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笨蛋

五光十色的吧台透出来的光线在不知不觉间渐渐偏转。

夜已深。

三三两两的人从“For one night”内结伴而出,手掌彼此交缠在对方的躯体,不时发出几缕低沉的喘息。

街角的路灯坏了,昏暗的氛围滋长**,底下有不知多少对等不及的多情人接吻啧啧作响,后背撞在笔直的灯杆上发出“哐当”的声响,引起偶尔几个路过的行人瞠目结舌,反应过来后闭目拐弯快速躲离现场。

幸好贺洵带人来的位置比较偏僻,位于酒吧后方远离停车场内的暗巷,无人打扰,贺洵才能放肆地将人轻轻搂在怀里,然后端详那张被他描眉弄眼宛若出嫁般红了半张脸的清冷面容。

虽然那些绮丽的红痕,纯属画蛇添足。

却恰恰满足了贺洵内心诡异而扭曲的占有欲。

丑的又怎么样...

是他觊觎的;

而宝宝那么乖的,予汲予夺。

直至此时内心深处无数晦暗潮湿的念头屡屡波转,贺洵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醉了。

他迷蒙着两只昏暗晕眩的眸子,半睁半合间经不起诱惑,视线的中心时不时地一直落在楚筠形状姣好的淡色唇瓣上面。

那里此刻洇出了一抹深红。

贺洵就这么抱着人瞧了又瞧,看了又看,明明是个可以意气用事的醉鬼,却格外地踌躇不前。

想亲...

想咬...

好看...

喜欢...

不知怎地,贺洵心头冒出这么个词语。“喜欢”两个字在他心头生了根,又偏生碰上个执拗纨绔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子,更是死死缠着,经久难忘。

也不知在这冬日冒雪的街檐下,一个醉鬼怀里抱着另一个不甚清醒的睡眠娃娃,埋头看了多久,才终于下定决心,轻轻吻了上去。

吻在那人秀丽雅致的眉心。

天知道,对于一个无法无天的恶霸纨绔而言,没有亲在心心念念的唇心,是件多么考验意志力和自制力的事情。

贺洵整张桀骜不驯的脸埋了下去,贴在怀中人冷白的颈侧,张扬的红发上沾着冰凉的雪点,轻轻蹭着楚筠白净温热的面皮,口中还不时呢喃着心中所想...

“喜欢。”

楚筠清醒时就立刻听到了这句黏腻到让他觉得浑身上下起了鸡皮的恶心词语,然后思绪就被冰冷的触感引到了又冷又硬的火红短发。

他先是轻轻颤动了两下许久未动的僵硬指节,之后才后知后觉地一下子侧开头,避开身上这只高了他大半个头的沉重玩意儿。

冬日小雪,透光屋檐,相拥依偎。

纵然是身处在如此暧昧温和的氛围,楚筠的话也跟他以往如出一辙,还是那副毫无感情波动的平淡腔调,就好像他人无论如何在他面前装酷耍帅出丑调笑吸引目光,都无法引起他平缓心境的一丝起伏。

让人无端生出一丝愁绝心绪的绝望感。

不知道贺洵这个该死的纨绔二世祖,现下把他当成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三陪人员,又或者什么包养的小情人,总之每一个猜测都令楚筠感到无法言说的厌恶。

喜欢...贺洵他也配?!

当即,楚筠冷冰冰地说:“脑子有坑,还是眼瘸了?”

“别拿我当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然后他就伸手打算推开身上压得死沉死沉的成年男人,却也在动作的同时,感受到了那人浑身一怔,然后埋头在楚筠的锁骨上,呼出的热气又湿又热,楚筠只觉得胸前那小块衣服此刻变得粘腻恶心。

思及此,楚筠用的力气更大了。

贺洵被他推的一个踉跄,宽厚的脊背撞在夜幕中的黑墙上,“咚——”的一声,檐角瑟瑟落下晶莹剔透的雪花。

但他从始至终都没松开抱着楚筠窄腰的双臂,这就使得楚筠被迫随着比他高大半个头的贺洵的动作脚尖离地,然后在被人结结实实抱在怀里。

两个温热的身躯在零下几度的环境里,隔着两件单衣毫无空隙地贴在一起。

冷风刮过,一阵冰凉的雪落在脸上,楚筠打了个寒颤,好冷...

贺洵却唇角勾起,发出闷沉的笑意,在无人的静寂中分外明显。

这下,楚筠的酒意是彻底醒了个干净。

楚筠早在来“For one night”这个标准的开放式夜店前,就在车上吞下了醒酒药,这是他多年跟随贺佑承四处应酬的习惯。毕竟当时作为一个没什么身家背景的普通应届生,在酒这方面,楚筠实实在在地吃了一个很大的亏,之后再不敢马虎半分。

只是没想到这次来管教一个未满十九岁的大二学生,竟然也会被在短时间内灌入大量的酒液,进而导致醒酒药无法及时作用,只能慢慢地在肠胃内消化,直到不知过了多久的此时,楚筠在彻底清醒过来。

而清醒过来的楚筠是万分不敢在少东家面前大放厥词言辞凶狠的,更甚者,即使他此时听到了贺洵亲眼目睹他不自量力的行为,发出溢三于半空间的嘲笑,都不可能再有如刚刚那般坚决无情的态度。

清醒的楚筠只会表面上温声哄着:“贺大少爷,您看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实则在内心早就将仗势欺人的恶霸贺大少慰问过祖宗十八代。

贺大少却摆起了谱,“回哪,贺家?”

“小爷我早八百年没回去那鬼地方了。”

“也不知道贺佑承那老东西是不是找人跟踪了我,才会把一个又蠢又笨的...”贺洵的视线划过怀中那张冷淡的脸,接上了下半句,“漂亮跟屁虫安排给了我。”

楚筠被那肆无忌惮的视线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忍到了最后还要被嫌弃,却不得不扯着张冰块脸自以为“温和”地解释道:“不,去我家。”

贺洵笑了,“去你家,你谁啊你...”

楚筠怕他再说出什么“你算个什么东西”这样的废话,当机立断,无奈道:“贺大少爷跟屁虫的家。”

“我为什么要去一个虫子的家?”

楚筠反复在心中默念“不跟醉鬼计较”,内心几番波折,然后开口,“因为这个虫子又笨又蠢,不会没事找事管束大少爷...”

楚筠正在心中努力思索着如何能够把这混不吝的大少爷骗走,早日结束今天这场闹剧,毕竟打晕贺洵这个接近一米九的成年Alpha属实不太容易,而且也不雅观。

却不成想突然一张放大无数倍后的俊脸直愣愣地竖在他的面前。

“你...”

有病吧?!

楚筠努力了很久,才吞下了后续几个不礼貌的字眼。

贺洵却在他的咫尺之间,晃着那个反射着一点银光的面钉,亮点一上一下地飘动,替楚筠补出了下半句,“...真可爱。”

向来被称为“高岭之花”的楚秘书,头一次被冠以“可爱”这样风马牛不相及的称号。

楚筠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神态呆滞。

直到他听到了下半句。

“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不能跟醉鬼计较——×。

不能跟上司计较——√。

他醉了...

楚秘书自欺欺人,几番思虑,终究还是选择了以德报怨。

楚筠冷静下来后,阵阵寒意从四方八方包围过来,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现状。

他低头看着单薄的衬衣,以及屋檐外纷纷扬扬的白雪,又默然侧头看着贺大少爷那红黑交织的薄薄一层毛衣,这才认命般浑身颤抖着从贺洵的怀中挣脱出来。

“你不觉得有点冷吗?”楚筠问道。

贺洵却低着头视线沉沉地凝视着他,彻头彻尾地醉了,半晌也没吭声,然后可能也是被冻着了一心想往楚筠身上靠。

表面看来是,黏人得要命。

实则是冻得可怜。

罢了,左右是个刚成年的孩子,跟他计较个什么。

楚筠怕贺洵再次进去酒吧后很难搞出来,便把他安置在这个檐角,自己回去拿取暖的外套。

却不成想被醉鬼当成是取暖的热源,死死扒着不肯松手。

楚筠无奈,只能柔声一遍遍哄着人,再三保证自己一定回来后,才获得一丝余地回去取外套。

楚筠只得急匆匆地往回走,越过几条街道,冷风和雪花扑脸而来,只着单薄衬衣的他冻得浑身发抖。

他骂道:“笨蛋。”

酒吧花花绿绿的招牌外,楚筠双手捂着嘴巴呼了一口热气在冻得僵硬的指间,才有力气推开门。

吧内温热的暖气令他终于放松下来,大步前往记忆中的地点。

那里却空荡荡的,早已人去楼空。

楚筠这才反应过来,看向腕间那块旧表,秒针在他的面前一帧帧划过。

12:23。

竟然已是半夜。

他约定好的事情要迟到了,楚筠咬着唇间想。

因为要来这里找一个叛逆的二世祖,怕生事端,楚筠给手机调了静音状态,现下只怕是快要被打爆了。

“先生,请问这是你的衣服吗?”

一个面容白净的侍应生在楚筠面前问,“这是顾典先生让我留在这里等人交给他的。”

楚筠这才愣怔抬头:“顾典是谁?”

“吧台那边的调酒师,一个beta。”

“他怎么知道有人会回来?”

“那我就不清楚了。”侍应生耸耸肩,“我只是听命令做事。”

楚筠反应过来,印象里确实有个蓝发调酒师,围在贺洵那个看起来很亲密的好友身边,他接过一件大衣和一件摸着就很薄的挂着各种银配饰的外套,心下一边想着贺洵不冷吗,一边说:“多谢。”

楚筠心里想着贺洵,在匆忙的脚步间隙穿上那件属于自己的厚质大衣,毫不留恋地离开酒吧温暖的空间。

侍应生清亮的嗓音跟在后头,“欢迎贵客下次再来。”

楚筠出来时情绪还有些烦躁,因为那个尚未被摸出来的手机,但等到了那个幽暗的拐角,隔着寥寥几步的长度,跨过一条长街,那人就站在路途的尽头,近一米九的身高一动不动,保持着离开前的状态,乖乖靠着坚硬的墙壁。

可是风都换了个方向,无数的雪花直冲着那处檐角,在酒吧透出来的昏暗灯光下若隐若现。

贺洵的眼眶通红,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漫天雪花冻得。

莫名地,楚筠想到离开时哄着贺洵的那句,“乖乖等在这里,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这么冷的天,正常人早就走了,只有傻子还在原地一动不动。

于是楚筠顺从内心,说出句“笨蛋。”

只是微微颤动的指尖,和低敛柔和的双眼,好像跟离开时一点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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