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添揉了揉眼睛，纸上还是黑色签字笔的颜色。
再定睛一看，甲方的名称是：
篁竹里社区居委会
篁竹里小区物业管理处
海市公安局篁竹里派出所（特别事务处理中心）
篁竹里民俗文化研究所
篁竹里城隍文化交流中心
韩添：……刚才难道不是只有一行“篁竹里社区居委会”吗？
看他签完字，司韶对着身后的小木门喊了一句：“危素，名册。”
没一会儿，木门里走出来一个肤色极白，留着齐刘海，穿着一身黑色旗袍的女孩。她将一本看上去挺古朴的册子交给了司韶，说道：“城隍的人过来了，你要过去看看吗？”
司韶“嗯”了一声打开这本看上去像是奏折的白金色册子，皱着眉看了一会儿，低声骂了一句“眼瞎吧”，又丢还给了齐刘海少女。
少女看见名册上多出的名字，有些疑惑。
韩添离得远，没太听清，指着合同上的那一溜名称疑惑地问道：“请问，我之后的工作职责主要是隶属这里的哪个部门呢？”
司韶抬起头，幸灾乐祸地对他弯了弯嘴角：“全部。”
韩添：……
刚才的决定做得好像有点冲动了……
司韶收好合同：“我是这个居委会的负责人，所有搞不定的事情可以来找我。旁边这个叫危素，是社区秘书，所有跟名册、登记有关的事都找她。好了，你现在就可以开始工作了，进到里面来，你的工位在这里。”
说完，他指了指内侧角落的位置，和韩添中间隔着一整张及腰高的长长的桌台。
韩添十分疑惑地来回看着长桌，并没有发现任何能够过人的缝隙：“请问，我应该怎么过去呢……”
司韶摸了摸下巴，打量了他一会儿，要笑不笑道：“你可以爬进来。”
韩添：……
这个小心眼的领导，该不会是在公报私仇吧？
可旁边那个齐刘海姑娘一脸认真地看着他，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个玩笑。
韩添十分郁闷，这才第一天上班就遇到办公室霸凌了吗？
没办法，为了每月一万多的福利，忍……
他两手撑在长桌台上，努力地撑起上半身往里跳，跳了两次才跳进去。
在他撑上桌台时，桌子的整个木质表面泛起并不起眼的金光，十分浅淡。那光从桌台一侧快速蜿蜒滑动，似乎在表面画了一个复杂的图案，最后蔓延到另一端后消失了。
韩添集中注意力撑跳，没看见这抹奇怪的金光，但一旁的危素惊讶地张大了嘴。
“结界木……活了……”危素瞪大了眼睛，又看了眼名册上新出现的名字，喃喃说道，“难怪他上了名册……”
“嗯？什么活了？”好不容易才跳进来的韩添没听清，疑问道。
“哦，没什么。”司韶回道，“你先加一下我微信，一会儿你就在这里办公，别乱跑。”
司韶打开手机，等韩添扫完他的二维码，就急匆匆带着危素从后面的小木门走了，没再留一句话。
后门被关上，一整间屋子只剩下韩添一个人。
他看着有限的阳光从铁门和顶上的气窗照进来，显得有些昏暗寂寥。
这真是妥妥的职场霸凌了吧？才刚来就被排挤了？！
突然手机提示音响起，司韶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对方的微信名就是本名，头像是一片蓝色的海。
看不出这位领导表面痞痞的，竟然还是个文艺青年。
领导很快给他丢过来一份文件：《关于篁竹里社区优化改进的建议》。
商铺的改造策划是韩添的老本行，他根据地段特征很快决定了优化方向，做出了一版大致方案。
不过关于商铺具体的尺寸大小，还有社区人口分层之类的问题，他只能去实地考察。于是他把方案初稿做好后，打算先到小区里转一转，了解一下民情，获得一些灵感。
已近黄昏，采光不太好的屋里已经很暗了，他的手边正好有个电灯开关，可按了好几次，悬在顶上的灯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是灯泡烧了？
他只好打开手机电筒，往后面的小木门走去。
刚才那两人都是从后门离开的，想来他从后门也能出去。
他可不想再爬一次桌台。
墙上的门是老式木门，把手一拧就推开了。门后是内室，里头没有一点光线。
他在门边摸到了电灯开关，试了几下，还是没有用。
韩添叹了口气，难不成是因为之前拆迁不顺利，小区被电力公司切了电？
他只能就着手机的电筒光往前摸索。
天花板的吊灯上，一条巨蛇盘踞在阴影中。
巨蛇眨着一双金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韩添摸到了后门，然后开门出去了。
危素：......
***
从办公室出来后，天已经昏黑了，不知是不是因为被附近高楼遮蔽，小区里显得特别冷。
这个季节，天黑得有那么快吗？
韩添有些奇怪，缩了缩脖子，感觉背后起了一层鸡皮。
他活动了一下肩颈，开始往小区里走。
这个小区确实挺大的，但显得很空旷，几乎没有什么绿化，放眼望去都是灰色的水泥墙和地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小区里看上去一点灯光都没有。按理来说，这么昏暗的光线，屋里应该早开了灯才对呀？
难不成整个小区都被电力公司切了电？
韩添叹了口气：唉，看来要给电力公司打个投诉电话才行。就算这里的居民不愿意拆迁，但最起码的生活服务还是应该要有保障。天暗了还没法开灯，居民得多糟心。
他打着手机电筒继续往前走，没来由地越走越心慌，不知是不是幻听，附近似乎有一些呜呜咽咽的声音此起彼伏。
难道有家暴？
他四处张望，寻找声音的来源，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吓得汗毛都倒立了。
他赶紧回头，就看见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大爷闭着眼对他呵呵地笑：“年轻人，你是居委会新来的员工吗？”
韩添擦了擦脑门的汗，不好意思地笑笑：“是的，请问您是这里的住户吗？”
老人点点头，依旧没有睁眼：“是，我住在6栋6楼602室。我跟你投诉一下，我家打不开电灯。没有灯，我的老朋友都没法来找我下棋了。”
韩添立刻点点头：“没问题，我记下了，一会儿有空我就过来给您看看！”
他一副标准的新人牛马样，礼貌又周到，看得老人连连点头。
“好好好，真是个好孩子！你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味道，在小区里走动要小心点啊。我就先回去了。”老人笑呵呵地回身走了。
好闻的味道？他没喷香水呀？
韩添闻了闻衣领，并没觉得有什么特殊的味道。
他见老人一直闭着眼，猜想也许是一位盲人老大爷，原本想上前去搀扶，没想到老大爷即便闭着眼睛也健步如飞，走进一个拐角就不见人影了。
他只好拿出随身的便签本，记下老人的楼栋，继续往前走。
越往前就越黑，连手机光照的范围似乎都变得越来越小。
他好像突然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也不知道已经走了多久，只知道周围都是差不多的楼栋和差不多的十字路口。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把他吹得一个机灵，不知怎么，突然眼皮直跳，跳的他心里都发毛了。
怎么会那么安静？
他走了那么久，怎么一个人都没见着？
这么大一个小区，难道只住了一个老大爷？
突然旁边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松了口气，总算遇见人了！
他转头正准备打招呼，猛然就看见一张近在咫尺的脸。
那张脸上五官十分模糊，好像被什么东西抽成了一团，只有嘴里的獠牙十分显眼，对着他正张开大口！
韩添脑袋“嗡”一声，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啊——！”地一声高喊，拔腿就跑。
身后传来狼犬奔跑时的“嗬嗬”声，听上去粗鲁又粘腻，紧紧贴在他身后。他只能没命的往前跑，不然就会当场没命，即便冷风灌的他气管疼，也丝毫不敢停下来。
眼看着就要跑过前面的十字路口，他正准备拐弯甩掉后面不知道什么品种的怪物，四周突然弥漫起一阵雾气，将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其中，辨不清楚方向。
他只能凭直觉疯狂地往前跑，身后那种恐怖的气息却一直都没有停下。
突然，他看见前面出现一个人影，差点喜极而泣，赶紧冲了上去。快走到近前时，他看见那个身影身着红衣，头发极长，都快垂至地面了。
他正想大喊“救命、快跑”，却发现那个人的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苍白如纸的脸上扯出一抹惨兮兮的笑，一边朝他飘过来，一边发出“嘻嘻”的笑声。
我！去！
韩添心脏差点吓得跳了出来。
身前身后都有怪物，韩添至少随便挑了个方向继续逃命。
雾气中影影幢幢，没一会儿，韩添身后就跟了七八个形状怪异的东西，撵着他四处跑。
韩添欲哭无泪。
实在是太魔幻了，让他搞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做梦。他也不敢停下来验证，只能没命地往前跑。
终于，在一片空旷的白雾中，他看见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树影。
***
扶桑木下，一只白麒麟在和城隍的鬼差说话。
“扶桑木还在沉睡吗？”那个鬼差也穿着一身白，看着只留干枯枝桠的参天大树问道。
麒麟抬头看着枝杈繁茂却无片叶的大树说道：“嗯，灵力几乎枯竭了，下面的鬼门也打不开，你们带来的那些鬼魂都只能在这个社区内暂时待着。”
“唉，这些年魂魄实在是太多了，出生率又那么低，地府轮回也得排号，只能先把滞留的这些先安置在各处聚阴地。你们魂官也辛苦了。”
“还行，我们几个轮流支撑结界没什么问题，但没有扶桑木灵力的滋养，最近变成厉鬼的魂魄增加了不少。”
“唉……人间界灵气本就越来越少，接近枯竭，该咋办呐……”
两人还在头疼，突然听到不远处一阵闹哄哄。一个人影边喊边跑，后面跟着一溜“变成厉鬼”的魂魄。
“那……是个人吧？”白衣人有些吃惊地问道。
“嗯……原本是招来做社区改造的，莫名其妙被天道选上，上了名册。”麒麟一脸郁闷，皱起了眉头。
***
那边的韩添向着树影跑了许久，感觉都快进不了气了，才跑到那个树下，然后就发生了开头的那一幕场景。
两块石碑正伫立眼前，一块石碑上写着幽冥入口，另一块上写着活人止步。
前面是幽冥道，后面是一连串的鬼叫，韩添进退两难。
BEFORE
司韶摔名册：“眼瞎吧！”
小天道：……
***
AFTER
司韶一脸狗腿相：“是我眼瞎！感谢天道爸爸目光如炬！”
小天道：“……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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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入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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