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荷花盛开,顾笙站在门槛边出神。
都尉府人人都说来了位娇俏的小姐,长相好看性格有些冷,但人不坏。
外面丫鬟打闹,争着抢着在捕蝴蝶。都尉府没什么大规矩,谢祈年对所有人都好。
几缕阳光照在顾笙身上,暖洋洋的,光线照亮了她半面脸庞,似在发光。
银翘笑嘻嘻的凑到顾笙身侧,递过去一个网子:“姑娘可要和我们一起?”
顾笙目光低垂落在那竹网上,有些记忆流淌回来。
从前她性子急切,什么事都要争第一,洛晓有一金丝蝉织的网子,柔韧性强捕一些昆虫最是顺手。
那是御赐之物,父亲想都没想便给了洛晓,他说洛晓是妹妹,还说洛笙又不喜欢这些小女孩的事。
无人问过她到底喜不喜欢,后来她嫁做人妇,在王府仓库里拿到一个竹网。
许是想把小时候缺失的补回来,满后山的捕,最终被无意间看到的庄南洲道了句:“既已作人妇,便端庄些吧。”
她似乎一瞬间失去了全部兴趣,将竹网随手一丢,便没再管过。
顾笙略微回神,轻摇着头道:“不必,你们玩吧。”
她只坐在院中,默默地看着。
总之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许多事她也懒得计较了。
谢祈年回来时便看见这样一副场景,顾笙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偶尔抬眼看着前头的丫鬟叽叽喳喳,随后又像是只猫儿似的趴了下去。
他心里说不出的软,鬼使神差的将人带回来,这会子竟也不想交出去了。
可是想到今日下朝时听见礼部尚书在说他女儿的婚事...虽没急着定,可他还是颇为看好那贺今野。
谢祈年握紧了手掌,若是那贺今野当真负了顾笙,他一定要帮顾笙撑腰,毕竟顾笙此后没了依仗。
他走近顾笙,任由阳光照在自己身上,遮掩住顾笙的半边身子。
似乎是一个阴影骤然压下来,顾笙有所察觉,抬头之际只微微睁了下眸子,便很快闭上。
不知怎么的,谢祈年觉得自己有些卑鄙,竟让一个女子这般没名分的住在自己家中。
“你想去看看贺今野吗?”
这几日正逢贺今野在书院最后几日,封官圣旨拟好没有下达,大抵他要去做通判,那也是无上荣光。
谢祈年的马车转过街角被很高一声通报惊住。
“摄政王队伍,闲人避让。”
顾笙身子受不住的一僵,夫妻三载,曾孕育过一个孩子。
就连顾笙也不得不承认,在王府三年是要比在相府时逍遥自在的。
若不是洛晓三天两头打着照顾姐姐的旗号进王府,或许她会活的更加自在。
多年不见,如今的庄南洲已经不再是刚上任的摄政王,权势也今非昔比。
新帝当年不过三岁,如今也才十一岁。在朝党羽当中多是真心臣服于庄南洲之势,而非黄口小儿的新帝。
听闻民间流传,如今就连新帝也对庄南洲马首是瞻,百依百顺,这朝廷几乎是他一人的一言堂。
队伍交汇时,顾笙鬼使神差的抬手撩开窗帘望去,透过时间她看清了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男子。
时间的流逝让他更加像个男人,远远望去面如冠玉,那双向来没什么情绪的眸子如今更加冷清,如寒夜里闪烁的星辰。
只一瞬间,庄南洲似有所感,转头向着这边望过来,如被电击了一般,顾笙手指轻颤,窗帘也应声落下,将两个人隔绝开来。
谢祈年立刻关注到了顾笙,关切问道:“怎么了?是很冷吗?”
如今已经开春,按理来说不冷的,可他怕顾笙留了病根。
顾笙摇摇头,不知为何方才庄南洲要望过来,视线交汇的一刹那,她又心虚个什么劲儿。
反正如今她已经是另一个身份,不怕他会认出来。
大街上,庄南洲驾停了马,望着已经走远的轿撵发呆,他身侧侍卫扶光也跟着停下来,架着马儿过来问道:“怎么了王爷?”
庄南洲说不出的熟悉,可又不知道什么熟悉。也许是觉得那女子实在大胆,自他坐上这个位置以来,鲜少有人敢与他对视,那女子还不要命的看过来。
虽之后又慌忙避开,可那股探究的目光实在令人熟悉。
扶光不明真相,只是低声恭敬道:“那继续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庄南洲想起什么,轻轻嗯了一声。
樊禄书院坐落于京城的东北角上,是一所专门为寒门学子开设的学院,可就是这样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学堂却年年都有人位列前三。
也有人说,若是能入樊禄学院,几乎算是有了好前程。
贺今野便是凭借着乡试一举考进来的。
不论别的,顾笙对他的学识自当敬佩,毕竟她从小不爱书画,也不好学。
毕竟顾笙还不好暴露在大众眼里,若是让人知晓贺今野从老家有个未婚妻来了,事情就难办了。
顾笙便在马车里坐着,绸缎衣服握在她手里,她忽而想起洛晓。
她记得从前只要宫里送来了新布料,府里总是要先给主院挑完了才会轮到自己。
似乎整个相府都默认了,洛笙虽是嫡女,但是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嫡女。
贺今野不知道都尉大人找自己何事,不过他这几日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不知道多少权贵踏破了书院的门槛,只为和这位新晋状元郎结交。
他微微躬身行礼,嘴角还带着浅笑,道:“见过都尉大人。”
他一身青色衣衫,面容俊朗颇有几番玉面郎君的味道。
谢祈年心想晋朝多久没出过这么年轻有为的状元郎了,语气也带了几分敬重:“贺公子请,在下想带你见一故人。”
门帘撩开,顾笙的脸映入眼帘,贺今野先是惊艳一瞬,后才反应过来:“顾笙?”
他离家时很小,那时候顾笙虽漂亮可也是个山野村姑,如今穿着京城小姐的衣裳,他一时没认出来也是正常。
顾笙淡淡看了他一眼,全然没有相认的惊喜,一旁的谢祈年也不禁松了口气。
若是顾笙对这位未婚夫情根深种,确实很是难办。
只见贺今野朝着谢祈年尴尬的笑笑,便想去拉顾笙,他低声道:“你怎么来了这里?这里不是你能来的。”
冰凉的手掌握住顾笙纤细的手腕,突如其来的触碰惹得顾笙一阵胃口恶心,她毫不留情的抬手甩开了贺今野的手。
“自重。”
她冷冷吐出两个字,与贺今野印象里会甜甜的叫自己哥哥的女孩完全不同。
他心下明了,原是顾笙入城得了这位都尉大人照拂,许是如今也看不上自己了吧。
他安慰自己片刻,这才道:“你来寻我何事?可是家中有变故?”
排除她是来找自己的,那便只能是父母那里有变了。
其实贺今野对顾笙没什么实打实的感情,二人顶多算是青梅竹马长大,再多也就是哥哥妹妹的情谊,让他如今再娶,其实他也有所不甘。
顾笙斜睨着贺今野,她上一世与男子接触颇少,见的最多的就是庄南洲那张冷冰冰的脸,如今对贺今野这神情也不陌生。
无非就是无情无义。
“家里遭了水灾,你父母,我父母,都没了。”
她好像是个例行播报的人,说的也没什么情感,只是在陈述事实。
贺今野神情难看了一瞬,才愣愣的问道:“阿笙,你说真的?”
这是从前在乡野中,他们互唤的名字。
阿笙,阿野。
顾笙六根缘浅,不懂贺今野这般难过是作甚,只觉得哭的这般难听。
她烦躁的甩了甩衣袖,谢祈年也只当她是不开心,立刻打圆场道:“天灾**,贺公子节哀顺变。”
毕竟人死不能复生,贺今野很快想明白。如今他没了父母,更不能轻易娶顾笙,他要在朝中站稳脚跟,必然要娶尚书之女。
他收拾了神情,才道:“阿笙,你如今无处可去是不是?再等几日,等我分了府邸,你便去我那,全了我们的兄妹之谊。”
此话说的明了,他也只当谢祈年不知他们婚约一事。
还不等顾笙说话,没想到谢祈年先是动了怒:“贺公子!你这是什么话?顾笙千里迢迢来找你,如今你只一句兄妹,让她日后如何做人?”
“话不投机半句多,阿笙姑娘可不是无处可去,你且当今日没见过吧。”谢祈年说着就上了马车,气势汹汹的要走。
就算谢祈年只是武将,可那也是出身名门的老臣,得罪了他对贺今野没有半分好处。
可哪怕贺今野在书院门口多番叫喊,最终也无人理他。
听着动静的百姓看向他,知晓他是书院书生,无不疑惑。
他也只能尴尬的遮着面跑了回去。
此次见面可以说是不欢而散,顾笙不明白谢祈年为何如此气愤。
谢祈年这才觉得有些羞恼,在顾笙面前发了火,她不会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易怒之人吧?
“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他这般说话很过分。”谢祈年涨红着脸解释着。
向来不喜谢祈年的顾笙这次出奇的好脾气,只是嘴角带着笑意的轻轻嗯了一声。
毕竟两世加起来能帮自己说句话的,屈指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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