熟,更是理了好十几个夫人太太们的大册子,且这十几个大册子上的人,每年或者每个月,随着她们的死亡,亦或者其他变动,而更改腾新。
类似钱氏自己整理的关系手札,几乎每个名门望族的宗妇亦或者当家主母都整理了几册,倘有女儿的,待女儿大了,便传给女儿,日后女儿嫁去婆家,也就轻省多了。
而钱氏作为老三房留守金陵的四婶,平日里每个月都会贴补侄子侄女,博一个宽厚的美名,原本诸如此类秘密的关系手札,都是耗费了很多人力心血以及赴了无数次花宴酒宴,旁敲侧击了多少次才一点一点着补齐全的,哪里就愿意轻易给人。
可是钱氏到底出自名门望族的嫡支嫡女,自小便是当做宗妇教养的,如今她嫁了四老爷,虽不是沈家宗妇,却也是老三房的当家主母,其他且不论,就老三房四小房头,不论是大面上,还是私心来说,钱氏还是希望能够和和睦睦的。
原因无他,钱氏自不是蠢人,自小便被家族灌输了一荣俱荣一算俱损思想,如今嫁了四老爷,便也就以四老爷为天,日后更是要依靠嫡长子沈言勤。
而现下,他们小四房只沈言勤一个儿子,正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显然,他们小四房言字辈的哥儿实在太单薄了,只怕独木难支,即便是背后沈家这艘大船,还是得揽一揽其他三个小房头言字辈哥几个的心,如此,不看着四老爷时常得了大老爷二老爷的提携的份上,便也要看在日后沈言勤入朝为官,也得与几位堂兄弟守望相助才能走向更高的位置。
如此心思之下,钱氏便也就对四老爷私底下花费大量银钱与心血照拂侄子们,不仅没有半点的埋怨,更是隔三差五的关心四老爷手中的银钱够不够花用,倘是不够,她还有很多私房,也能拿出来应应急。
对于钱氏这般明理知事,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四老爷也便对钱氏越发的敬重与爱宠。
而钱氏自己,更是在老三房的姑娘们说了亲事后,如现下的四娘,以及被沈老夫人特意留在家里头协理家务的五娘,拿出自己那十几本关系手札,手把手的教着她们金陵城的这些夫人太太们弯弯绕绕的关系。
对于钱氏丝毫不藏私,极其贤惠,厚待侄女们,沈老夫人自然人前人后都夸赞不停,所以,便也对钱氏多了几分的宽容。
就是在九娘喝了热油后,四老爷着恼钱氏,沈老夫人也愿意在四老爷的面前替钱氏说几句好话。
待这些侄女们尚且如此了,更别说才情无双且捧在掌心里疼宠着的七娘了,早在她三岁入女学时,便每日一点一点的教导她,不单单是金陵城这些夫人太太们的关系,便是从前她在钱家所知的那些夫人太太的关系,都一一拿出来,掰开了揉碎了事无巨细的告诉七娘知晓,只期望七娘日后不负她所望,有个好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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