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满杂草的土坡上,一排灰黑色的屋子孤零零地卧在那里。
有些地方已经坍塌了,露出陈旧的脊梁木。太阳不知什么时候被乌云遮挡住了,河畔吹来的风阴恻恻从每一个缝隙中穿插而过,发出古怪的呼啸之声。周围河边的芦苇丛也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仿佛鬼影绰绰,又犹如有人在窥视一般。她迟疑地了停顿了一下脚步,听见些许诡异的动静,从一扇同样被风吹得吱吱作响的老旧木门中穿传出来,像是有人在压着嗓子说话,而后又闷着嗓子哼了一声。南絮的脚越加软了一些,跌跌撞撞地继续走着,只觉得自己整个人似乎漂浮在了空中,肢体毫无办法着力。
可到底,神使鬼差下意识地靠近那扇发出动静的门。
那扇木门的缝隙下缓缓蜿蜒出一道暗红色的痕迹,此刻正肆无忌惮张牙舞爪地往外流淌出来。犹如荒凉的旷野上盛开了一大片一大片鲜红色的罂粟花。这种景象她时熟悉的,就如同母亲不知道父亲出事的现场她其实去过一样。那时围观的人群已经散去了,出事地被警戒线围了起来,只有零散几个工作人员在受损车辆旁边做着取证工作。那时的地面,就像是眼前的样子,大片的暗红色斑驳渲染了坚硬的水泥地,如一滩滩跳跃着耀眼光芒的红色火焰,刻意灼伤人的眼睛。大雨落下来的时候,那些刺眼的红色就被冲刷成了一条条蜿蜒的河流,就像现在这样。
门里面是一片死寂,什么动静都没有了,仿佛听到的那声闷哼声只是一种幻觉而已。河堤的风此时又起了,啪的一声顺势吹紧了那扇摇摇欲坠的门,然后又轻轻地吱呀一声吹开。于是,一道光缝顺势溜了进去,照着黑黝黝的里面,照着一幕模模糊糊的景象,而后光影又继续漂移,倏然扫过某一个凝固般的画面,她心里一阵剧痛,便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嗓子眼似乎被尖锐的东西哽住了一般,动一下都觉得生疼,叫人几乎眼泪都要掉下来。
她绝望且下意识地蹲下,伸出手指摸了一下,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放到鼻端。
可惜,什么奇迹都没有发生。
梁懋耐心好,也听她的话,老老实实站在方才的原地里,手里拿着手机在玩游戏消遣时间,见她独自折返回来便随口问道,“怎么,方绍不在这儿?”
“嗯,不在,方叔叔刚才打电话来说方绍回去了,让我不用找。”
“奇怪,他回家往这个方向绕什么?”梁懋不解嘀咕了一声,“既然如此,那我们也走吧。”
“不,我就不走了,你先回去。”她神情自若地用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我在这里等方叔叔来接我。他说前几天找了一家教培机构要帮我提升下成绩,等下顺便带我去见下老师。”
“看来你这个继父待你还是不错。之前方锦文对你各种排挤,又看着你从他家搬了出来,我还以为他家一定刻薄你了。得,那我就先走了,记得去马路旁边等,河堤这边人少不安全。”
“放心,我会。”
梁懋转身上了车,想想又不安心地从车窗探出脑袋,“真不需要我留下来陪你?”
她遥遥望了一眼不远处那排灰黑色的屋子,想了想,面带诚挚道,“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可能没办法去学校,你方便的话,留点课堂笔记给我,谢谢啊。”
他果然不好意思了,脸马上可疑地红了了,一副嫌弃她假装客气的样子,急急挥了挥手一踩油门走了,“你这人真没劲,这些都是小事,有什么好谢的......”
南絮久久站在原地没动。
梁懋的车越开越远,车尾掀起漫天的尘土飞扬,最后车身变成了一个黑点,直到一切在她的眼前慢慢消失。她才慢慢转过身,便直直地朝着那一排灰黑色的屋子走去,重新走回到刚才那一扇木门面前。在伸手推开之前,她还是忍不住地顿了顿,朝着那条敞开的门缝凝视了好一会儿。刚才那道随风溜进去的光亮已经不见了,里面依旧是黑黝黝的,什么都看不清。没有任何声响,没有人说话。
仿佛,是一个深渊。
她看着一个深渊,而深渊也在看着她。
人生其实是由无数个抉择组成的。
做出的任何一种选择,无非是本质的那个自己。也只有在做出选择的时候,无法判断哪一种才是对是错。归根到底,做出抉择的那个自己才是真的自己。
不假思索,没有退路。
遵循本心罢了。
无论糊涂或者聪明,别人随后递上是刀锋或者温柔,后来发生的一切,就像那道敞开了的一条裂缝,黑黝黝的如同深渊一般的木门,毫无预兆地倾塌而下。很久很久之后,在连药物也无法压抑的反反复复的噩梦中,她总会将那个河堤边带着血腥味的晚风,跟当初叶怀瑾第一次亲吻她的那个有夕阳的傍晚,不由自主地关联在一起,毕竟,它们如此相似,却又如此不同。
她撒了一个谎,做出了一个决定,也知道将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而后种种,翻天覆地。
不知从哪天起,关于她的种种传闻在校园里的每个角落里窃窃而起。说她先是费劲心思靠近叶怀瑾,最后却始乱终弃,转过头仗着有几分姿色,拿着叶家当着脚踏板攀上了本市最是矜贵的容家继承者。老师们本着育人心态同她旁敲侧听地谈过几次,虽颇似不相信她是那样的人,但也抵不住那些暗潮汹涌的,藏在每一张以伸张正义为面具后面的恶意,对她也算日渐冷淡。
不顾一切,傻乎乎地挡在她面前的那个人,是梁懋。
他总会默默地赶在她面前提前到校,尽可能地替她擦去被人故意弄脏的椅子,丢放在桌内的垃圾蟑螂,甚至是死老鼠。无论别人如何冷嘲热讽,他只固执地站在她一边。原本那样一个横冲直撞,肆无忌惮的少年,同她一样走成了一道沉默的影子。后来,她实在不愿连累他,索性经常告病假,大大减少了去学校的次数。梁懋倒也接受,却从此就像她那次说的那样,隔三岔五来给她送客厅笔记。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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