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肆唇角微勾,似是在笑,点漆的眼眸却暗到发稠。
眼尾扬长,他散漫挑眉,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姜梨张了张嘴,一个音没吐出来。指节蜷曲,默默松开了筷子,低头扒拉米饭。
头顶上那道灼热的视线却没动,如有实质,盯得她手心发紧。
她又夹起鸡腿咬了一口,视线才不紧不慢挪开。
饭桌上再没人说话,三人保持着各自的沉默,只剩下筷子触碰餐盘的声音。
直到阮念念突然的一声“关学长”,表面的平静才被打破。
关玉韬站在距离她们两三排远的地方,手上端着餐盘,应该是刚打上饭。
阮念念视力真好。姜梨忍不住想。
人多,阮念念不敢站起来喊,朝他挥挥手。
关玉韬正好偏头,也看见她们,跟同伴说了几句,就端着餐盘走过来。
他目的明确,停在姜梨旁边的位置,看向姜梨的目光灼灼。
“我坐这儿,你们不介意吧?”
许肆后仰身体,靠在椅子背上,要笑不笑反问:“介意你就能不坐吗?”
关玉韬被呛愣了,他转头看向许肆,笑出了声:“许肆你可真幽默。”
许肆也跟着笑了,“没你长得幽默。”
他这是在骂他吗?
关玉韬满脸不可思议。
许肆却不搭理他了,夹起横在西红柿和鸡蛋中间的葱花,一筷子挑飞出去,对它的存在并不是很满意。
阮念念出来打圆场:“许肆他是开玩笑的,学长你快坐吧,把包给我就行。”
又一块碍眼的葱花被挑飞。
关玉韬深换了口气,恢复和善的笑容。他放下餐盘,转身去拿包,胳膊却突然抽疼。他下意识倒吸了口凉气。
姜梨一看就明白什么事,不禁皱起眉头:“学长你胳膊不会还没好吧?”
关玉韬按着关节,试着甩了两下。
还好,还能活动。
自从上次背醉酒的阮念念意外脱臼了以后,他这条胳膊就习惯性脱臼。
阮念念听得一头雾水,在旁边问:“关学长你胳膊怎么了?是伤到了吗?”
关玉韬看着罪魁祸首,怀疑她是在明知故问,表情有些尴尬。
“就上次背了个……重物,不小心伤到了。”
他说得很含糊。
阮念念听完,满脸同情:“都伤成这样了,那重物确实是有够重的。”
关玉韬呛了口,不知道该怎么接,转头跟姜梨聊起微信上的事。
“我给你微信上发的那道题你看了吗?”
姜梨正好吃了块西红柿,没法说话,就点点头。
咽下后,她才说:“我觉得可能是解法的问题,你有没有尝试另一种……”
阮念念眼睛亮了,迫不及待打断:“阿梨你加学长微信了?”
她插话的行为虽然不礼貌,却提醒了姜梨。
她反应过来许肆还在。手指不自觉用力,筷子被攥紧,余光也飘向斜对面的人。
许肆没什么表情变化,眼帘半垂,慢条斯理给鸡蛋分着尸,似乎不怎么在意他们的对话。
阮念念的话也没舍得停,暧昧的目光一直在两人之间打转。
“阿梨你可是从来不会随便加男生微信的,怎么关学长就成例外了?”
她忍不住笑,扭头去问身边人:“许肆你说阿梨不会是喜欢关学长吧?”
姜梨心一提,出声呵斥她:“阮念念,你不要随便拿我和关学长开玩笑!我们……”
话还没等说完,对面人突然撂了筷子。
他喉结滚了滚,压着嗓子说:“我吃饱了,各位慢用。”
端起餐盘就走,自始至终没看姜梨一眼。
阮念念也笑不出来了,“我减肥我也吃饱了。”
她急匆匆扔下一句,喊着许肆的名字追了上去。
许肆脚步没停,越走越快,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食堂。
直到背影消失在关玉韬视线里,他才开口评价:
“许肆这个人脾气真古怪,一点都不好相处,念念那么乖巧的女孩子怎么会喜欢他呢?”
他轻笑着回头,却发现姜梨正盯着他,眼里没有一丝笑意,连同脸色都是冷的。
他瞳孔一缩,维持笑容:“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姜梨收了视线,筷子扒拉着米饭,声线里攒着一股怒气。
“许肆好不好相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背后议论别人的人,人品一定好不到哪去。”
想了想还是忍不了,她撂了筷子,“不好意思学长,我有点反胃,实在是吃不下去了,你自己慢慢吃吧。”
她扬唇微笑,依旧是那副清冷客气的模样。
端起餐盘往外走,走了两步,她又忽然停住。
她侧头说:“对了学长,我怎么想都觉得,我这个仅有大一水平的人,实在没有解决你那些难题的能力。”
“所以学长,以后如果还有学术上的难题,还是多问问自己的教授吧。就没必要再浪费时间来找我了,毕竟学长除了学业,还要忙着聚会。”
“我的废话就说到这儿了,学长再见。”
姜梨撂下这么一长串话,扬长而去,根本不给关玉韬还嘴的机会。
关玉韬整个人还是懵的,人都走远了,他才反应过来。
他回忆她的那些话,句里字里全是讽刺,闷坐了半天,还是憋不住羞恼,摔了筷子。
他到底哪里招惹到她了?
就因为他背后说了句别人的坏话?
姜梨并没有立刻离开食堂,而是端着餐盘远离关玉韬,坐到另一个角。
她一口米饭,一口鸡腿,把餐盘里的饭菜吃了个精光,撑到打饱嗝,才舍得离开食堂。
下午没课,她也没回宿舍,直接去了图书馆。
午饭吃得太多,脑袋像是糊了一层浆糊,怎么也转不动不说,她还一直打嗝不止。
为了不影响别人学习,姜梨打开水杯,打算用水强行往下压。
却听见对面不远处有人在问:“同学你旁边有人吗?”
她顺声往那方向瞥了一眼,意外看见了许肆。
他与她的座位就相隔一排,他身边站了个女孩,脸颊微红,正指着他旁边的空座在问。
姜梨一时忘了吞咽。温水顺着倾斜的保温杯一下冲进她的口腔,堵塞在她嗓子眼里。
她呛了出来,水杯也没拿稳,水撒了一书面。
对面人似乎听见动静看了过来,她顾不上咳嗽,慌张埋低脑袋。
等她收拾好桌面的狼藉,跟周围被打扰的同学小声道歉后,再抬头。
原本许肆的位置空无一人,那个女孩也不见了人影,桌面上只剩一本书。
姜梨恍惚盯着,不自觉出神。
她又想起中午的事来,他离开食堂的时候,餐盘里的饭菜都没怎么动。
要是别人一顿不吃也没什么,可他还有胃病。
从高中到现在,姜梨和许肆产生交集的事情,一只手都能数得出来。
她知道他有胃病这件事,完全是因为高二的一场意外。
夏日的蝉鸣透过没关的窗户,钻进高二三班的教室。
午后总是伴随着困倦,少女难得没听课,撑着脑袋看向窗外。
迎面的微风里还卷着花香,与它一同吹进视线的,还有草地上踢球的少年。
困意消散,姜梨眼眸有了几分光亮。却伴随许肆摔倒的动作,瞳孔颤了颤。
她骤然站起。
凳子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板书的老师连同昏昏欲睡的同学都被惊吓,同时看了过来。
姜梨回过神,捂着肚子借口不舒服。从教室出来,她直奔医务室。
医务室就在一楼拐角,里面空无一人,身后的门外却传来脚步声。
她慌张之下,躲进最里侧的床位,拉紧隔帘。
隔着帘子,她听见送许肆来的那位男生,在屋里四处找校医。
她大着胆子凑近隔帘,竖起耳朵听。没等听见什么有用的,就有人好像突然摔了。
“肆哥?”男生的惊呼声一下子从隔帘旁扯到了远处,“你今天这身板也太弱不禁风了,平地也能摔?”
“滚,我有胃病,早晨没吃饭,不太舒服。”
那是姜梨第一次这么近听见许肆的声音。
后面男生走了,校医进来。
许肆又说了很多话。但她都想不起来了,只记住了他有胃病这一件事。
姜梨视线从桌面的书上移走,手伸进包里摸索了半天,只掏出了一根棒棒糖。
还是那次暴雨她在超市买的。
看看背面的保质期,还没过。
她把棒棒糖攥在手心里,瞄了一圈,不见许肆的身影,才敢起身走向那本主人不在的书。
书封面写着“体育保健学”几个大字,扉页没写名。
随手翻了两页,一个字都没写。一个学期了,跟本新书没什么两样。
姜梨怕许肆突然回来,没多停留,把棒棒糖放在书上就走。
果然,没等她坐下多久,许肆的身影就在楼梯拐角处出现。
他经过她时,她脑袋埋得很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许肆走过,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可走过去很久,姜梨都没听见什么动静。
他吃了吗?
她忍不住好奇,试探着抬起头来。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下一人,正好挡住她的视线。
她只能往旁边侧侧,越过那人看。胳膊一挪动,不小心把桌边放着的书也带了下去。
姜梨弯腰去捡,一只干净修长的手出现在视野里,先一步捡起书。
“谢……”
她道谢的同时抬头,看清面前的男人,剩下那个“谢”字卡在了她的喉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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