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分寸

此话一出,饶是莫元黛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仍是大惊失色,她没想到严太后竟做的这般打算。

严瑎不仅是国舅,还身为禁军统领,端的是个位高权重,娶她区区县主自是屈就,严太后不惜以联姻的手段来拉拢她,不过是想从她和莫元白这里找到扳倒谢律的突破口,哪怕无法拉拢,也能借此发挥,让谢律头疼。

若她无故拒绝,违抗懿旨之事,可大可小,全看严太后计不计较。

她自是贱命一条不怕,可莫元白和谢律也定会受此牵连,先前莫元白因她犯错而被谢律惩罚之事还历历在目……

一想到这儿,莫元黛心口便抑制不住地发疼。

“如何,若你无异议,哀家便趁着今日寒衣节为你和严瑎赐婚。”严太后放缓了语气,若不知她身份,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她只是一位温柔贴心的大姐姐的错觉。

莫元黛咬着牙关,脸上血色褪尽,怪不得要挑这个节骨眼召她进宫。

谢律脱不开身,莫元白还在养伤,在这寿安宫里,甚至无人能进来为她脱困。

“太后娘娘,此事恐怕不妥……”莫元黛尽量恭敬地从严太后手中抽回手。

严太后笑容一下僵在脸上,顿了顿,她意味深长地说:“荣安,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

莫元黛站起身来,随即往后退到殿中跪了下去:“太后娘娘,荣安心中已有心悦之人了,不敢高攀严统领。”

“那与本宫说说,你心悦何人?”严太后往后靠着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里陡然而起的冷意让人不寒而栗。

那股子威仪压得莫元黛有些喘不过气来,同谢律给的压力不同的是,严太后的眼神像一条附在她后背上的毒蛇,只要她说出一句不能令之满意的话,这条毒蛇便会一口咬在她身上。

心悦何人?

如今,她还能心悦何人?

谢律肯定是不能说的,他是这上京城不可亵渎的神明,凡人的爱意都做不得数的。

而朝中站在谢律一派的固然有许多适龄子弟,但她也同样一个名字都不敢念出来,若她提及一句,便是害了那人。

莫元黛额上冒出些冷汗出来,飞快在脑中想着除了谢律之外,还有谁是太后也无法撼动的人。

内阁首辅庄正卿倒是可以,可他府中三位公子皆已娶妻,除此之外,便只剩下常年在北方镇守,刚回朝不久的镇北侯萧朗,但他如今三十好几,也早已娶过妻,不过其夫人前几年因病而逝,他对夫人情深义重,以至于这么多年也仍未再娶。

几乎是一瞬间,莫元黛便确定了目标。

“太后娘娘,荣安一直仰慕萧侯爷,可无奈侯爷心中只有已亡故的萧夫人,是以荣安一直将这份心意埋在心里,不敢与人言说。再者,”莫元黛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努力憋出些眼泪花出来,“如今荣安这副模样,怎还敢害人余生?”

严太后听着这话,竟是笑了出来,只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萧朗年少成名,铁骨铮铮,先帝爷还在时他便是一位令人尊敬的人物,在朝中口风极好,也因着他常年在北方,未曾被迫参与党派之争,如今倒成了朝中难得一位还未站队的官员。

他自己也最是厌恶这朝中的波云诡谲,以他作为挡箭牌,的确是再适合不过了。

“那行吧,哀家若得了机会,会为你传达这份小女儿心意。”严太后微微一笑道,“哀家的面子,萧朗还是要给几分的。”

莫元黛听出来,严太后这话的意思便是在说,萧朗即将被她这份“心意”逼着被迫站队,这般厌恶权势之人,若得知将自个儿卷进权势之争的罪魁祸首是她,是谢律的人,指不定会怎样震怒。

若萧朗与谢律交恶,怕是不知要给谢律带来多大的麻烦。

莫元黛死死咬住唇,不敢泄露一丝艰涩之意,她现在也是没法子了。

且不说严瑎生性风流,府中妾室众多,就说投敌之事,她就是死也做不出来。

大不了待她出得寿安宫之后,亲自去同萧朗请罪。

“那就……”莫元黛艰难地低下头,沙哑出声,“多谢太后娘娘美意了。”

直至被来时的小太监引着出了宫,莫元黛的脑子里也还是一片恍惚。

她在宫门口浑浑噩噩地站了片刻,便看见莫元白拖着病体向她走来,他眼中满是焦急,也不知怎的,莫元黛眼睛一热,喊了声“哥哥”后,几乎脱力般倒在了他怀里。

两人上了马车后,没有回去,反而直接去了摄政王府,等谢律一起商议此事。

临近傍晚,谢律才终于结束宫中晚宴回到王府,莫元黛连忙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王爷,是我连累了您,还请王爷责罚。”

莫元黛已经平复下来,她跪在谢律面前,再无往日没大没小的样子,似乎对上次在西园发生之事仍心有余悸。

谢律眉目微沉,摆手示意她起身:“今日之事是本王疏忽,本王也没料到太后竟然将主意打到你们两兄妹身上来了。”转而他又看向一旁的莫元白:“依你看,接下来这步棋该怎么下?”

莫元白咳嗽两声,身子还有些虚弱,他面容严肃道:“太后不惜暴露自个儿培养出的眼线也要拿小呆的终身大事做文章,可见她早想好了对策,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同萧侯爷解释此事。”

谢律示意他继续,莫元白又道:“萧侯爷虽不参与党争,可若他同王爷之间生出些龃龉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即使他不站在太后那边,也将变相成为她的一大助力。这样一来,我们得不偿失。”

“萧朗会那么蠢地任由自己做太后的棋子?”谢律掀了掀眼皮,淡淡道,“本王瞧他有几分风骨,若他连这个陷阱都看不出,这上京他还是别待了。”

莫元白闻言,却是笑了笑:“越是有风骨之人,在知晓自己不仅被当成挡箭牌,还被迫搅进上京这趟浑水后,越是会震怒无比。他们的尊严,容不得半点受辱。”

谢律抿了抿唇,这话说得没错,若换做是他,只怕也不会对此善罢甘休。

思忖片刻,他冷声道:“事已至此,何苦被太后先派人去镇北侯府歪曲事实,不如咱们先发制人,让太后无人可制。”

莫元白慢慢咀嚼着这番话,心头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来,他凝重地看了谢律一眼,五指抓在椅子扶手上,唇色莫名有些发白。

像印证他心中所想一般,下一瞬便听谢律接着道:“本王明日便找人去镇北侯府为荣安说亲。”

不疾不徐的话音刚坠地,莫元白蓦地收紧双拳,莫元黛也猛地抬起头来。

莫元白尽量稳着声线道:“王爷,您明知萧侯爷是不可能答应娶小呆的,一旦他拒绝,此事就会在上京传开,小呆便会成为市井小巷茶余饭后的笑话!退一万步说,即使萧侯爷答应……”他深吸一口气,艰涩道,“可他是个鳏夫,年龄比小呆大了一轮有余,此人怎配做她良人?”

空气死一般沉寂,谢律脸上没什么表情,许久后,他才将目光投向莫元黛,难得以询问的语气道:“荣安,你怎么想的?”

虽是询问,可明眼人都知道莫元黛会如何选择。

“王爷咳咳咳……”莫元白心急之下,想要开口再劝,可他动了大气,刚出声便一阵止不住的咳嗽。

莫元黛连忙过去为他轻拍后背,待他缓和了,才扯出一抹笑容:“哥哥,没事的,王爷说的没错,与萧侯爷交恶没有任何好处,何况我本就不打算嫁人了,”她将脑袋靠在莫元白双腿上,缓声道,“我要留在哥哥身边,陪哥哥一辈子,所以……没关系的。”

莫元白有些不忍地别开脸,他如何不知个中利弊。

他能以利弊审时度势,却不能以利弊将他一手拉扯长大的亲妹子算计进去。

“哥哥,”莫元黛抬起眼眸,认真地看着他,“我已经长大了,我能够为我的言行负责,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我都不后悔。”

莫元白默默听着,一语不发,片刻后,他推开莫元黛,站起身来往外走去,忍了许久的眼眶终是红了。

从前他一直期望莫元黛能懂事些,让她省心些,可如今她当真懂事起来,以大局为重之时,他却又不开心了。

人怎么总是如此矛盾。

莫元黛看着莫元白的背影,轻叹口气后,朝谢律躬身道:“王爷,一切由您决定,我哥哥他那么聪明,会想通的。”

谢律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斜睨着她极轻地笑了声,没再回答。

看来莫元白那顿鞭子,没白受。

将所有事情商议好之后,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月光洒在地上,像铺了层氤氲的白雾。

送莫家两兄妹出府时,正巧碰上叶实满身月色回来,他见着谢律,刚想说什么,又顾忌到有旁人在,一下又将满腔的话咽回去了。

谢律知晓他要禀报什么事,便示意无妨,而后问道:“东西送好了?”

“送了!”叶实嘿嘿笑了两声,“霍姑娘还说天儿寒了,正觉得冷呢,这银霜炭实在来得及时。”

谢律勾了勾唇,思及莫家兄妹还在,很快又将嘴角压了下去,淡淡“嗯”了声。

叶实摸了摸鼻头,看破不说破,转念想到什么,又问:“那王爷,明日给霍姑娘送什么过去?属下也好提前准备准备。”

莫元白原本只是静静观望着,听到这话却是忍不住了,原本就凝重的表情更甚了两分。

未待谢律回答,他便将人拉至一旁,正色道:“前两日我才知西园里那位姑娘原来就是西洲送进宫的霍美人,王爷,元白斗胆问一句,您此举到底是何用意?一旦陛下醒过来,这事便不好收场了。”

谢律神情一顿,随后颇有些不以为意地说:“有何不好收场的?便当宫里没了这个人吧。”

“那王爷这是……”莫元白顿了一下,“不准备给她一个名分了?”

谢律怔了怔,似是被问住,他沉着脸,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道:“不过消遣的玩意儿而已,你见谁家的玩物还有名分的?”

莫元白定定看着他,眸中闪过一丝深意:“王爷真觉着守得住自己的心?”

他可没忘记当日霍轻受伤,谢律脸上的表情有多可怖,若半点都不在乎,何来那般动怒。

谢律攥着拳头,眉宇紧蹙,脸色很是难看:“你在质疑本王?”

“不敢。”莫元白浅淡地笑了下,“分寸在王爷心里。”

说罢,便拱手告退了。

有些话若说得太明白,总归会叫人太难堪。

有些话若说得太明白,总归会叫人太难堪。

——言外之意:给你脸了,就看你要不要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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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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