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有雨落下了(六)

她用那两个名字串联起来,也大概能猜到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而且也不是您想的那些。相反,听你这样说的话,我还得去好好感谢下那个小伙子。”

送走那位满脸疑问却拿了钱也不好再问下去的中介之后,她径直上了楼,打开了那间封锁已久的父母的卧室。说实话,自从将母亲从去养老院之后,她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勇气打开这把门锁了。原本,还以为打开门后迎接自己的会是厚重的灰尘和霉味,但其实并没有,是她迟钝,根本没有留意有人曾精心将这里维持得极好。

她没有再迟疑,着手开始翻箱倒柜。

一颗心从上楼那刻开始就跳得很快,砰砰砰地,很用力,很紧张,好像一直以来她欲盖弥彰的东西即将要被人拆穿了一般。柜子里没有,老旧的衣柜下方有个抽屉,拉了几次都拉不动,也不知道是木头年岁久了变形还是她的手在发抖。最后使劲一用力,终于开了,只是原本叠放整齐的文件证书被她这样猛烈晃动之下早就散做了一团。她幼年到大的各类表彰,父母的各类毕业证书资质证明......她在那里头手忙脚乱地翻找,脑子却被什么糊住了一般,觉得一切乱糟糟的。也许,是那个几乎可以马上找到真相的答案让她沉不住气了,又像是心里着了火。她努力压了压,翻了又翻,终于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回到S市后,从来没有想过要找出来看一眼。

如今重新将这份东西翻出来打量,心底便瞬间不知沉到哪里去才好。这的确就是她要找的东西,但又不是她要找的东西。

那把心火又重新烧了起来。整个人好像落到了一大片一大片干燥的原野上,枯萎的枝蔓叶子生硬地割着细白的皮肤,她却不觉得疼。仿佛是羽毛落在上面一般,但再看仔细些却又不是羽毛。翻卷着得黑色的灰烬,那是一片片原野,正在燃烧的原野。火源不知道在哪里,四处是迅速蔓延的绯红,像是初生的日光,又像是急急坠落黑夜的晚霞。

她没有办法止住自己无边无际的妄想,整个身子蹲地方上,乱成一片的脑子里却拼不出一条完整的思路。唯一还能够勉强想到的,就是知道自己一定要再打个电话。容嵊曾经说过她得,看着柔顺,偏向来执拗,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

“万秘书,我想问你一件事情.....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

她清清楚楚记得她刚跟容嵊在一起的时候,那个时候最多的感觉其实是屈辱。

很难不屈辱。

当她面临母亲要被方辉下黑手从疗养院被赶出来的时候,她实在毫无办法,只能再去找容嵊了。他明明说过让她再考虑一下的,可等她真的重新去找他的时候,他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后悔了。又或者,那天他说的那些话本就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准时后来回过神发现她的那点价值想想并不划算。总之,他彻底地改变了主意。只在她说出难处后只让她不用担心,他会帮她去解决。

可是,她却不想这样。

三番五次,他已经三番五次算是暂时没求回报地出手帮她。但是,躲过了这一次又怎样,在她没有正式被容嵊划入到他的保护范围之内,方辉随时都可以对她动手脚。她也就罢了,就算不念大学落到泥潭里也没有关系。可母亲怎么办,将来有一天去见父亲,他一定会怪她的,怪她没有将母亲照顾好。

家里的房子实在不行可以卖,再不济外婆也不会袖手旁观。可如果那些东拼西凑的钱依然保障不了未来的话怎么办,方辉依旧像条阴冷的蛇一样纠缠着她和母亲怎么办。那晚她在拒绝容嵊的时候其实心里怀了一点侥幸的,也许,那晚的情况并不像他所说的那样坏,可接二连三得糟糕发生,这世上又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

当她抱着将自己砸碎的心态重新靠近容嵊时,他却已经不稀罕了。

她能怎么办,她只能重新激起他的兴趣,让他有耐心重新评估自己的价值,哪怕就是一点机会她也不能放过。那段时间她真是做了不少事后让自己都唾弃不已的事情。比如,向丽娜求学,又比如,主动将自己送上容嵊的床。

她跟他的第一次,现在想来一点都不愉快。

那天,她从丽娜那里打听到他的行程特意等在机场外。也许是天公作美,天气预报原本说是小雪的,不知为什么中途却突然转成了暴雪。她等在机场,心里实在没有底能不能遇见他,又怕遇见了看不清楚,所以她站在雪里连伞都没有敢打。就在她冷得四肢僵硬,整个人冻得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他终于心软出现了。

容嵊本来要带她去酒店的,可她那会儿就算被冻得连脑子都转不了了,也明明知道只是换个地方而已,该发生的事情根本不会改变,却还是保留着对酒店这个词语本能地抵触,拼命摇头,用手拉住车门。

最后他想是没法,带她去了北环路的一间公寓。

在浴室里被暖水一泡,体温回升,那种对即将发生的一切的胆怯感也油然而生。她哆哆嗦嗦地裹着浴巾出来,便看见他早就坐在床沿边等她。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是能撑住的,可他伸出手来拉她,扣着她的脑袋开始亲吻的时候,陌生的男子气息絮绕鼻端,她突然便觉出一阵莫名昏眩,那个藏着叶怀瑾记忆的黄昏不知怎么就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她渴望被保护,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做好准备交换。一把推开了容嵊,转身就想往外跑。

容嵊那时大概也是真冒火了,冷着脸抢在她的前面打开门,字字句句如一个个冰块一般砸向她。他说,如果她再这样游离不定,那么今天从这间房出去之后,他绝对不会再管她的任何事情。

这算是要挟吧。

简直是明目张胆的要挟。

但也能理解,以他的地位他的骄傲被她这样微不足道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反悔,本身就是一种侮辱。他不是非她不可,正相反明明是她有求于他。她还这样拿乔,实在是既当又要的行为。

她只能选择回去。

关上门,重新回到了那张白色的大床上。

他的样子当时明明看着还算冷静,甚至还特意问了她的身份证号码。可上了床却发了狠似的根本容不得她的一丝躲闪,一丝不苟地将事情做到了最后,她只记得自己当时用力闭上眼睛,咬着牙忍受下了人生第一次的疼痛,却忽略了身上的那个男人似乎附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他说得声太低,大概就是有些安慰她的意思吧。

她其实没听清,但也没有放在心上。

至于后来,所有的一切他说到做到。

甚至,还随手替她讨回了一个公道,找人查到了方绍的行踪,亲手将他送进了牢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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