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敏,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
“我舅父正好在容氏混了点职位,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听人嚼舌根的,不过,别看容氏在S市市家大业大,其实,这些产业的体量不过是冰山一角,国外的根基错综复杂,各行各业都有容氏的涉猎。所以我才说,你刚才能一群保镖的虎视眈眈中拍到那张照片,真的有将来做娱乐圈狗仔的潜质。
同桌一听这话,顿时得意非常。
“可不就是,那群黑衣保镖在草丛里发现我的时候,气势汹汹,十分吓人。但他们删了半天的相册,却万万没有想到我竟然携带了两部手机,早就将其中一部,偷偷用脚踢进了草丛里,哈哈!”
“牛......”
几个人的感叹绕在最后一个字,还意犹未尽呢,偏又瞥见窗外督导组又移动过来的背影,赶紧个个坐得端正,无声无息地结束了这场聊天。她则心不在焉地捧着书,听着这些远如天边浮云的闲话,就当是放了个背景音,事不关己地笑了笑。
这样的人,远得就像天边的云和月,与她真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放学时南絮站在校门口踌躇了小会儿,选择走了另一条路。
那条绕了一个大弯,应该碰不到叶怀瑾。
这段时间他总是会准时出现在放学及上学的路上,默不作声地跟在她的身后。那道身影伴着一路树荫,沉默得就像一堵墙,堵住在她心里简直透不过气。她心底清晰地知道该如何取舍,可偏偏又像一个从来不知道甜蜜的孩童,被人无意塞了一颗糖,然后怎么也舍不得放手。
那群女同学说的宴会,方辉早就急不可耐地在一日用餐时宣布了这个消息,并着重强调叶家邀请方家全员参加。说到全员两个字的时候,言语间还颇有些意味深长。他对母亲大概是嫌弃的,但是他也清楚了方家在请帖上写上那两个字的意思。毕竟母亲是他明媒正娶的续弦,在一些正式场合总不露面,难免会落人口舌。所以他思来想去,不仅大发慈悲般地打算让她和母亲同去叶家,更是安排了人给她们置办了一身适合出席的得体礼服。
暮春初夏的风,惹得思绪像忽明忽灭的烛火,飘忽不定。
倏地,自行车的把立突然被人扯住了。
她唬了一跳,仓促中转过头,那张在脑海中怎么也挥不去的脸,此刻却在眼前清晰放大。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到她的心思,明明这条路绕了好几条街,偏偏被堵在这处小巷子里。少年大约是刚刚打完篮球,又像是奔跑了一路,黑色的头发散着汗水的潮气,校服外套拎在手上,身上只余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配着校裤,如果不是模样分外长得英俊,明明和大街上傍晚放学归家的学生没有什么不同。
她多么希望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有点高,有点帅,又不会那么难以让人接近。
偏偏,他居然是叶怀谨。
南絮沉默地将自行车把立从他的手中夺过,没有说一句话,刚想继续往前走,他却再次着急了,这回直接抓住了她的手。“等等,你不能因为一个名字的误会,就要判我死刑吧。之前我真没有故意戏弄你的意思,只是觉得那个不重要而已。”
怎么不重要,一切都只是他以为而已。
她蓦然抬起头,直望着少年清俊的脸,满腔的话刚涌上喉间却又生生地咽了下去。鼻子在这时却莫名开始发酸,为心底那些没着没落的心思。他倒好,随随便便只管放了一把火,如何理会她的死活。
“你不要来找我了。”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如千斤坠,她做不到冷冰冰,只能强硬地板起脸。
“这几天我一直都在想,你为什么对我名字的抵触这么大。”叶怀瑾却似没听见她在说什么一般,盯着她的脸半晌,最后如释重负地,“但现在,我有点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说。
夕阳的光斜斜照在小巷子的墙头。路边的花,墙脚的草,一片一片都是晕开了的昏黄,泛着淡淡的光。一只不知名的粉蝶展着翅盈在花间,暗香浮动,漾起温柔。这是一个无人经过的转角,这也是一个无人经过的日暮,暮色霭霭中,叶怀谨却忽地笑了。太阳的最后一丝余光,在此刻仿佛都撒进了他微微亮起的眼睛里,而缓缓靠近她的气息,干燥而温暖。
更教人猝不及防的,是他俯下身,在手心上落下了那个突如其来的吻。
如露珠,似花瓣。
如朝阳,似晚霞。
他说,“南絮,我们两个在一起考S大,好不好?”
什么跟什么?
直到懵懵懂懂穿上那件月白色的裙子,跟在方辉后头一齐坐上车准备出发时,她都没有理解前几天将她拦在路上的叶怀瑾,究竟想说些什么。走在最前面的方锦文,倒是摒弃了平时明艳的穿衣习惯,一袭天青色的长裙,颈脖间堪堪挂了一粒珍珠,妆容也十分清淡,看上去居然比平时温婉了许多。南絮心里暗自诧异,倒也没有多想,只觉得那袭衣裙有些眼熟。
而叶家,也着实让她意外。
至少在那群女同学的口中,叶家低敛而务实,又全员皆在公务律法系统云云,她以为那本该是某个酒楼举办的一场热闹宴会,却没料到,举办地点居然是在市郊的一个庄园。虽说也算低调,却完全不符合那些形容和印象。怪不得方辉待她和母亲向来刻薄,生活用度多一分都不给,居然也大费周章找来裁缝给她们备礼服。
车子缓缓驶入。
在电子遥控铸铁门缓缓合上的那一瞬间,她才忽然想起方锦文穿的那袭天青色连衣裙似曾相识的缘由了。当初挑在选款式时,她曾在那条裙子上拿眼停留了好几秒。后来想了想,料子看着贵重,款式又端庄,想必穿在人群中会有些扎眼,才转而求其次选了另一件月白色且款式普通的中长裙。方景文的礼服找人专门定制好了的,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居然转而求其次选了这条裙子。
进来后,南絮才意识到这不是她理解的普通意义上的亲友宴,俨然是一个颇正式的商务宴会了。自小到大,她从未涉入过这样的场合,刚开始还僵硬着身体有些紧张,生怕会行差踏错叫人笑话,可过了一会儿又发现其实还算好。
怎么可能有人会在意。
一个根本不起眼的小人物,以及他带来的继女。
到场的人不过忙着汲汲营营,如何张结人脉而。方辉更是一派如鱼得水的做派,拿着早就准备好的名片,一张张笼络着人送出去。母亲自然也顾不得她,将她安置在一处僻静处,便陪在方辉在一旁作笑,步步紧随,生怕失了一点礼仪,方辉回去后又会阴阳怪气地找麻烦。至于那方锦文,一踏入场地便不见了踪影。她跟叶家本就熟悉亲近,自然早早私底下打招呼去了。
直到宴会主家致辞,她才堪堪站在人群后的一株高大木芙蓉下,透过隐隐约约的人群间隙,看到叶家的人,以及那个据说是叶家唯一经商的成功人士。
叶怀瑾的母亲。
那真是一位面相看上去极和善的夫人,让人一见便油然生出亲近之心。站在人群中熠熠生辉,气质却是一味温柔及贤淑,哪怕脸上落下了岁月的痕迹,可藏在时间里的风韵,透过一身华服,不显山不露水的流露出来。果然,岁月不败美人。她也恍然,叶怀谨长得这样好看,原来他是肖似母亲。
至于叶怀谨,此刻就站在他母亲的身后。
隔得太远,加上人潮涌动,样子模糊,面目不清。但她决不会看错那道熟悉的身影,更不会看错,那袭天青色的衣裙,远远地和他的影子清晰地重叠纠缠在了一起。然后,无比登对地,悄无声息地融化在了这场晚宴璀璨的灯光中。
一切,理所当然。
南絮只觉得心口猛然一抽痛,仿佛有人拿了根针在某处细细地扎着,等再想仔细体会清楚些,那种感觉骤然又无影无踪,胸口全然只剩下一片冰凉。她低下头,用食夹夹了餐桌上的一块小蛋糕,甜腻腻口感,含在嘴里却有些发苦了。
那天,他没有说出他的明白,只一味叮嘱她要随方辉来参加今天的宴会。
原来就是想要她看见这一幕罢了。
也是,青梅竹马,天作之合。
她,终究个意外罢了。
可也仅仅是寥寥几句话而已,那天直接告诉她就可以了,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是奚落她的痴心妄想,还是嘲笑她的不自量力,甚至,捉弄她竟然生了愚蠢的攀附之心。
南絮站在那株木芙蓉下,脸色再没有余下一丝表情的微澜。
直到捏紧的手指无意碰到一件硬挺的物件,才恍惚想起这次来还有一件事。不为自己,是为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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