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分局办案中心。
天黑了,但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一条走廊拉开审讯室。
廖俊杰手举硕大的套头式监听耳机,在三个审讯室间来回溜达。
跟金荣和赵小琴坐过的讯问室不同,审讯室针对嫌疑人,带手铐、栅栏和单向透视玻璃,对一般市民来说,威慑性很强。
审讯室A。
马提子摊开五寸滩中学的纪念相册。
2009年共有5个毕业班,每班四十多个学生,再加上十来位教师,每张脸只有拇指盖大小。
崩牙远视,费劲看两排不想看了。
“警官,不是我不配合!真看不清。”
“慢慢看,管饭,你宵夜想吃啥?”
马提子长腿架上办公桌。
崩牙提条件。
“要不,先给我换到不戴铐子那种房间去?”
“那不行,待会儿还审你偷东西的事儿,不然今天啥结果没有。”
“那我认不到!”
崩牙一听火了,把相册摔到地上。
两个警察都不捡。
马提子悠悠把电脑转个方向,给他看清楚。
“你拼那个人脸太抽象,没法儿用,但你长得挺有特色的,最近公交站台的监控镜头升级了,我们同事拿素材比对了下——”
镜头里,崩牙紧贴着一位老妇人上公交,排队刷支付码,还没落座呢,已经摘了人家的金手镯揣进兜里。
动作之快,放慢速三十二倍才看清。
“今年金价高,这镯子估摸超过三万块,算‘数额巨大’,可判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审讯室B。
范立青换了制服戴了盖帽,正襟危坐,顿了顿手上的材料。
头一摆,小虎抓住蒋森的手按在指纹膜上取样,蒋森没反抗。
范立青问,“不敢回家睡觉什么意思?”
“那不是杀人现场么?”
“谁说的?电视新闻不是这么报道的。”
“那是我家,警官,我又不傻,虽然我没亲眼看见——”
蒋森笑了下,两指点点自己双眼,再点向范立青。
“摔死个人,你们抓了我老婆,扣留我四十八小时,放出来一直跟踪我,这几条加起来,是人都知道什么意思了。”
“你说说什么意思?”
蒋森直言不讳,“你们怀疑是我,或者我老婆,杀了那个人呗。”
“哪个人?他有名字,而且你认识他,他死了,你无动于衷?”
“认识又怎么样?我认识多少人呐,而且我有不在场证明。”
蒋森把胳膊往前一送,拽的二五八万。
“我楼都没上,警官,我话放在这儿,那天楼下围了那么多人,你但凡找到一个目击证人,证明我上去过,我跟你姓!”
“别了,我们老范家装不下你。”
蒋森听到这句,疑惑地看看桌上名牌,范立青。
他缩了下,但和金荣不同,他很快压抑住了情绪,不过脸上还是露出一种冷峻又漠然的怪异笑容。
范立青故意忽略了,“为什么用座机报警?”
“车子沉了,电话没捞起来。”
“不是为了刚好站在监控底下,制造不在场证明?”
“我车子沉那哈儿哪晓得他要跳楼?”
“那你啥子时候晓得的?”
“……我不晓得!从来都不晓得!”
“不信你问定损员,我加他微信都记纸条。”
范立青说,“车载定位三点五十六分掉线,四点五十五分你手机还有一条通话记录,你意思是水鬼捡到手机,跟你老婆打电话?”
蒋森沉默了片刻,两害相权择其轻,命案和骗保,他必须选其一。
“好嘛,沉塘是我故意沉的,就是骗保,手机没沉。”
“沉塘之后你做了什么?”
“打车回家,定损员帮我下的单,你们可以查。”
“有订单也未必是你坐在车上。”
“不是我是哪个?”
蒋森简直不晓得她在说啥子。
“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性,前几年滴滴经常出事故,车载监控会拍车厢内画面,可惜后来乘客认为侵犯**,取消了。”
蒋森说,“你们可以把司机喊来认人嘛!”
“找了,但是十几天了,一天三四十单,没记到你,而且你人头那么熟,各种群加起来,认识一千多个司机,说不定他是你熟人,帮你做伪证?”
“还有什么办法能证明你的行动轨迹?”
范立青态度很温和,娓娓道来,不像警察,倒像跟他一起想办法的律师。
蒋森很想观察她的表情。
但台灯瓦数很高,炽热白光打在他虹膜上,她的脸隐藏在过曝范围内,望过去白茫茫一片。
“警方现在的假设是,你没有回家,直接打车到江南分局门口,五点钟接走金荣,在旧厂街某个地方殴打他致死,然后伪装成醉酒的样子,由你老婆搀扶上楼,从天台推下去——”
蒋森急了。
“我根本不晓得金荣在警察局,怎么会在门口堵他?”
“你们认识,他可以告诉你。”
蒋森一愣,自暴自弃把铐子往桌上一砸。
“那你们就随便编嘛!”
范立青笑笑。
“编也要编圆,你后头还要上法庭。”
她调整台灯的角度,让他看清她拿起遥控器,关掉悬在屋角的摄像头,然后阖上笔记本电脑,小虎见状,直接起身出去了。
蒋森猝不及防,“干嘛?你们要干嘛?”
“这是我第一起命案,破掉这个案子我就能转正,帮帮忙。”
范立青走到他跟前诚恳地拜托。
“你不能硬栽给我!”
范立青摊手,蒋森满以为她要说‘我可以’。
但还好,她只是说,“那就给我个突破口。”
“啥子意思?”
“刚才那个假设,推翻任何一个点,就可以全部推翻。”
蒋森简直没有办法。
“我真的没来过你们分局!”
“从梅溪镇回来要一个多小时,你路上就没遇到啥子事?车祸,剐蹭?司机有没有跟朋友闲扯?吵架?你晓得的嘛,都是边开车边干别的,有么得?”
“你好好想下,给我个故事。”
范立青坐回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闭目养神,等他‘随便编’。
但通通没有,那天路况特别好,唯一一次急刹是有条野狗窜出来。
“有条狗?”
范立青没好气地否了。
“哪条县道上没得狗?”
蒋森想破脑袋想不到别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小虎在外头轻轻敲门。
“范姐,太久了。”
范立青叹了口气,放弃。
“小虎,帮我拿张逮捕证申请表。”
蒋森脱口而出。
“我在车上跟我老婆打电话,免提外放的,可以吗?”
“司机听到也不记得啊。”
“滴滴有录音监控,防止司机开黄腔。”
“是么?”
范立青兴致来了。
“每单都有?你还是专业哟,我都不晓得。”
开门叫小虎,“跟滴滴联系下,调监听。”
蒋森暗暗咬牙。
很多司机会破坏录音设备,就像他关掉定位器,平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天那个司机秃瓢大肚子,看长相就色眯眯不老实。
他现在就是赌一把,希望监听效果刚刚好够确认是他,又听不清内容。
小虎回来开音频,收音效果一般,但能听清。
“你别让他来!”
“诶,不是这句。”
小虎摆弄设备,“是这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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