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走就走,走之前还不忘拿恶心的目光扫了她一眼。南絮甚至还来不及舒一口气,留在房里的丽娜便自顾自般地从桌上的匣子里拿出一只烟,点燃,却没吸,没什么表情地朝她丢了一句,“别高兴了,他根本就不会放过你。所以你叫我来也没用,我做不了什么。”
她这才明白,之前在那条长廊,丽娜为什么会问她那个没头没脑的问题了。在两人素不相识的情况下,这几乎就是一种明晃晃的暗示。就像放了学坐公交车回家,如中途有小偷混上了,司机便会摁下再日常不过的提示音。
“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
就是这种作用。
可惜,那个时候她没有听懂。
她也没有什么力气再说出话来了,就连解释也不能,脑子里令人难堪的昏意一阵阵卷席而来,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她毫无办法,只能在滑倒之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面前的女子喃喃:“姐姐,你再帮我一次,好不好……”
随后眼前一黑,再也无知无觉了。
丽娜将烟丢进烟灰缸,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就这么闭上眼睛,感觉一个头两大,“喂,你现在别睡呀,我弄不动你的。”接着,想是明白过来多说无益,又无奈地嘀咕了一句,“都跟你说了,不要叫我姐姐。”
南絮觉得自己好像在黑暗里走了很久很久,却怎么也看不到有光亮的出口。可她不敢停,四处都是看不见手指的黑。实在太累了,两只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瘫倒在地上,只任由绝望蔓延间,却突然闻到了一股极淡的水生木香调。
很干净,很清冽,让人想起一潭宁静的湖水。
然后,她便感觉自己似乎被人抱了起来,荡在云端,却不觉得自己像一根无依靠的浮萍。很小的时候生病,父亲就是这样抱着她赶去医院。踏实,安全,不慌张。迷迷糊糊,耳畔隐隐约约还听到了几句含糊不清的话。
“……我倒是难得见你这样好心。”
“有什么办法,见了我嘴甜,心都被她叫了软了。”
“就不怕......找你麻烦?”
“怕呀,我不是让你出面吗?你在,谁敢找我麻烦?”女人娇媚地笑,声音听着跟一串银铃似的。
“仅此一次,我欠你的人情用完了。”
“别呀,一码归一码,要不然还就让这姑娘还你,这可是她欠你的,”
“那就别做好事。”
“你哪里懂......混这里的人,偶尔也要做点好事,不然良心痛起来时怎么办呢?”
什么人情?
她努力想听得更清楚一些,唇边却被人递上来一些清凉的液体,随后,一双同样清凉的手扶上了她的额头。她听到有人在耳边低语:“在这样的地方也敢乱喝东西,不知道究竟是傻还是蠢?之前看你长得也挺灵光的,没想到笨起来连狗都比你聪明。”
这个人,骂人可真难听。
可声音却出乎意料地好听,低沉得就像无数海浪拍打着堤岸。
她努力想睁开眼,想看看在她耳边低语的人到底是谁,可眼皮沉得像上面压了巨大的石块,一用力挣扎,更大的醉意反而愈加袭来,将她拖入了更黑更深的梦中。
被拖到梦中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她梦见自己不知怎么的一溜烟地从这所灰白色建筑里跑了出去,眨眼功夫就来到市大剧院的门口。在那里,叶怀瑾穿着白衬衣黑色裤子,修长的身材,清爽的短发,分外清澈的眼。她远远跑过去用力扑进他的怀里,然后便闻见他的怀里有清草的香气。
好闻极了。
还有,清凉,让周身都舒服极了的清凉。
原来,她刚才在那团黑暗里闻着了属于叶怀瑾的味道。
她其实从来没有这样抱过他,身子贴得这样近,将头埋进他的颈脖间,仿佛恨不能将自己的全部都揉进他的怀里。有什么可害羞的,反正在梦里,她可以为所欲为。可他却摸了摸她一头乱蓬蓬发,便将身体稍稍偏离了她。这个人真是小气,才抱一下就急着要分开。他知不知道她刚才经历了什么?他究竟明不明白,她刚才经历了什么?南絮觉得自己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她努力张着嘴,拼了命想将刚才那些可怕的遭遇统统告诉他,偏偏嗓子眼像被什么东西死命堵住了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急得她眼泪簌簌掉下来。
面前的人叹了一口气,重新一把抱住她,将她贴近自己的怀里。
她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他一定是知道了,一定什么都知道,所以重新张开了他的怀抱来保护她。而她就一尾受到惊吓的鱼儿,终于游到了风平浪静的港湾。
睁开眼睛,果然是一场梦。
熟悉的装修风格,熟悉的暗色沙发,熟悉的酒吧台和大屏幕,甚至,连门上那个闪着幽暗蓝光的电子锁都是熟悉得让人绝望。
她果然没有逃出去。
不但没能逃出去,甚至还醉死了过去,连发生什么都不知道。南絮机械地用手摸了摸身上,不出意料,衣服已经不是来时穿的那件了。
四肢酸痛,周身不适。
空荡荡的,昏暗的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
她怔怔地盯天花板良久,忍了又忍,一下子崩溃,大哭了出来。
“对,明天开会前我要拿到这份报告,你通知下Steven。”
突兀的低沉男音,就像从地里下突然冒出来的一样。她被吓得连正在抽泣都忘记了,止住哭声,寻声望去,却见一个男人慢条斯理地从另一扇门里踏步而出。
原来这是个套间,她也没有留意到靠洗手间那里还有一个门。
只是,是她眼前出现幻觉了吗?
从那扇门里走出来的男人,修长的身,高挺的鼻,深邃的眉眼,一双眸仁就像上好的墨玉,冰冰凉凉。手里拿着一只电话微微皱着眉头瞥了她一眼,又自顾自说开了。
她分明见过他,就在叶家。
他是容嵊。
他怎么可能是容嵊。
可他那冰冰凉凉地眼神瞥了她一眼,她不但迅速地止了哭声,也明白了事情不是自己刚才以为的那样糟糕。
毕竟,他可是容嵊。
南絮终于冷静下来,仔细打量下身上穿的衣服,又想起来自己保持最后清醒时说的话。所以,继不动声色给了她一个呼叫器之后,丽娜真的又帮了她一次。而之前迷迷糊糊中听到的那些断断续续的对话,应该有一部分是出自眼前的这个人。
“你之前衣服弄脏了,丽娜拿了自己的给你穿。”
容嵊那头已经挂了电话,毫无表情地盯了她几秒,像是明白了她的心中所想,开了口。
“谢谢你们。”
她真心实意。
虽然也不知道眼下这种情形该说些什么,可无论这个人的身份是如何高不可攀,或者是天边云月,他的的确确帮了她。刚醒来时糊涂,这会儿却看清楚,虽然是差不多的装修风格,却明显不是同一间房里。
容嵊听了这话,却只拿那双微凉的眼睛掠过她,径直将屋里的水晶顶灯打开。一室明亮,刚才的那些错觉也随着昏暗的褪去统统消失了。
再如何美,也是个哭得脏兮兮头发乱蓬蓬的。
其实他也不太确定今晚自己的所作所为算不算反常。当丽娜软身软语同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打算掺合这滩浑水。S市每天都在上演新鲜事,况且丽娜说的这个事也不算是什么稀奇事,偏偏将人讲得分外楚楚可怜。
他认识丽娜时间久,知道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为了帮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竟不惜扬言拿出他欠她的人情来抵。这倒是让他勾起的一点好奇心。毕竟,他欠的人情就这么拿出来用,真是有点浪费。
A11房间就在隔壁。
本来他都打算走了,让阿德留下了处理就行。不巧路过那间敞开的门时,他也不知自己出于什么心理,随便就朝里头瞧了一眼。
这一眼,却让他莫名顿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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