兹证明(死者)顾长云,性别:男,身份证号:320xxx1122xxxx,于2024年11月3日11点26分35秒,因疾病,在江州第一医院经抢救无效死亡,终年23岁。
申报人:东方既明,性别:男,身份证号:320xxx1222xxxx,申报人与死者关系:配偶。
——
5:35 AM,闹钟响个不停,顾长云从宿醉中醒来,摇了摇发沉的脑袋。
可能动作幅度太大,顾长云感觉到心脏附近的地方抽痛了一下。脑海里闪过昨天的灯红酒绿,一桌子的酒瓶残羹冷炙。又让他的喉咙一阵不适,不禁有种呕吐的冲动。
蒋家二少的场出了名的把人往死里喝,但是报酬不菲。爸爸昨天刚打来电话,债主又来催债了,务必尽快打钱。顾长云生怕债主找到公司,只能将刚积攒的几万块钱又打了过去。
现在这种情况,别说喝到起不来,就算是喝到吐血,顾长云都得去。
将床头的水一饮而尽,顾长云又倒回床上,几乎是下一秒,他好像又听到了闹钟响,孩子气的将头埋在枕头里大叫了一声,又想了想自己的负债数字,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
8:00 AM,顾长云结束第一份工作,一份杂志社的校稿工作,时间合适,报酬不多。因为顾长云没有大学学位证书,还拜托了高中同学聂倩倩做了背书才得到这份工作。
聂倩倩接到他的电话还有点惊讶,但听了他的来意还是很热心的帮他介绍了这份工作,后来可能从旁人那听说了他的事,更是帮了他很多。
聂倩倩和顾长云在国外念的同一所高中,后来考上了同一所大学。但是顾长云在大一刚开学就放弃了学业,而聂倩倩则顺利毕业之后又gap了一年去非洲拍草原动物大迁徙。
前两年回到国内一家著名杂志社任职,现在已经成为知名总编,高中时顾长云就觉得她是自己见过最出色的女生,能力强又洒脱大方。
顾长云打算周末的时候请她吃个饭,是道谢也是对高中毕业聚会那个小乌龙的道歉。
8:59 AM,顾长云冲到了公司的打卡机旁,总经办齐秘书已经微笑等在一旁,见他来了忙说:“顾主管,东方总让你去他办公室”。
顾长云卡着点打上了卡,长舒一口气,有些略大的眼睛因为刚才的奔跑蕴起了一点水雾。
“我这就去”顾长云说完扯了扯自己的脸,让冷风吹的有些僵硬的脸摆出他最习惯的微笑,露出两个酒窝。
‘报告报告,小鱼已进网’
齐秘书目送顾长云去往总经理办公室,从背后掏出了手机,打开【西方不亮东方摸鱼(8)】群,双手敲击快速发送,漏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顾长云站在总经理办公室的名牌下,扯了扯身上的西装,轻敲了三下。
“进”
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低沉冷淡。
顾长云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可能是猛然接触到室内的温暖气流,被外面冷风吹透的脸突然红了一下。
但是东方既明接下了的话又让他脸上的颜色快速地褪了下去。
“你在想什么?这份方案不应该是你的水平”东方既明面无表情,将一份文件摔在桌子上,合身的银灰色色西装更衬的他如雕塑般不近人情。
公司里几个年轻职工私下里八卦的时候,有个胆大的吐槽说东方总脸上肯定没长控制表情的肌肉,从来没见过他笑过、生气过,每块肌肉都有固定的位置,商场里的假人模特似的。
可是此时此刻,顾长云仿佛在那张熟悉的脸上看到了失望。
“对不起。东方总”
顾长云白着脸,几乎是立刻将道歉的话说了出来。
“你不需要向我道歉,机会是你的”东方既明皱了皱眉头,站起来向顾长云走近了一些“我只是...”话还没说完,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嗅了嗅说,“你昨晚喝了很多酒,和谁......?”肯定的语气。
顾长云无从抵赖。东方既明身上有股木质香气,但是突然拉进距离,让这冷淡的香气攻击性有点强,顾长云没忍住退了半步。
“对不起,东方总”
顾长云感觉自己的脑子乱成了一锅豆腐脑,脑海里不合时宜的翻腾着各种大逆不道的话,一个小人顾长云伏在地上“东方总,我会努力的”“东方总,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东方总,员工下班的私人时间你也管”“东方总,咱俩还是高中同学呢”......
不,不。
顾长云捂住嘴巴生怕那些狂言顺着喉咙飞出来,摇摇头将小人甩飞,可是胸口像针扎一样刺痛,那种踹不过气的感觉越发鲜明。
可能是他的脸色实在太差,东方既明也忍不住扶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放在了沙发上。
“东方总一定有在健身,力气好大”虽然身体抱恙,但不妨碍顾长云七想八想。
“身体不舒服的话,先回家休息吧”
东方总的语气怎么有种温柔的感觉,顾长云为自己的小人想法感到不好意思,脑海里的小人掏出大锤狂敲,狠狠谴责“你对得起东方总等的高薪嘛!你对得起东方总等的温柔嘛!看看你写的方!案!”
“不用了...东方总,我缓一下就可以”顾长云说着就要起来。
东方既明仿佛忍无可忍,刚缓和的脸又黑了一度,用一只手压住了他要起身的动作。
“算外勤,不扣工资”
“好的,那就......谢谢东方总了”顾长云顿时感觉自己舒服多了,东方既明的脸看起来也顺眼多了。
果然不上班能治百病。
“东方总万岁”社畜小人又钻出来欢呼,掏出彩色毛绒球高举过头顶扭着屁股跳舞。
10:23 AM,顾家楼下。
嘈杂的麻将声混杂着一群女人的尖利嗓音,让顾长云的头也开始疼起来。
一点愤怒一点麻木,顾长云的手有些抖,钥匙掉在了地上,弯腰去捡却听到花房里面有人说“我们在顾家的房子打麻将,没事吧?”
顾长云捂了下胸口,听到里面熟悉的女人声音,可那声音却不像以往那样和气可亲,甚至透出极大的恶意。
“大嫂,你胆子真小,能有什么事,那个短命鬼我都不怕,还怕那个小短命鬼吗?再说了,老石说了,顾家的就是他的,他的就是我的”。
任雪娇得意极了,人到中年,还以为这辈子只能偷偷摸摸被石泽伟养在外面,没想到那个短命鬼查出心脏病一命呜呼,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们任家几个还是妹妹你有本事。”
“谁说不是呢,笼络的石教授老婆都不要了,有病都不治,还让儿子打三份工供你花。”
......
里面恭维的声音不断传来。
透过花房的彩色玻璃,顾长云看到任雪娇涂着艳红唇膏的嘴一张一合,手里摸牌的动作不停,“来来来再开一局”。
麻将洗牌声又响起来。
顾长云只觉眼前空白一片,耳朵嗡嗡作响。
恍惚间好像又听到一阵女人得意张狂的笑声。
10:38 AM
天空灰暗,压的人喘不过气,仿佛有片片雪花飘落,开往公墓的路遥远没有边际。
重复的路面让顾长云的思绪回到了七年前。
当年妈妈突然晕倒,顾长云放弃了学业,买了最快一班回国的飞机也只见到了最后一面。
处理后事时,爸爸说妈妈临终前想要葬到城郊的公墓环境好一点。现在想想妈妈怎么会选择葬在离城区那么远的公墓,而不是最疼爱她的父亲身边。
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妈妈的心脏病真的得到了治疗吗?
妈妈....到底是怎么去世的。
想到妈妈的死可能另有蹊跷,而这几年自己却完全没有察觉,顾长云仿佛被抽光了力气。又是一阵绞痛传来,他却完全顾不上。
此刻脑海里仅剩的唯一的念头,只有回到妈妈身边。
除了那里,他不知道还能去哪里。
天空越发阴沉,风很大,顾长云关上车窗打开车载电台,将油门踩到底。
‘江州气象台预计从明天开始,新一股较强的冷空气已来袭,这也将是今年下半年以来最强的冷空气。’
车开了很久,终于到了墓园。顾长云脚步踉跄的走到墓园深处,走到了妈妈面前。
顾明妍的墓很精致,因为妈妈喜欢画画,所以顾长云特意做了一些布置,让她的墓仿佛花园的一角一样精致美观。
可现在那份精致却不复存在,墓碑前满是枯黄的杂草,照片也有些脏污。
前几年,每周顾长云都会开几个小时的车过来陪陪妈妈,把墓园周边打扫干净。
最近半年,债主逼的太紧,顾长云一天最少打三份工,没有片刻喘息的功夫,算算已经三个多月没来过了。
可是他明明有提醒爸爸多来看看妈妈。
那个女人说的是真的吗?
可是为什么?
“笼络的石教授老婆都不要了”
“有病都不治,还让儿子打三份工供你花”
顾长云想起顾家门口听到的那些话心中一痛。
妈妈病床前石泽伟放声痛哭的画面在他面前不断闪现,又想到妈妈临终前抵着额头,不断抚摸他的脸说“儿子,我的傻儿子,以后你自己......可怎么办?”
妈妈的眼泪像小溪一样流到他脸上,冰冷的苦涩的,“好好活......妈妈只要你开心”。
到底什么是真的,难道这一辈子都活在欺骗里。
会不会,他也是妈妈去世的刽子手......顾长云想到这,眼前一黑。
“妈妈......我会好好活”
救救我......谁能,救救我
顾长云倒在地上,旁边的麻雀被惊起四散逃走。雪花落在他身上、脸上又融化,搀着眼泪。
慢慢的,顾长云的世界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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